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开暖灯,白炽灯冷白的灯光在水面上荡漾,更让齐文宣觉得冷得刺骨。 充满童趣活泼可爱的铃声突然响起,隔着水也听得很真切,歌名叫schnappi,那是她给宋嘉宁设置的专属铃声。 像是睡意朦胧的人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齐文猛地从浴缸中坐起来,冷水顺着发丝和身体的线条哗啦啦流淌。 她像是绞刑架是突然被宽恕的死刑犯,踉踉跄跄奔向孤零零躺在地板上的手机。 “喂,阿宁……” 开口时又已经是平常的语气了,宁静而温柔,只是桑音因为喉咙的灼痛而有些沙哑。 “你声音听起来有些哑,是哭过了还是感冒了?” 眼眶突然又开始发酸,齐文宣咬着手指,将眼泪强逼回去才再次开口:“可能是太困了吧。” 语气上听不出什么异常,宋嘉宁不信也只能信。 晚上打电话聊天几乎已经成了两个人睡前的必备项目,宋嘉宁天南海北地和齐文宣聊着。 宋嘉宁今天格外地有精神,一直到凌城四五点才昏昏沉沉睡着,临睡前还嘱托齐文宣,一定不要挂断电话,说是希望能在醒来的一瞬间对她说一声早安。 也许是暴露了。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估计她现在已经凉透了吧? 身上的水渍在和宋嘉宁聊天时已经干透了,但她依旧冷,缩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为什么人生这么漫长难挨啊…… 她今年才十八岁,怎么却好像在苦难之中挣扎沉沦了数十载一样? 通话界面上,时间一秒一秒跳动。 身体越来越冷,应该是灯光的缘故。白色的光,像是冬天的雪。 齐文宣懒得动了,抄起洗面奶去砸开关,短暂的响声过后周遭陷入黑暗,只有手机的微光。 安全感将齐文宣包围,她躺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躺着躺着,胃又开始抽痛,痛得她头脑发昏。 人为什么要吃东西?为什么要有胃?她为什么要是个人?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她的存在? 仿佛被冻住的迟钝的大脑思考着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最终得出结论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她就不该存在这样的答案。 这个结论似乎适用于许多匪夷所思的关于齐文宣本人的思考。
第十七章 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齐文宣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刀架上面的菜刀泛着冷光,厨房是开放式的,一扭头就能看见沙发上的齐明昊。 像是触动了某个隐秘的按钮,一把尖锐的水果刀被抽离。 刀架是磁吸的,所有刀具都是被磁力吸附在上面,取下来时发出的声音令人牙根发酸。 光裸的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一丝丝声音。她像是索命的幽灵,握着冰冷的利器一步步靠近沙发上一无所知沉睡着的人类。 细瘦的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刀尖朝下,正对着无知无觉的齐明昊,一寸寸落下。 杀了他,然后她再自杀。 脑子里突兀地蹦出这个想法。 他们两个人是一切罪恶的起源,只要他们死了,就能稍稍弥补洛风老师和母亲的死亡。 只要将刀子捅进他的心脏就好。 很简单的。 一定可以做到的。 千万不可以心软。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刀尖一点点逼近有着心脏跳动的胸膛,同时脑海之中开始浮现过往齐明昊待她的好。 每次生日都能吃到他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喜欢的最新款shf总能在第一时间收到,不会和别的父母一样嘲笑她的兴趣爱好幼稚无用,哪怕是有一次情绪失控对他破口大骂也只会得到片刻沉默后的安慰…… 一根针无情地扎在名为勇气的泡沫上,齐文宣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腿弯撞在茶几边缘,刀子掉在地毯上面,发出沉闷的轻响。 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无情无义的畜生! 她在心里骂自己。 也不再想用食物去安抚自己抽痛的胃了,把刀子放回原位之后齐文宣扭头跑回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药物胡乱扣出几颗就往嘴里塞。 喉咙已经很干了,嘴里的唾液被嚼碎的药粉吸干,药片死活咽不下去,干巴巴地在口腔里扎根。 又开始掉眼泪了,眼泪流着流着人就开始啜泣,嘴巴里的药粉逮着机会就往外乱飞,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发动二次进攻。 于是她又爬起来倒水喝。 “唔……宣宣?” 手机里传来带着迷蒙睡意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夜里格外突兀。 她这才想起电话那头还有个熟睡的人。 还好宋嘉宁只是嘟哝了这一句就又睡过去,应该只是被她刚刚的啜泣声吵到了而已。 齐文宣捂着嘴巴,生怕再不小心发出什么声音把人彻底吵醒,到时候一定会面临一连串的追问的,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瘫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床,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叫了十八年的父亲是假的,所谓温柔和善的美术老师也是假的,名义上的父亲和血缘上的父亲的朋友关系也是假的,母亲是被她法律上的丈夫算计了才会生下自己…… 一个人的人生怎么可以如此狗血糟糕肮脏龌龊!!! 啜泣声从指缝之中溜出来,还好手机放得远,又用枕头压着,应该不会吵到宋嘉宁的吧? 齐文宣勉强分出一丝精力来思考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 眼泪越流越凶,齐文宣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遇事只会哭的废物! 这里就一个人,没有人看她的拙劣表演,没有人会对她产生同情然后给她几句安慰或是一个拥抱,眼泪除了让她精疲力尽然后产生困意之外毫无用处。 张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牙齿深深陷进皮肉之中,钝痛让眼泪不再敢肆意嚣张,硬生生就这样憋了回去。 缓了一会之后,她开始去翻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从最角落里面翻出一张银行卡来,这是母亲在齐文宣某个生日当天偷偷塞给她的,里面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积蓄,以及娘家那边亲戚给齐文宣的压岁钱。 但是齐文宣收到之后一直没动用过,一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存款,但那不重要,只要能帮她应付一段时间,让她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就够了。
第十八章 她向来看重自己在外边的形象,冷静下来之后先去卫生间好好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之后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只将拿了银行卡身份证手机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特意将自己这些年收藏的所有shf、act、软胶、ccp一一拍了照,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叛逆的事情,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离开时最令她不舍的会是这些没有生命的手办。 路过客厅的时候齐明昊依然睡得很死,看来他被酒精麻痹得厉害。 凌晨的时候还是冷的,齐文宣静静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上楼去他的房间给他拿了一张毯子盖上。 路灯的光似乎带着冷气,再被凉风一吹,齐文宣冷得微微发抖,脑袋也胀痛晕眩。把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银行卡,边缘硌得手心刺疼,但起码不至再晕疼得厉害。 路上行人很少,车也少,很安静,因此哪怕是没有耳机齐文宣也不至于太过不安和惶恐。 找了个ATM机看了看卡里的余额,加上齐文宣那几年的压岁钱也才二十来万,大致估算一下,母亲这些年嫁给齐明昊之后的积蓄怕是也只有十来万。 真大方。 齐文宣用力抽回卡,无能的发泄着怒火。 该去哪呢? 把卡绑定支付宝账号后,齐文宣又开始迷茫,离了那个家她能去哪里呢? 她似乎总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的选择感到茫然和委屈。 回去是不可能了。 天开始亮了,这意味着人会开始变多,于是齐文宣先去买了耳机。 通话界面依旧没有退出,因此耳机仅仅是塞进耳朵里而已。她就这样耳朵里塞着耳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走累了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 她大学报的动漫专业,也算是比较烧钱的艺术类专业,一年学费就要一万多接近两万,本科要学个四五年,按两万一年来算光是学费四舍五入一下就要八到十万左右,再加上生活费和一些其他的费用,卡里的余额倒是够用。 可她现在处于无家可归的状态,免不了还要租个房子住,她又不喜欢和陌生人同住,到时候要么是自己一个人租套房子,要么就是看看许静雅愿不愿意租房住。所以最好还是找一份兼职比较好一点,多存些钱总归是有用处的。 离家出走怎么这么麻烦—— 齐文宣烦躁地抓抓头发,盯着护城河发呆,胃已经痛到麻木,只有饥饿感还在苟延残喘,脑袋也因此晕晕乎乎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身边开始渐渐有晨跑的人经过,偶尔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这让齐文宣如芒在背,手指按了按耳机,决定先去买一份早餐填满自己的胃。 去早餐店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她又回到了护城河边,坐在长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啃着包子,眼睛盯着护城河的波纹怔怔出神。 吃饱喝足之后人也没有那么烦躁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那么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下定决心之后心情好了不少,齐文宣开始看小说,静静等着宋嘉宁起床,得先应付完这个小祖宗再说。
第十九章 “宣宣早——” 每个字之间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人依旧还没清醒,令握着电话一夜未眠的齐文宣打了个哈欠。 现在的时间分明是下午两点半。 “早,该起来吃早饭了。” 脑袋居然还是晕,全身也没什么力气,尤其是关节处,无力疲软到有些疼。 大概是没有睡好吧,她只要过度缺乏睡眠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的鼻音怎么那么重?”那头宋嘉宁一瞬间清醒过来,听筒里齐文宣没再出声,但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些噪音,夹杂着呜呜的风声,“你现在在哪里?不在家吗?” 宋嘉宁跑去拉窗帘。 好家伙!云黑得跟墨汁一样,绿化带的常青树剧烈摇摆着,树叶飞得满天都是,“你有毛病啊!大冷天搁外边待着!” “……嗯……”齐文宣捂着额头,手心灼热的温度让她愣了一会儿,她现在好像确实有毛病了,“你来找我好不好?” “地址。” 开了免提之后就把手机扔到床上,宋嘉宁手忙脚乱换衣服。 “护城河边上。”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宋嘉宁抄起手机外套往外冲,“具体点儿,笨蛋!” “嗯……”齐文宣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了,看了半天,说了个桥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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