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王您为什么要对傅仙子那么执着呢?” “……”你揭我短是吧。 宋潋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亦是笑道:“我愿意为她对抗宿命。” 六百年后对抗过,一路打上天去,闹了个乱遭一团,还成功了,所以如今才坐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谈论别人的爱恨因果。 全因为自己的爱恨因果正安稳呆在营地里等自己回去,回到她身边去。 “毕竟我是她的小鬼嘛。”
第40章迷障心魔(十三) 根据史书记载,天谴雷劫一出现就会持续半月光阴,偶尔间歇时,也不会消停太久,祖极瞅准机会招呼上众同门跳出雷圈时,周边的魔尸已经劈没了大半,但仍有源源不断的魔尸还在朝这边前赴后继。 花景明刚松口气,手下意识朝身边一捞。捞了个空。 这口气猛地哽咽在了肺管里,差点把他默不作声地送走。 “宋小师妹!宋小师妹!” “宋小师妹不见了?” “快找找……” 小队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没见到人,一个个皆是后知后觉地愣住了,最终还是那位一直怀疑宋潋滟身份的弟子嗫嚅道:“不会是天谴雷劈魔尸的时候,顺便捎走了吧。” 仔细想想,还真不是没这个可能。 花景明要是剑修,此时可能就一个激动挥剑自刎了。 这让他怎么回去见清鸿! 临门一脚腿断了! 花景明生怕自己后半辈子都活在愧疚的黑暗阴影里,急忙道:“我得回去找找,你们跟着祖极先走。” 众人便朝祖极看去,他背着昏死的孟平战斗了一路,虽然一直强撑着平静,但眼眶里已经拉起了血丝,花景明心头一阵难堪,也不要二师兄的面子了,当即对他抱拳躬身,道:“对不住了!我早就答应了清鸿要保护好宋小师妹,如果此番我不回去找她,就是害了两个人,拆了十座庙,往后余生没脸见人了,所以,对不住各位师弟师妹了!” 他说完拿出几张符纸交给身旁弟子:“符拿着,马上就到营地了,容我多留几张,如果遇到小殿下他们,我们就一道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弟子也不好挽留了,毕竟宋小师妹没拖过后腿,安生跟了这一路,又与大师姐关系不同寻常……奉元镇的事已经叫大师姐失魂落魄了半月,这趟要真出了事,自寻短见也难说。 不看僧面看佛面吧,有弟子道:“二师兄,这符纸你自己拿着用,这里离营地不出半里,片刻就到,你自己多加小心。” 祖极没有说话,只是朝花景明一点头,便是应下了。 花景明不胜感激,一抱拳,又返身回了雾中。 * 茶川与宋潋滟目送那股发着绿光的剧毒湖水从分支顺流而下,直到湖面渐渐变回清澈,宋潋滟问:“你调查的结果如何?” 茶川讲述道:“在厉鬼夫人还没有被奉元镇关押前,这条半龙还只是一条刚走蛟成功的小魔蛟,修为不高,又双眼近盲,一直在魔族受到排挤,也是死于魔族内部的欺凌,后来被厉鬼夫人以鬼气施救,这才成了今日你们所见到的死灵魔蛟。” “厉鬼夫人对它有相救之恩,虽说魔种大多没有人性,恩将仇报也是常事,但这条半龙脑子不太好使,对厉鬼夫人还算忠心,如今是她手下的得力爪牙,你看这雾障林中这么多魔尸,也不全是自己跑进来的猎户,更多是厉鬼夫人引来帮它渡劫的。” “半魔半鬼的半龙……”宋潋滟冷笑道:“厉鬼夫人可真会搜罗,这种稀奇东西也能养起来,莫不是还指望它化龙后为己所用吗?” 茶川摇头:“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则罢,如今知道了这魔种与厉鬼夫人的关系,我必杀之后快,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宋潋滟抚摸着残缺的脸庞,只剩下一颗眼珠的眼中迸射出狠厉的目光。 茶川忽然一侧首,蹙眉道:“大王,花景明来了。” 宋潋滟心头一紧,就见花景明早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附近的矮树丛中,愣愣瞅着二人,面无表情。 顾不得此刻脸上的狼狈,宋潋滟连忙从地上爬起,三步并作一步地朝花景明跑去,嘴上没了底气地胡乱解释了一堆:“师兄!我刚才都是随口胡扯,这是茶川,大师姐也见过他的,不是什么恶鬼,他以前帮我过,我是恰巧与他遇到才……” 花景明仍然直愣愣地盯着宋潋滟,仿佛没听进一言半语的模样,见宋潋滟凑近了,便要转身离去。 宋潋滟慌不择路去拽花景明的衣袖,却忽然瞟到他手里拎着一个物件。 不等她看清,胸口刺进了一股凉意。 “……” “大王!”茶川语气愠怒,还有些心疼,跑上前几步却被宋潋滟抬手制止了。 宋潋滟低头看了看胸膛的剑刃,这把剑应该是花景明半路捡来防身的,已经生了锈,并不锋利,所以刺穿心脏时,也十分地磨蹭,如果不是宋潋滟太意外以至于愣住了,这把剑甚至很难刺穿她的皮肤。 虽然鬼只剩下魂灵,并不能感受到□□的反应,上辈子也曾在讨伐泥犁山一战中受过傅清鸿几剑,她以为自己早已能刀枪不入,但这一剑下去,还是疼的。 * 雾障林外的营地中,大批负伤的仙盟会弟子与尸体被陆续抬了出来,很多人和孟平的情况一样,浑身布满了狰狞乌黑的裂痕,最严重的已经被腐蚀了整个胸腔,器官暴露在空气中,看得治疗队的修士们酸水翻涌,差点当场吐出来。 尸体则被敛收进了马车中,只带返回山门时好生安葬,营地中一片哀嚎惨淡景象。 祖极将孟平背进了治疗的营帐中,找了张空床安置,请来了医治的修士,那修士看都不看孟平,便摇头叹道:“实在惭愧,这种古怪的伤口仙盟会中没人可以医治,连短暂的遏制都做不到,此乃魔族的一种诅咒,只能等除魔道的友人们前来解决。” 祖极也料到了这种情况,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消息一经发出,怎么也需两日。” “可他的伤口未必能再撑两日了。” 修士叹气:“看命数吧。” 这时外面又带回了一批仙盟会弟子,修士便摇着头丧着脸去接应新的伤员了。 祖极抬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双眼,努力维持着思维的冷静,心中开始想下一步对策,就听身后孟平虚弱道:“你一声不吭就消失在那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件事我能记恨到三日后。” 祖极回身,听出了他话里的安慰,似乎想笑一笑缓和下气氛,但他这个人从来笑比河清,突然需要笑一笑的时候,脸皮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孟平一副被辣到眼睛的样子,嫌弃得偏了偏头,道:“别笑,我不想再遭罪了。” 他说着想去抓手臂上的皮肤,被祖极手疾眼快地夺上去,摁住了手。 “我痒。” “忍着。” “……忍不了。” “忍着。” “……”孟平实在是太虚弱了,不然一定要狠狠翻他一个圆满的白眼。他又道:“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你说,先祖是祖万杀?” 祖极不好意思应下,轻轻点了点头。 孟平努力做出个惊惧的表情道:“竟是我高攀了祖兄弟。” 祖极早知道说出祖万杀的名号会出现这种情况,微微有些恼道:“那就不做兄弟。” “那做什么?” 祖极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我做你爹。” “……”孟平佯装意识恍惚的模样,演起了临终遗言:“我这一生积德行善,了无牵挂,唯独有一子十分叛逆……” 祖极便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演,孟平自顾自消遣了一阵,忽然想到:“宋小师妹可找到了吗?” 祖极摇头。 孟平便道:“坏了坏了,怕是大师姐又要辟谷了,小师妹没找回来之前,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此事。” 祖极道:“我已经与小队中的人提前交代过了,不会有人多嘴。” “那外门弟子通过气了吗?” “没人会这么多事。” “我觉得也是。” …… 与此同时,玉衡天的主营帐内,一切风平浪静,傅清鸿甚至跪得困意上涌,悄悄打了个哈欠。 真没想到陈老头还真让她从白天跪倒了半夜! 身边看守的弟子们都换了两拨了,她还是一滴水都未沾过,总归是跪着发呆,傅清鸿悄悄给自己捏了个定身的决,打算浅睡一觉时,营帐内进来一位弟子,小声了几句,将所有看守弟子都叫了出去。 傅清鸿集中注意想听听情况,却只是些“万里殿”“雷”“小殿下”一类的散话,也拼不出个消息来。 这些弟子走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约摸到了一更天时,才有人进来了。 让傅清鸿意外的是,进来的竟然是位外门弟子,而且练功夫奇丑无比,是名星罗宗的。 这叫她不禁留意打量了一番,借着账内昏黄的烛火认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朴公子?” 那名弟子放下手中的餐盒,立即回身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却是不敢抬头,问礼道:“见过傅仙子,正是在下。” 欸呦,可不就是千山宫上空遇到的那队星罗宗弟子的领头嘛? 好像叫朴煋,虽说这孩子没什么眼色,但谦和懂礼,绝对要比郑连如一流令人欣赏得多。 总算来个能与傅清鸿说上两句话的,傅清鸿抓住机会,不动声色道:“怎么深更半夜,进了玉衡天的帐内?” 这帐内有法阵禁锢,如非是有掌门的授意,旁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朴煋仍是低着头道:“此番入林仙盟会损伤惨烈,人手不大够用,在下修为一般,又不会治疗一类的术法,才被陈掌门打发来,命我给您送些宵夜……他还是很惦记仙子的。” 傅清鸿没想到这位朴煋公子竟然是这么好套话的实诚孩子,更惊异今日状况用上了“惨烈”这样的词,有道是“柿子专挑软的捏”,便又发问了:“怎么不是叫那个‘星罗宗翠微长老手下亲传弟子的郑连如’送来,我看他也不像有什么大本事,竟然派得上用场吗?” 朴煋听出了傅清鸿话里的奚落之意,羞得红了耳朵,立即躬身道:“在下替郑师兄向仙子赔罪了,今日红颜楼的事我也偶然听说了几句,叫傅仙子见笑了。我师兄虽然高傲了些,但人不坏的。” 傅清鸿微微一笑,温声道:“同是仙盟会会友,不必如此见外,况且我并不觉得郑连如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我的宋小师妹性子直爽,言语上对你二位师兄不太客气,我该替她道歉,劳烦转告。” 说完她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唯独对着朴煋微微颤了一下眼睫,颤出一股极力克制后的脆弱担忧来,轻喃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消息,只怕是长夜难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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