孟平差点被她气得仰过去。 “够了!”陈玉忍无可忍地打断闹剧,对傅清鸿道:“动手!” 傅清鸿与宋潋滟都愣了一下,傅清鸿道:“您叫徒弟动手?” “废话!这里还有我的亲传徒弟吗!” 傅清鸿四处看了看,所有弟子立即扭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其实还是有一两个的。 “张呈师弟……” 张呈师弟立即扭过脸去。 “唉。”傅清鸿叹口气,真是世道炎凉。她摇摇头:“徒弟病体羸弱,动不得手。” 陈玉阴着脸:“猜到了!你动不得,为师动得!” 他抬起一手在空中迅速绘画了一道符纹,手势一落,拘灵网扭曲转变,自空中变成了一道金光逼天的除鬼阵,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几乎睁不开眼,纹路间灵流横冲直撞,竟然嗞嗞作响。将地面方圆百里的活物都照在了阵法范围之下。 傅清鸿愣愣瞧着空中那些古老复杂的阵纹,双眼震惊之下竟然不感到刺痛。 轮廽鬼杀! 她竟然忘了,陈玉是祖万杀众多敬慕者之一,是那种如果放在现代祖万杀出道,陈玉会端着盒饭在机场等到深更半夜然后举着LED灯牌撕心裂肺大吼:“姐姐专心搞事业,姐姐勇敢飞,玉玉永相随!”的狂热事业粉。 他少年时就在禁书室内偷阅祖万杀遗稿,复原轮廽鬼杀的速度肯定要比傅清鸿快! 此时完整的轮廽鬼杀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安静了,金光将陈玉照得金铸般不讲情面,随着轮廽鬼杀的迅速压低,他终于得已吐出一口恶气,对宋潋滟道:“我忍你很久了!” 宋潋滟缩缩脖子,十分乖巧抱歉地道:“恐怕您还要忍上一阵子。” 她说完露出个恶劣的笑容,牙齿白得发亮,然后一手拎起装着花景明的麻袋,仰头打量着轮廽鬼杀法阵,思忖片刻,右手从虚空中抽出鬼王玄剑,朝轮廽鬼杀的薄弱处全力一击。 真的是全力一击,虽然用不上宋潋滟自己的三成修为,却将鬼王玄剑的剑内邪灵怼上去,一时犹如矛盾,你挡我刺,将剑灵逼得拼尽全力。 别人看不出此举有什么动机,傅清鸿却看过原著,知道这鬼王玄剑里的邪灵并不十分听宋潋滟的话,一时为宋潋滟的卑鄙与机智秀得无话可说。 在所有惊愕的眼神中,鬼王玄剑硬生生抵挡了轮廽鬼杀的下落,在空中停滞住了。 这让陈玉也露出几分不敢置信。 宋潋滟摊开手,热心介绍道:“这把鬼王玄剑是初代鬼王的佩剑,年纪比玉衡天创派还要早千百年,况且陈掌门您的轮廽鬼杀也不十分还原,依我看,您还是准备好将傅仙子许给我……” “你!住口!” 一向笑面虎的陈玉竟然真的受了这挑衅,怒不可遏,立即抽出常年配在腰间却罕少拔出的佩剑,跃起朝宋潋滟刺来。 宋潋滟微微一笑,将身一转,化作一阵黑雾。 陈玉剑刃从雾中穿过,只听宋潋滟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陈掌门,若是你带着仙盟会再来封山,我与你打几个回合做做样子也是极乐意的,镇鬼十二塔只是我不小心震碎,它们太脆弱了。” 她说完雾气漫延升腾,从地面飘起,直冲进了上空。 傅清鸿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喊道:“小心法阵!” 轮廽鬼杀却应声而碎了。 宋潋滟声音里隐隐透出一点笑意:“多谢师姐关心我。” 傅清鸿凝噎了一下,怒道:“你究竟要把花景明带哪去?” 宋潋滟想了想道:“我念着二师兄待我的好,想请他去泥犁山里做做客。” 她说完也不管这句话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多少脊背发寒的联想,在片片碎裂的法阵灵流中穿梭了离去。 * 泥犁山内,蛰伏的万鬼已经在短短一个多月里转生了大半,这多亏了茶川的爱岗敬业,山中的阴冷跟着消散了许多,宋潋滟竟然觉得有些热了。 但花景明一个活生生的人,难免不被阴寒侵体,冻得清醒了过来。 他身体虚弱,一开始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一簇簇森绿的火焰,慢慢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大殿里。 大殿非常空荡,密密麻麻地立着几百根白色大柱,甚至一只摆件也无,仿佛这殿就是为了这些柱子设立的。 殿内幽暗,花景明看不清花纹复杂的白色柱子上究竟雕画了什么,只好看看身侧。 原来自己躺在了一张座椅上,座椅非常宽大,几乎成榻,通体洁白,被重重台阶垫得很高,可以一览大殿内的场景。 他抓着座椅的扶手想撑起身来,掌心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重心不稳之下,嘭地一声栽下了座椅。 花景明连忙翻手一看,手心竟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而且给他感觉,如果不是自己摔倒的快,一定会被咬掉一块肉。 事实再次证明,绝对倒霉的运气是不存在的,当两股霉运狭路相逢,必有一者胜出。 他心里嘲笑完自己,又觉得非常奇怪,也有些恼火地回头去看座椅扶手上的东西,吓得白了脸。 座椅竟然是一堆白色的骨灵组成的,它们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已经纠缠的不分你我,落满了灰尘,座椅扶手上那只咬过他的骨灵,正眯着森绿的眼珠,一脸餍足地拿骨爪摸着嘴上的血液。 花景明生怕这些骨灵一拥而上把自己生吃活吞了,掉头要跑。 一转身就撞上了人。 花景明觉得不是人,那冰凉凉的体温,绝对是只有境界的厉鬼。 但他绝没想到自己一睁眼看到的竟然是宋潋滟。 “小师……你?”花景明不尴不尬地转了话音。 宋潋滟没说什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踱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花景明立在原地不敢乱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大殿中的那几百柱子。 那都是成千上万的人骨! 一具具跪着,垒叠着,支撑着恢弘沉重的巨大殿顶。灵魂片刻不能停歇。 这如此诡异震撼的场面令花景明脊背生寒,又移不开视线,只能一只愣愣地瞧着看着,直到宋潋滟出声,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 “把这里当自己家,别拘束。” “……”花景明深吸口气:“我尽力。” 身后忽然传来“咯吱”一声脆响,花景明僵着脖子回头,见宋潋滟柔白的手掰断了一只骨灵的脑壳,正攥在手中缩紧。 骨灵嘴角带血,是刚咬过自己那只。 花景明僵硬的身形缓缓放松了,一别月余,身份立场已天差地别,花景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眼下的尴尬气氛,想了想问:“你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住在这里吗?” 宋潋滟捻碎头骨的手突然停了,平静冷郁的面色上浮现出一丝意外与微妙的欣喜,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叛离正道了。” 花景明摇头道:“我不连累人已是为人为彻,从不操心这些。” 宋潋滟被这话逗得发笑,拍了拍手掌的骨灰道:“二师兄总是这样讨喜,把你带到这阴森地方,委屈你了。” 花景明适应环境很快,随意地摆摆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悠闲问道:“客随主便,哪有什么委屈。不过我看你这里太暗了,柱子也太多,怎么不置办几样家具摆件放着,看着也舒心。” “我刚来的时候只有十四根,不过与厉鬼夫人一战后,叛党很多,茶川那边判定灵魂往生后又揪出上万只做过恶的灵魂,罪不至于下几处地狱,但也不可放过,我便将它们立在此处,供其赎罪后再入轮回。” 宋潋滟解释完,意有所指道:“偷偷研究转换阳寿的术法,欺瞒神灵,也是重罪哦。” 花景明尴尬地笑笑。 宋潋滟前日刚在天玑塔当众将清鸿砸得皮开肉绽,这两人的感情纠葛实在令人费解,他不敢轻易透露清鸿现在的状况,可宋潋滟的眼神又过于犀利,仿佛能看出他有所隐瞒似的。 他只好转身走下了白骨王座,以此避过与宋潋滟的眼神接触。同时在林立的骨柱间小心翼翼地穿行、端详,脚步声在空荡高大的殿中嗒嗒回响。 他对这些东西无比新奇,口中直叹:“你可真是太有巧思了,这些骨灵排列的规规矩矩,简直又诡异又漂亮。” 他的头几乎要仰到后背去,才看到白骨柱立进了至暗的殿顶中。 “别看了。”宋潋滟打断道:“大殿上方流淌着无间水,是为了给这些罪骨柱增加重量的,看久了容易陷进去。” “无间水?”花景明随口猜测:“是忘川水吗?” 宋潋滟摇头:“算不上,只是忘川的一条分支,从泥犁山中下渗流入忘川的一条河。” 花景明有些好奇:“陷进去会怎么样?” 宋潋滟在王座暗影中偏过头,抿了下嘴唇道:“会看到灵魂中最痛苦的回忆,无论哪一生哪一世。” 话音中,他双眼没来得及避开殿顶黑暗中的无间水,耳边渐渐响起了涨潮的声音…… 潮水一涨一退间,一如这具灵魂的斗转星移。 他看到一道金光闪耀的白玉门,高有几千丈,祥云缭绕着,直入云宵,门后是一片连绵的花山。 如此美幻的场面不等多瞧几眼,门前便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提着一把花纹怪异的银剑,一身鲜血斑驳,杀意凌然。 雾气开始散去,露出门后的花山,山却凋零了,成了一片死寂的荒土……竟然是泥犁山。 女人一路厮杀,一路血溅,冲上了门前,身边的仙云也被她一剑挥散…… 花景明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对所有感情都是通透的,有恩必报,亦不强求,哪怕愿意逆正道之法去救傅清鸿,也从未有伤心至如此境地的时刻。 当宋潋滟将他从无间水的通灵中拉出来时,他发觉自己脸上竟然布满了泪痕。 “刚才我看到了……” 花景明极力猜测那个女人的身份,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心里出现,刚想说出口,就被宋潋滟打断了。 “活人不可通前世,不可知来生,我把你带到这里是私事,不能坏了泥犁山世代的规矩。” 她不由分说将花景明看到的那点前生从眉心抽取了出来,又挥手放回了无间水中。 花景明眼神一个明灭后,茫然问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宋潋滟极其小声地嘀咕:“……可能是科举落榜老婆跑了英年早逝之类的吧。” 花景明左右看了看,重新一脸疑惑地问:“这里柱子太多了,怎么不撤走两百个?” 宋潋滟无奈:“好话不说第二遍,下一个问题。” “可是我没问题了。” “那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宋潋滟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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