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好吃吗?”墨染声音温柔低沉,笑得温和儒雅,却让墨柒一瞬间寒毛竖起。 她一个翻身,干脆利落地从墨染身上滚了下去,落到了前方的空地上。 “你是谁?”墨柒眉梢一动,眼中染上了戾气和杀气。 这人绝不是墨染,那墨染哪儿去了?他们一同进的秘境,如果他不是墨染,那墨染呢? 墨柒一手按在挂在腰间的剑柄上,惊疑不定。 “瞧你这样,想必剑尊和墨家主也不晓得他们的女儿竟是这般……”‘墨染’眯了眯眼,轻笑着。他望着眼前满脸谨慎的孩子,嘴角玩味地挑了起来。 这幅模样可与刚刚那撒娇卖痴的样子顺眼多了。 还有这毫不作假,浓烈的杀气…… ‘墨染’抬手,指尖滑过空气,有风流连在他的指尖,他满脸陶醉地低头轻嗅,是铺面而来的杀气。 “我问,六哥呢?”墨柒眉眼中的戾气逐渐加深。 ‘墨染’毫不在意地抚了抚袖子,温声说:“他死了。” “没有人能在潭渊中活下来的。” “不若我带你去看看他,看看,他的尸骨有没有被渊水亡灵腐蚀殆尽。” ‘墨染’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潭渊是‘镜花水月’秘境中的一大险地,里面堆积着前人亡魂,怨气不散,戾气冲天,化婴期的修士到了那儿也是有心无力,又何况墨染一个筑基中期? 闻言,墨柒的表情反而冷静下来了,唇角抿出了冷硬的弧度,眉间紧蹙,眼中的浮冰一层层堆叠,浮冰下是掩藏不住的阴冷和荒芜。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眼前似乎还能闪现出少年宠溺纵容的神态,黎木树下仰头望来的人,分明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对自己的幼妹无微不至的人,将点心偷偷摸摸献宝一样递给她的人…… 死了。 【霖柒,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今日你杀师杀友,欺师灭祖!来日,必得报应!】 那是很久以前了,曾经的师长在被打入尘埃时,用着尖锐嘲讽又猖狂的语气对她说的。 后来,这个诅咒实现了。 魔尊霖柒嗜杀无比,杀师杀友,叛出师门,狼心狗肺,莫过如此! 天下谁人不惧她,厌她,不屑于她! 在那个道德礼仪良知良识都崩溃的地方,好的也能被说成坏的,被害者往往遭人唾弃,施暴者却稳坐高台。 曾经的霖柒在那儿活了不知多少年,终究还是疯了。 疯得彻彻底底。 因为在那里,只有疯子才能不同流合污,才能不厌恶自己。 再后来,魔尊也转世了,正以为是运道好转,却不知……是在这儿等着呢。 墨柒扯了扯嘴角,浑身发颤,‘墨染’挑了挑眉,以为她在哭,细细看去,却是在笑。 这个孩子…… ‘墨染’眼中暗色闪过,莫名地有些不安…… 哼哼哼…… 墨染闷笑不已,笑容疯癫,她弯腰,抱着肚子笑得猖狂,全然不似个……正常人。 等她终于缓过来了,抹了抹眼角,抬起头,笑着问道:“你知道我四哥和五哥在哪儿吗?” ‘墨染’眉间一跳,那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扩大,他已经不想在与这个古怪的孩子废话了,于是眼中杀意狰狞:“他们啊,估计也死了吧,噬灵兽能噬灵,那山洞里可还有个大宝贝,一个熔丹和一个元婴?呵,撑也撑不住的。” ‘墨染’慢悠悠地拔出了原来真正的墨染腰间佩戴的剑,笑吟吟地对着墨柒说:“不仅是他们,墨卿,祁绫言,还有你那帮兄弟族亲,都逃不过的。” “哎,墨家已霸占高位许多年了,是时候让出这个位置了。” 墨柒冷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她心中越疯狂一分,脑子里就越冷静一分,她看着眼前的人,冷声反问:“你要杀我?” “杀你?你说呢?”‘墨染’笑着反问,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的杀意。 他举起了剑,对准了这个孩子,一剑斩下,只为将这诡异的孩子斩杀于此。 是吗? 墨柒静静地看着他,看那迎面扑来的霸道磅礴的剑气,最终……缓缓地笑了,笑得不屑而蔑然。 ‘墨染’来不及为这个笑而恼怒或是愕然,就听见这个孩子缓声说道:“区区化元……” 语气嘲弄,墨柒看看四周,真的是必死之局啊…… 她抬头,看着满天密布的杀机,伸出了手。 一只手,杀机停止,不得再进半分。 什么! ‘墨染’脸色大变,正是那一瞬间,头皮发麻,心悸之感尤为强烈。 他拔出剑,不甘心的再次斩下,化元之威,响彻天际。周遭,灵气蓬勃暴动。 天罗地网般的杀意剑气,席卷而来。 墨柒感受着身体里一点点被抽空的生机,那种被撕裂的疼痛也无法令她的手抖上半分。 拥有强大的魂识,她现在这逆命的秘法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墨柒弯了弯嘴角,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显出,大大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笑得柔软灿烂。 她看向了‘墨染’,脚下是诡异燃起的火焰,从她的脚下蔓延,一点点,席卷这片土地。 ‘墨染’一见到这黑色的焰火,就是脸色大变:“地狱之火!” 妈的! ‘墨染’暗骂一声,就想转身逃走。 麻痹,这可是地狱之火,一旦粘上,化元期算个屁! 想走? 晚了。 墨柒的嘴角有猩红的血流下,流过下颚,滴入了尘土,染红了土地。 但她确确实实是在笑。 笑得张扬又疯狂,这是属于魔尊霖柒的笑,而非墨柒。 我们一起死吧。 墨柒张了张嘴,咧出的是满嘴的血,她对着‘墨染’无声的说道。 本就是死局,那又为何不拖个人来为自己陪葬? 墨柒她本就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谁敢犯我,弄死他丫的! 这是她苦逼了几十年,得出的结论,今天她将此奉行到底。 黑色的焰火卷着无穷的戾气,烧尽了这方空间内的所有生灵,吞噬了两人,带来了死亡,带走了生命。 也灼伤了人的眼。 墨柒静静地站立于火焰中,享受着所存不多,逐渐逝去的生命,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她想着: ……我知足了。 意识消散,神识陷入昏暗。在倒下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有些模糊,但身上的气息却格外熟悉。 女子身影浮现,眼神一瞥,看见了地上掉落的金色铃铛,但是此时已经被烧坏褪色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地上的孩子一眼,仅是弯腰,伸手想去碰一碰那铃铛,却又在半途中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了手,抱起了孩子,脚下灵光闪过,传送阵开启,离开了此地。 身后是那冷却了温度的铃铛,还有疾步而来的人们。 终究不是我的…… 女子垂眸,眸色冷凝。 -- 北方,青冥河边。 有人怀中揣着一个被灼伤成黑炭样的孩子,疾步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笑得颇为猥琐。 心想:老子有徒弟了!
第6章 墨家 祁绫言等人强行闯入秘境里后,只看到了满地狼藉,被烧焦的土地,未曾散去的黑色的火焰,还有……被遗落在地烧掉了半块的铃铛,原本的金色璀璨,变成了现在的黯淡无光,刺痛人心。 这铃铛本是墨卿为墨柒特地寻来的护身法器,七阶法宝,却被破坏成这样,那它的主人又该如何? 祁绫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中央的火焰处,无视那骇人的威压,穿过火焰,弯腰捡起来尘埃里的铃铛,如握至宝。 剑尊一生骄傲内敛,从不弱于人,也不曾对任何人示软过,她就像她的那把剑,锋利外露,风骨内存。 而如今她紧握着这半块铃铛,也终是尝到了噬痛心骨的滋味,也终于……弯下了永远挺拔的脊骨,闭上了眸子,露出了悲恸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个最最普通的母亲。 墨卿匆匆赶来,他刚刚去救下了洞穴里被困住,差点儿被灵霄蛇吞噬干净的四儿子和五儿子,又从‘潭渊’中捞回了不知为何沉睡不醒命大的六儿子。 原本,他还有丝庆幸,抱着微弱的期望,便片刻不停地赶来了。 到了这儿,看到的却是满地狼藉和跪坐在地的妻子,妻子的手上紧握着半块铃铛,用力之大,青筋爆出,却无所觉。 墨卿停下了脚步,眼前有一瞬的昏暗,清俊的脸上闪过了茫然,他抬头环顾四周,却不曾找到他最疼爱的女儿。 四肢有些发颤,刚刚浴血杀敌,他的手没抖过,处理族内的紧急事务,他的手也不曾颤抖半分,面对渡劫期大能,他照样能谈笑如常。 可是现在他的手脚都在颤抖,他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振聋发聩,一声声都好似要崩裂。 墨卿上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铃铛的样式。 他仔仔细细地瞧了瞧一遍又一遍,心中的那丝侥幸终于被打破了。 丧子之痛,让这位族长也承受不了。 墨卿愣愣地看着那半块铃铛,那是他亲自跑到人家北域去寻来的,那儿有一位炼器大师,脾性古怪,他求了许久才求得了这保命的法器,心想这样小巧玲珑,他的小柒定是喜欢的。 果然,小柒很是欢喜地戴上了,笑得灿若朝阳。 他当时想,这是我家的小公主,也是我与阿言的最后一个孩子,我定是要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叫他人瞧瞧,我墨卿的女儿,合该活得如此痛快! 他在心里承诺,却又很快被这无常的命运狠狠地扇了个巴掌,扇得头晕眼花,目眦欲裂。 铃铛犹在,人却无踪。 心中升起了一抹讽刺,他很想笑,于是张嘴,无声地笑了,笑得双眼模糊,眼泪滑落,坠入了尘埃里,反弹出的光芒中,闪现的是他狼狈的面孔。 这世间最为痛苦的事情,白发人送黑发人占了其一。 此时秘境中只剩下了他们,其余人都自觉地离开了,不曾打扰。 两人都不曾开口,一跪坐,一站立,伴着昏暗的天幕,静静候着他们的女儿。 良久,祁绫言才开口了,沙哑的声音中是难得的狠绝的杀意: “三日后,开镇灵,杀了他们,祭吾儿之魂!” “好,三族是该理理了。”墨卿眸色一动,眼神狠戾。他轻声呢喃着,声音轻柔缱绻,又有说不清的阴寒。 ------ 墨染醒来的时候,墨家正在攻打其他三族,战火如火如荼,他那一向淡然冷清的娘亲也好,他那想来筹算缜密的父亲也好,这次都打得无所顾忌,疯狂狠辣。三位渡劫老祖全部出关,镇魂阁内的长老们也纷纷出阁。 战火如火如荼,这次的墨家一改往日的平静淡然,一往无前的狠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杀气和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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