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已经知道你们来了。” 麻凤娘胎落地头一回被吓得浑身生寒,头皮麻得快挣开了! 她被吓出了一股怒火,猛地抬起一脚蹬住活尸的肩头,将长鞭一绕,绞住活尸的脑壳,厉呵逼问道:“你主人是什么东西!” 活尸却不回答,盯着麻凤片刻后,僵直死黑的眼眸中,竟然显出人的痛苦神情,然后突然长大了嘴巴,凄厉喊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极为诡异。与人遭受到锥心痛苦时的绝望叫声非常相似。 麻凤意外之下,没来得及阻止这声报信,等绞杀掉活尸后,四周极度静谧的雾林中,已经有细细簌簌地响声朝这边移动过来了。 自入雾林之后,所有的突发情况都来得这么诡异,不合常理,麻凤也清楚此时情况恐怕已经恶化到了自己无法把控的地步,她无法像花景明那样的符修独自应付太多活尸,绝望之下,心狠狠一横,干脆杀性大起,决定一决死战了。 但想到任存凤那一队的同门,身为大师姐的责任感,还是叫她以最后一线理智放出了一只传音纸鹤。 她注入的灵力不多,一是觉得那只小队相离不远,二是为了保存灵力厮杀,心想:“这只纸鹤便是我们之间的生机缘分了,飞到哪算哪!大不了来世再相见!” 纸鹤托出手掌,颤颤飞进了雾中。 被吸引来的活尸足足围缩了三层,麻凤精神紧绷,红着眼视线穿过活尸群,最后看了一眼纸鹤,心中又恍惚响起了一阵清凉淅沥的溪流声。 那日晚霞懒照,青葱的山林中,冷泉映着粼粼金光拖着一抹月白而来,口不对心的少年将明知已经支撑不住的湿透纸灯轻轻放在了梧桐叶上,顺流漂下。 河流一路崎岖,乱石拦路,就如同这世道,颤颤巍巍地,幸亏一颗侠义之心不折不挠。 生逢遇知己,红尘稀罕事。 麻凤勾唇一笑,将耳鬓的碎发抬手一捋,便挥舞起长鞭与重重的活尸恶斗了起来。 * 纸鹤迎着风一歪一斜地飞着,飞过的地方一路留下如星火般的碎盈,又渐渐消失不见,偶尔擦过几只逆行的活尸肩头,被活尸瞥了一眼,也忽视了。 没有活尸把它当回事,但它还是可怜兮兮地飞到了地方,只是一接触到万里殿弟子的尸体,便力竭地落了地。 灵力用尽后,它就是一只在寻常不过的折纸了,静静躺在尸体中,也一并死了。没有引起任存凤与厉鬼夫人的任何注意。 厉鬼夫人妩媚阴森的声音问:“你考虑得如何?” 任存凤所谓非所答:“你是要让我帮你打开泥犁山的镇鬼石印?我不是鬼族,就算死了,也无法触碰镇鬼石印才对。” 厉鬼夫人幽怨道:“泥犁山太冷,饶是驻守的鬼将们都冷得千年如一日,你白生生的潇洒公子,妾身怎么舍得你去受那罪?妾身只是想让你找到屋氏族谱,在上面更正个姓名,进山的苦差事就交由妾身去做即可。” 任存凤不是受制于她不敢多问的红萼,当即冷笑道:“原来这镇鬼石印是有特殊限制才能触碰的,你不去找鬼王遗脉倒来找我,怎么,是想在鬼族造反吗?” 厉鬼夫人闻言大笑起来,笑中含怒,叫身边的冷气更冷了,刺得任存凤骨骼生疼。 笑声一歇,她便从雾中化出了原形。 任存凤眼瞳一颤,下意识转开了目光。 厉鬼夫人恐怕是多年没有化过原身了,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得衣不蔽体,只剩几条碎布挂在身上,浑身冷白的体肤在黑雾中十分惹眼。 更让任存凤意外的是,外界传闻里疯癫无状的厉鬼夫人是个相当年轻有风姿的窈窕美人。 哪怕通身冷白,如画的眉眼也丝毫不显寡淡,眼波一转就有剪不断道不清的千种风情,加之鬼界叱咤的嚣张化作三分邪异,魅力岂是寻常可颦美的。 他不欲去端详一只厉鬼的风姿,便垂下眼睫毛,瞧起地上的尸体来,看着尸体腰间别着一颗讯号焰火,便忍不住想:“刚才那一枚黑色焰火,已然传达了这只小队的情况,麻凤那直愣的脑子,是不是真聪明地返回营地了?” 他生怕麻凤又端着那大师姐的称呼跑来这边送命,要是遇到自己与厉鬼夫人在此,自己不谈,厉鬼夫人必定要先杀她灭口。 思及此处,他对厉鬼夫人话里的弯弯绕绕愈发不耐烦起来:“你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待会增援赶来了,你和我都没什么好下场。” 厉鬼夫人漫步走到任存凤身边来,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番道:“放心,有一个人,妾身比你还不想见,自然不会逗留许久……至于你说的‘造反’,妾身便应下了,你只需要找到那本屋氏族谱交给妾身,就可以敬候佳音了,妾身保证,修仙界必然有一场腥风血雨,死伤无数,那就是你想见到的。” 厉鬼夫人说完,伸手用冰冷的指尖轻轻在任存凤脸上划了一下。 她这一下并没有挑逗的意味,但仍是叫任存凤心生厌恶,退开了两步。 厉鬼夫人愣了一下,又哈哈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也该是这样的反应,真是像,真是像……” “像什么?”任存凤半是防备半是猜疑。 厉鬼夫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道:“陈年旧事,与你无关。” 任存凤又道:“既然你让我帮你在屋氏族谱上更名,那改什么名字?” 厉鬼夫人这次沉默了一阵,竟然留下一句:“忘了,你先拿到族谱再说。” 说完便又化开了身形,变作一团怨雾,盘桓在了上空:“我闻到了一丝屋氏的气息,先去打个招呼。” 屋氏的气息? 岂不就是鬼王遗脉? 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仙盟会成员,各个皆是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也混进了鬼王遗脉? 任存凤按下心中的惊愕,目送厉鬼夫人离开后,转身从脚下的同门弟子尸体上一一踏了过去,准备编个理由返回营地。 遍地红泥血土中,一枚白色的纸团在他余光里突兀出现。 任存凤生性谨慎,下意识凑近了去瞧,发现竟然是一只技巧精致的纸鹤。 “麻凤……” 任存凤立即抽出佩剑防身,在身边的雾中搜寻起来,却没有一缕活人气息。 “难道是探路传信的?”这倒是很符合麻凤那种义气冲头就不管不顾的直脑子,恐怕他的猜测不错,麻凤确实没有跟随小队撤离,而是留下来支援自己这一队的同门了。 任存凤蹲下拿起那只纸鹤,打算以此做证物,说是纸鹤带自己脱离了迷雾,继续隐藏于仙盟会中。 他还剑入鞘,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后,看了看天色,终是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喃道:“天黑之前如果找不到那个蠢货,我就回去,随她自生自灭吧。” 于是转过身,朝反向更深的雾中走去。 * 宋潋滟这一队片刻不敢停顿地跑出许久,眼看不多久就要到营地了,却忽然感应一动,觉出了茶川的气息。 对方语气不妙:“大王,厉鬼夫人来了。” 宋潋滟不意外道:“猜到了,你不可能被他们发现,也就厉鬼夫人那个疯子不会收敛鬼气,四处招摇。” 茶川不自觉透出欣喜:“看来大王已经想到应对之法了?” 宋潋滟淡然道:“全无头绪。” “……那大王不再跑快点吗?” 宋潋滟无奈道:“我也是想的,但我一直在等你。” 茶川受宠若惊:“等在下?做什么?”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什么,坚决道:“在下不能替您击退厉鬼夫人。” 宋潋滟本没有这种想法,但说到这儿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为何?你欠她冥币吗?” “那倒不是,只不过鬼王之争尚有悬念,在下一定要守着泥犁山,所以不能得罪任何一位未来的鬼王。” 宋潋滟:“……” 茶川对泥犁山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宋潋滟早六百年前就看出来了,但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坦诚地做墙头草,她是真没预料。 茶川似乎就在小队附近的雾中,只是跟得不紧,声音开始飘忽了:“大王不担心麻凤吗?她直往厉鬼夫人的地方去了” “厉鬼夫人不敢动她,随她去吧。” 既然赤脚道人说傅清鸿与麻凤有仙缘,那也算半个天庭的人了,别说现在厉鬼夫人游荡在外没夺得泥犁山,就算真当上了鬼王,也不敢随便杀掉天庭在人间选出了小仙官,不然得罪了天庭,像六百年后对付自己那样派遣下来一帮威武雄壮的武神,厉鬼夫人可挺不住。 “你之前在红颜楼和我说来此处探查,有什么收获?我听说这里有条魔种半龙,是真是假?” 茶川认真道:“是真。具体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跟大王当面说。” 宋潋滟看了看自己四周,别说是一只活尸,就单是花景明紧紧攥住自己手腕的力气,就不好脱身,她对茶川道:“你快去引几只活尸过来,挑那种别太邪乎的,七八个足够了。” 茶川立马心领神会,答了句“稍等”离开了小队周遭。 宋潋滟又装出一副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地可怜模样,问花景明:“师兄,你的符纸够用吗?我怕还会有活尸冒出来。” 花景明忙着赶路目不斜视,笃定道:“放心!绝对够用!” 那我就真的放心了。 宋潋滟微微一笑,开始静候“佳音”。 只是这佳音来得极快,而且极凶! 方才黑色焰火出现的方位骤然变了天色,阴云滚滚,朝周边蔓延,黑云之中,参杂着众数密密麻麻的恶鬼残肢互相吞噬哀嚎,好大一股弥天的怨气。 正是厉鬼夫人。 她在这片密林中寻找着什么,丝毫不掩饰动作,所穿过的树木片刻后就化成了枯枝,一派杀气凛然的势头。 宋潋滟十分有自知之明,这绝对就是在找自己了!
第38章迷障心魔(十一) 宋潋滟暗道:“不好不好不好!真是狗鼻子,偏偏就挑了这种时候!” 她现在新丧没过头七,又持着一具生前躯壳,鬼王遗脉不能完全发挥,真碰到这种境界的大厉鬼过招,结果只有三个字:打不过! 一代鬼王竟然沦落到要被继母欺负了吗?宋潋滟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身边花景明众人也是一个比一个面色凄惶。有弟子受不了破口大骂:“真他娘的邪乎!一个赶一个的冒出来作妖!” “二师兄,从前是我没见识,现在才知道符修的厉害之处,不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能杀厉鬼的符纂?” 宋潋滟心里一阵无语,没想到花景明竟然回道:“有倒是有,但最好不用,那东西劲儿太大,容易折我的寿。” “你还真有?”宋潋滟惊奇道:“符也能杀厉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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