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宋潋滟声音低沉,好像在喃喃自语,过了会儿兀自笑道:“我竟然忘了,我向来是不与师姐记仇的。” “……那我这后背的伤……” 宋潋滟立刻毫不自然地扭转了话题:“你说师姐不必叫了,可我也说过,鬼王遗脉不是我的选择。” “那杀了麻凤和任存风、震碎十二塔让百姓陷入惶恐也不是你的选择了?” 宋潋滟因为傅清鸿嘲讽的语气抿紧了唇,奇怪道:“可师姐不是也说与麻凤恩断义绝了吗?她死了就死了,你为什么要迁怒我?” 傅清鸿被宋潋滟的逻辑震惊了:“你没有感情吗?麻凤与我多年好友,我已经为了你重伤过她!虽然她做事太追求正义总是容易弄巧成拙……可她是真心为我好,你就这么杀了她!” 宋潋滟不以为然地听完,对傅清鸿眨了眨眼,十分无辜道:“她也差点杀过我,我也是真心为你好,怎么师姐口中维护之人全然没有我的身影?更何况她死是万念俱灰,自愿殉道,并非我所杀,你问都不问就强加在我头上,可见毫不信我。” 傅清鸿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还痴心妄想,以为你只对我这样好。”宋潋滟苦涩笑道:“原来你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原弗如。” 她执着地追问:“你真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傅清鸿有一瞬间错愕,因为她看到宋潋滟竟然朝自己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乞怜模样。 傅清鸿不知道她想让自己说什么,想了半天,摇了摇头,叹气道:“你我之间说不清楚,以前的事情全部翻篇吧,你利用了我打开泥犁山做了鬼王,把修仙界闹得一团乱,这些我都不怪你,这几年来我也没有对不住你,只求你以后安生摆渡鬼魂,在泥犁山里好好待着,也不枉在玉衡天修行过。” “……” 宋潋滟听完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是这些废话,还指望你说什么……大师姐不愧为大师姐,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有魄力。” 傅清鸿却没有她说得这么有魄力,这一番话说完,便觉得鼻腔里被高烧捣得酸痒一片,双眼也朦胧了。 她把她们分道扬镳的话说出后,心里就好像被刀子挖去了一块肉,空落落地疼。 但宋潋滟下一句话立即让傅清鸿僵硬了。 “那师姐以后跟二师兄有什么打算呢?” “花景明?”傅清鸿喉咙有些干涩。 宋潋滟含笑点头,若有回想道:“我记得你曾说,如果他出了事,你可怎么办?我也很好奇,你会怎么办,恐怕会黯然神伤吧。” 傅清鸿知道她还是介意原著世界里的傅清鸿与花景明的关系,难怪这么久以来她总是不听解释,极力坦荡真诚地与宋潋滟解释:“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如同亲人,更甚姐弟,他待你虽然没有极贴心的好处,但也绝没有亏待过你。” 宋潋滟轻轻歪了下头:“师姐我现在怎么相信你呢?你和我说你与花景明只是青梅竹马的好友,我信了,你说你保护我,我信了,你说你会回来接我,我也信了,但哪一句是真的呢?” “你那么急于救他……师姐,我当时真的很恨你。”说到这儿宋潋滟变得一脸躁郁,恨意毫不掩饰地映入了傅清鸿眼中。 没能回去带宋潋滟离开泥犁山,傅清鸿确实愧疚,她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更不知道当时的宋潋滟是否遭遇了什么,还是本就都是她在演戏,只是凭着本心,颇有些苍白地道:“我当时……没能去接你,对不起。” 宋潋滟正要喝茶的动作停下了,她几乎是有些惊喜地看向傅清鸿,嘴角不自禁地翘起来。 “师姐,如果当时没有二师兄,你是不是就带我走了?” “……没有那种如果,不论因为谁,我都不会带你走。” 虽然这话叫宋潋滟怅惘地沉默了片刻,但傅清鸿的道歉对她十分见效,她一扫之前的阴冷,主动上前把傅清鸿扶到了床上,不容她拒绝道:“师姐,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傅清鸿自己尚且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宋潋滟要看,她也没办法阻拦,趴在床上任由她解开了衣服。 宋潋滟解衣服的手很不老实,故意勾蹭过许多地方,似乎在试探什么,直到了腰间的一处,傅清鸿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拖着病中沙哑的嗓子警告道:“我现在受着伤,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宋潋滟得逞般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那处肌肤,才揭开傅清鸿伤口上的纱巾。 纱料已经和伤口粘合在一起了,宋潋滟一揭开,疼得傅清鸿绷紧了身体,浑身又出了一层凉汗。 宋潋滟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在傅清鸿伤口上缓慢均匀地撒下。 傅清鸿听着动静,问:“你用的什么东西?” “杀人害命于无形的奇毒。” “……” “我得多下点,发作快些,不然怕你疼。” “你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疼?”傅清鸿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委屈。 宋潋滟轻快地笑道:“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让你疼?别总以为我舍不得。”但上药的动作却愈发轻了。 “其实我从没想骗过你,是你一直在骗我。” 宋潋滟撒完药将药瓶放在床边,俯身轻轻将头靠在了傅清鸿的肩上,轻声道:“你骗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扔下我。” “我……算了,讲不明白。” 傅清鸿将头扭开,不忍再看宋潋滟温柔依赖的模样。 宋潋滟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令她神魂颠倒,不管不顾,但完美的笑颜之后,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似的,是空荡的,捉摸不透的,就像这穿过窗子的冷风,一遍遍浇在傅清鸿的伤口上,就连伤口都是宋潋滟赐给她。 这时,外面火光大作,有人成群地吵闹呼喊,从远处慢慢靠近了,傅清鸿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作僵了一瞬。 很快那些呼声就近了:“我刚才看到宋潋滟往大师姐的房里去了!” “快快快!别让她跑了!” “救回二师兄!” “……” 傅清鸿崩起神经,从床上拼力爬起,质问宋潋滟:“你做了什么?” 宋潋滟撇了撇嘴,目光有点心虚地瞟窗外。 傅清鸿一脸犹疑,立即跑下床朝宋潋滟不肯关上的窗外探头一看,一只麻袋鼓囊囊一团被堆放在窗下,估计是怕人憋死,还开了个洞通气。 顺着洞口能看到花景明满是血污痛苦的俊脸。 傅清鸿冷声质问踱到身边的宋潋滟:“这就是你要办的正事?” 宋潋滟心虚地划开了视线。 傅清鸿的怒火一下就窜了上来,她一把攫住宋潋滟的脖子钉在墙上,这几乎透支了她病体的力气,但她根本无法遏制自己内心对花景明的愧疚和对原著结局的恐惧,紧盯着宋潋滟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然:“为什么你非得动花景明!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伤害他!他到底哪里招惹过你!” 宋潋滟表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道:“他确实招惹我了,他当年应该带一把剑来。” 傅清鸿拧着眉:“什么剑?你说清楚!” “上一世……” 傅清鸿怒极反笑:“上一世,又是上一世……既然你也清楚那都是那个世界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难为这一世的花景明!杀一次还不够吗!” 宋潋滟便想解释,把上一世的误会和花景明待自己的好,以及上一世她对自己的信任统统说给她听,可刚张口,一股莫大的物是人非之感扼住了喉咙。 上一世的误会与上一世的好,都是上一世的恩怨了,花有重开日,人无旧相识。 宋潋滟哑然失声了。 这片刻功夫外面的灵光火光与叫嚷追杀声都来到了院前,宋潋滟重振心神,反身化作一道黑雾,从月色下裹挟了装着花景明的麻袋朝院外飘去。 傅清鸿几乎被这一幕的猜想吓得魂飞魄散,立即翻窗要去阻拦,却发现自己还没穿外衣,立即回去穿衣服,跑出门外。 宋潋滟没能走了,祖极一行人来得及时,从天空迅速罩起了拘魂网,将宋潋滟的影雾如同鱼儿一般搂在了网中。 陈玉从一队弟子身后快步上前,朝着上空斥道:“孽障!今日我便让你有去无回!” 他话音刚落,就见傅清鸿脚步踉跄着从房内出来了。 她还在发烧,脸色潮红,发髻凌乱,衣衫也是急着跑出来潦草一拢,十分地不整。 在场弟子见此皆陷入了一阵古怪的沉默中。 然后非礼勿视地望天、望地、望彼此、望掌门陈玉。 陈玉怒火浇头,整张脸红到了脖子,再次指着天空怒吼:“孽障!宋潋滟你孽障!”
第81章孽障当诛(五) 皓月当空,拘灵网下一道墨黑的雾气从中窜梭,知道自己不能一走了之后,又化作人形回到了地面。 黑雾褪去,宋潋滟笑吟吟地俏美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一扭身,将花景明藏在了身后,对陈玉十分有礼地一鞠躬:“见过掌门啦。” 陈玉气不打一处来,威吓道:“玉衡天已经与你再无干系!休得叫我!” 宋潋滟挑挑眉,在一众探究的目光中看向傅清鸿,她正在迅速整理自己的衣冠,忽然觉得周边目光找自己看过来,她立即抬头,正对上宋潋滟笑着朝自己眨了眨眼。 傅清鸿:“……” 好,很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玉怒道:“不许再看!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睛!” 宋潋滟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急忙赔罪:“对不住对不住!这样盯着傅仙子瞧确实不好,可一日不见,哪怕是片刻不见,我都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可如何是好?陈玉掌门一向怜悯人情,不如救我一把,把傅仙子许给我?我定当……” “住口!住口!”陈玉气得手抖不止,咳嗽了两声道:“你简直是厚颜无耻!根本不配为人!” 宋潋滟点头认教,谦逊道:“正是不配为人,只好做鬼王了。” 在场众人:“……” 祖极第一个打破郁结的沉闷,站出来心平气和劝道:“二师兄与此事无关,还请宋鬼王放他一马。” 宋潋滟颇为欣慰道:“你是第一个不拿他待我好来劝我的,不愧是祖贞的弟弟,有你姐姐的灵活。” 祖贞对宋潋滟做了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祖极却是在场最难不清楚的,宋潋滟将祖贞的名字一说出口,他便讳莫如深地沉默了。 孟平怨愤宋潋滟多时,才不顾这些眉眼高低,高声质问道:“二师兄待你的好,所有人都能看见,你如今做了鬼王就不许提了?凭什么!” 宋潋滟对孟平倒不如向祖极那样犀利了,反而像胡搅蛮缠的小孩骂架一样,做了个鬼脸嘻道:“不凭什么,因为我没良心,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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