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道人一点也不羞愧,佯做惆怅道:“你说这一人一鬼如何能成事呢?瞧瞧那马屁股都要蹭掉毛了,还腻着,真是……” 麻凤笑着扯了一首打油诗:“真是天公不作美,女做鸳鸯配,殊途共赴往,偏遇不识趣!” 赤脚道人大呼冤枉:“你说老道我不识趣?小心笑人不如人喔丫头。” 麻凤轻哼了一声,挥起手中的长鞭,将马激得跑起,一路快马扬尘红衣如霓奔去了雾障林的营地。 营地内几大门派的弟子都正在整理装备,一副随时出发探路的姿态,任存风因识得诡雾来历,被几位掌门委以领队的重任,此时正靠在一颗老树旁凝神聚气,听到一队马声靠近,不用睁眼就知道领在最先一骑绝尘那位必是小殿下麻凤。 因着昨日的事情他也不知如何攀谈,便装做十分专注,未听到来声,一人独坐在一旁休息。 那头麻凤下了马,第一声便对迎来的万里殿弟子道:“玉衡天的花师兄可在?快去告知,清鸿与宋小师妹来与他相聚了!” 她这话说得比自己见到亲人还亲,带着喜意,叫玉衡天前来相迎的孟平与祖极二人也觉得亲切,之前宋小师妹“死而复生”的传闻给他们心中带来的阴霾顿时散去了不少,对麻凤行了一礼,道:“多谢小殿下。” 麻凤笑着一挥手,翻身下马,径自回了万里殿的营帐内,一路与万里殿弟子道:“这是要动身去雾里寻找星罗宗弟子了?” “正是,昨日任师弟识出雾气后便浅探过一次,林中道路崎岖,隐有死气,恐怕不妙……” 麻凤道:“任存风没事吧?其余弟子呢?” “大家都没事……” 两道声音渐渐远了,后面一队人马才姗姗而来,傅清鸿与宋潋滟翻身下马,一回头就看到花景明带着一众玉衡天弟子赶了过来,多日不见大师姐与小师妹,同门间却不见多少欢喜。看向宋潋滟的眼神都多多少少带着些疑虑与纠结。 宋潋滟只装做没看到,站在傅清鸿身边装傻充愣。 花景明急着朝傅清鸿走了几步,对她道:“完了完了,清鸿我好像闯祸了!” 傅清鸿一脸习以为常的麻木,温声安慰道:“只要你不自杀,对我来说,都不算闯祸。” 花景明:“……” 一旁孟平拉着祖极凑近来小声说:“二师兄信了宋小师妹的瞎话,还跟掌门说了,现在所有玉衡天弟子都知道宋小师妹压阵却又活过来的事情,都知道她做了鬼了!” 傅清鸿:“……” 就算大家心里都有数,你也没必要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吧……保持点朦胧美不好吗!
第32章迷障心魔(五) 宋潋滟从傅清鸿身边探出半截身子逼近孟平,掐着阴森森的声调问:“难道你不怕我剖开你的心吃你的心头血吗?” 孟平愣了一下,忽然憋不住爆笑如雷,揪着身边祖极的衣领笑得前仰后翻,连带着祖极也忍俊不禁。 “你这种微末道行的小鬼,我一剑能串死七八个哈哈哈哈!” 宋潋滟咯咯直笑:“师兄说得真吓人哈哈哈。” “哈哈哈哈……” 如果孟平知道她是鬼王,大概就笑不出来了。 傅清鸿对这一幕心思复杂,去看花景明,他也一脸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小声凑过来道:“沈独明的事情,也该给师尊回复了……我这阵子一直躲着他老人家,根本不敢谈及此事!” 魂飞魄散,恶鬼逃逸,还没见到师尊就已经开始尴尬了啊…… 傅清鸿凝眉沉思了片刻,问花景明:“你都是怎么躲着师尊的?” 花景明不暇思索:“这难道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事?我回山门那日,刚进门就被门上的石匾砸昏了,是被人抬进山门的,昨日刚从病榻上爬起来。” “……” 你这么倒霉,当然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况且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傅清鸿心头一阵凝噎,沉默片刻道:“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这就去找师尊如实相告,你帮我照看好潋滟,千万不要让旁人近她的身。” 想了想又不容乐观的补了一句:“就算玉衡天弟子也不可。” 花景明忙点头答应:“这事是因我大意了,我不该将小师妹的事情告诉师尊,她的安全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保护她!” 这话不巧又提起了傅清鸿另一层顾虑,一边告诉自己不可小人之心,一边又禁不住提醒:“男女授受不亲,你也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花景明立即拧眉,面色古怪地将她上下一扫量,似乎是无声谴责她重色轻友,拍了拍胸脯,仗义道:“你把我花景明想成什么人了,君子不横刀夺爱,朋友妻亦不可……” 傅清鸿那点心思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打断道:“那就拜托你了!” 花景明露出个笑来,不等几人再叙,营地里走来一对玉衡天弟子,朝傅清鸿一行礼:“大师姐,掌门要见你。” 傅清鸿与花景明对视一眼,皆是一阵难言的尴尬,宋潋滟暗自挑眉,想着养魂琉璃灯中的那两缕生魂,心道:“两海碗鬼王血下去,再加上稀世冥器的温养,最近必定是修为大增,等找个时机就放他们出来透透气,顺便帮我办些事。” * 傅清鸿这边刚进了营帐,就发现自己入了围困法阵之中,营帐内十几名亲传弟子肃然在列,身后也被两名弟子挡住了出口。 她面色当即一沉,回身看那两名同门皆是一脸对不住的愧色,避开了她询问的眼神。 “不必为难你两位师弟了,是我命他们将你锁在这里。”一道肃穆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傅清鸿将周身脸色看了一圈,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如常行了一礼道:“还请师尊明示。” 陈玉冷声道:“为师只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宋潋滟此番回来,是人是鬼?” 是人? 是鬼。 傅清鸿知道如今玉衡天上下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任修为高深的修士如过江之鲫,也从没能在压阵中活下来一人,宋潋滟如何天赋异禀,也不过是个刚入道半年的小姑娘,其实能做鬼重新现世而没有灰飞烟灭,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这缕奇迹是剧情人设的施舍,也是这个世界给她的一次弥补愧疚的机会。捉摸不定中,带着无人理解的仁慈。 傅清鸿比任何人都舍不得这个机会,也比任何人都更感激珍惜这点系统下的仁慈。 因为这份想守住宋潋滟的心情,她头一回叛逆了一次,充耳不闻师尊的问话,不做回应。 陈玉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愠怒道:“逆徒跪下!” 傅清鸿自幼拜于陈玉门下,从未被陈玉这般冷颜训过,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一眼瞪回,心头也憋起一股子闷气。 身边离得近的弟子小声劝说:“大师姐,你便回句‘是’又怎么样呢?” 傅清鸿冷冽瞥他一眼,沉声道:“无需多言,师尊要我跪,此山跪平,未尝不可。”说着一提衣摆,脊背挺直地跪下了。 这话将陈玉气得踉跄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手颤颤指着她道:“好一副‘山无棱天地合’的气势!既然你不肯回转,那便跪着!跪到你肯开窍罢!” 等等?! 山无棱天地合? 师尊您老人家竟然是这么联想的吗? 傅清鸿两眼蹬出大大的迷惑,眼看陈玉气得上接不接下气,差点要被身边弟子抬回房去,心中百口莫辩,想要辩解几句,一众师弟又连忙面目狰狞地打眼色劝她闭嘴,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过了会儿陈玉捋直了气,想起来又问:“我命你去处理的事情,结果如何?” “……”傅清鸿缓缓闭了下眼,心中默念“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如实回答道:“沈独明与那只恶鬼情根深种,即使知道红萼是鬼,不是女鬼,也要与它共赴黄泉。” 陈玉一听到“共赴黄泉”的字眼,眼皮狂跳,道:“你们可阻拦了?” “师尊放心,我与二师弟竭力阻拦了。” 陈玉闻言刚要松口气,就听傅清鸿跟了句:“可惜没拦住,良言难劝赶死鬼,他灰飞烟灭了。” “……”陈玉脸色花花绿绿变了两个来回,彻底摊在了椅子上,一口长气叹道:“造孽啊。” 没想到这不省心的孽徒又活学活用举例道:“徒儿与沈公子不谋而合。” “……” 众同门:“……” 今天大师姐过于叛逆了。 ………… 花景明答应了傅清鸿后,果然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宋潋滟,即便是进山寻路,也执意要与宋潋滟一队,不肯分开。玉衡天掌门与大师姐在营帐内有事商议,其余几位前辈又非玉衡天修士,便再没人能掺言此事半句,一番分配后,还是玉衡天这几人凑成了一组,与麻风小殿下共往迷雾林的北方深入。 一队人凝神屏息行了半个多时辰,林中雾气浓重,树冠遮天,走到后面大家不得已打起了灯火照明,四周却仍是昏昏暗暗,望不出多远。 花景明凑在宋潋滟身旁,避开人小声道:“对不住小师妹,我跟你赔罪,我不是有意将你的事情揭发给掌门的,我是真的信了你的鬼话……” 宋潋滟四下看路,闻言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师兄的为人,除了傻些,着实没什么毛病在身上。” 花景明松了口气,半是迎合半是倾诉地道:“正是正是!我与清鸿青梅竹马至今,这些年来,从来是不分彼此的,所以为她我也决不会为难于你,更何况还有同门情谊在前?即便你是鬼,我也愿意为了清鸿寻一次私情,错闹上一回!” 宋潋滟提着灯笼一路听着,面上无波无澜,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任由着花景明剃头挑子一头热地跟在自己身边解释,惹得其余同门心中愈发愤懑,有弟子便赶到孟平身边道:“孟师兄,这宋潋滟分明是鬼,为何还不将她速速超生?二师兄反倒对她这么殷切讨好,真是邪门极了!” 孟平心中暗自咋舌:“岂不是邪门极了,大师姐那般神仙玉骨的人也能一颗凡心系在宋小师妹身上,可见‘鬼迷心窍’这个词不是空穴来风的。” 嘴上却严丝合缝地打发道:“小师妹既然已经说是被人所救捡了一条命回来,怎么就是鬼了?你们整天人云亦云地为难小师妹,还不许二师兄做明白人吗?” 弟子不忿道:“从未听说有人压阵能活下来的,那事我都听说了,她将自己腹部剖开那么大的血洞,神仙都难活命,依我看不如差个师姐师妹检查一番,她既是鬼,那伤疤必定是不在了。” 孟平不耐道:“既然如此,那便叫大师姐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吧!省得你一个从未与宋小师妹说上几句话的时时刻刻惦记人家体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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