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辛恪咬唇,揣度着她的意思,“……但有围巾,可以借你。” ** 川原名人梁知会今日回头率爆高。 ——原因无它,因为此人今日带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将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住。 梁知会往总部大楼里走,迎面正看见申勘在路边与人寒暄。 她装作没看见,快步往楼里溜。 “梁知会!” 申勘大喊道。 梁知会脚步一顿,一手从兜里拿出来,朝他招了招。 申勘毫不意外地出言嘲讽:“你带个什么口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下半张脸被人打了!” 梁知会:“……” 她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抬脚就走。 她难得低调,口罩却让她低调不起来。她绕到应急通道,一路直接上到最顶层。 迎面一道宽阔的磨砂大门,她按下门口的按键。 门口的扬声器里响起一道温柔的女音:“嗯,你好?” 梁知会:“老师,是我,听说您找我?” “知会?这么早就回来了,”过显茗道,“进来吧。” 梁知会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正中办公桌后坐着的过显茗,以及——在一侧沙发上倚着看报纸的白微。 那一瞬间,她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呃,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哪里。”过显茗笑眯眯道,“坐。” 梁知会迟疑地看了眼用报纸挡住脸的白微,拉开凳子:“老师,是有什么事么?” 过显茗:“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听闻,你答应接了好几个难案?” “嗯。”梁知会道,“那几个任务被退了好些次,想必是堆积已久,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接呀。” 过显茗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嗯,你有能力,也有心愿意接,是好事。你已经去任务地点看过了?有遇见什么难处吗?” 能有什么难处? 梁知会拿不清过显茗的意思,正欲开口,一旁的白微却骤然插话。 “把这几个任务推了。”白微冷声道。 梁知会与过显茗俱是一怔。 梁知会:“师母,为什么……” 白微:“这几个案子不好办。你当为什么被解约这么多次?其中的困难不是你能想象的——川原原本就存在一批注定不能完成的任务,不需要谁去强行逞英雄。” 梁知会目瞪口呆:“不是,怎么就逞英雄了?” 白微:“听到别人解约,你就巴巴地去接,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半分挑衅的意味在?” 梁知会挑眉,蔫了一些,抱臂趴在桌上:“难就难啊,川原还能有简单的任务吗?要真这么简单,那群执事为什么一周只能做一单?我先接着,要实在力所不能及,大不了我也解约咯。” 白微:“解约扣的业绩分最多。” 梁知会:“我又不缺。” 白微无话可说。她把报纸放下,坐正:“总之,你现在就把它推了。” 梁知会耸肩:“为什么?” 梁知会语气活泼,却带着锋利。一时间,办公室内顿时有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过显茗适时轻咳一声:“知会。” 梁知会收了锋芒,乖乖道:“嗯。” 过显茗:“即便抛开难度不谈——我相信无论多难你都有可能完成,不过想必你这第一回下去就感受到了,这次任务,恐怕耗时极长,绝非一周能完成的。” 梁知会:“老师说得是。不过我先前基本一周三四单,最多一周五单,这么平摊下来,以一周一单的最低任务量来说,就够我在一单上耗个几年的了。” 过显茗:“是。不过……” 白微:“你跟她啰嗦什么!总之,你今天一定要把这单给我退了。” “‘这单’?”梁知会凝神望向她,“白老师,我有个疑问——您为何这样坚定地让我退任务?或者说,让我退这单?是这单有什么问题吗?” 白微嘴角紧绷,毫不退让。 “您掌管川原乃至整个新城的滞留人的记忆消除,整个新城只有您和川原总部长有权查看记忆,难不成——”梁知会微微眯眼,“我和那位严今期,有什么旧事关联?” 第7章 档案 白微在她的注视下,神色不变:“你昨天在凡俗,还待得愉快吗?” 梁知会歪头:“什么意思?” 白微:“你已经在任务对象面前露了面,而这个任务还长——你不会真打算在凡间交个朋友吧?” 交朋友。 梁知会咬了下舌尖。又是交朋友。 但白微不是林辛恪。 白微:“你是消除了俗世记忆不错,但不会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吧?你已经死了,新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死过。俗世是俗世,新城是新城,不要妄想和俗世产生什么勾连。” “‘死了’?”梁知会轻笑一声,“白老师,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白微:“你问。” 梁知会直直地看着她:“我们到底算什么?在这新城里游荡的每一个人到底算什么?” “我们是‘滞留者’。”白微吐字清晰,“没有人知道我们为何会在死后滞留。但我们既然还存在,就理应为世间做一些事,同时尊重俗世的规则——由此我们要求滞留者消除记忆,由此我们规定诸多律令,为的就是保证滞留者不得干扰生者秩序。” 梁知会夸张地“哦”了一声:“懂了,我们是鬼——鬼不就被禁止行走世间吗?不对,鬼还有七月十五一日呢,咱们连一日也没有。” 过显茗:“知会。” “被滞留非我所愿。”梁知会说出口的内容却字字带刺,“白老师,有时候我觉得‘隐市’组织的理论当真不错,你有了解过吗?” 白微神色骤变,抓着报纸的手收紧了:“梁——” 过显茗:“行了!” 她拎起梁知会,将人拽了出去。 梁知会道歉飞快:“老师我错了。” 过显茗:“你白老师最讨厌‘隐市’没有之一!你明知道,还故意惹她?” 梁知会:“我错啦老师……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痛恨‘隐市’,那组织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过显茗摆了摆手,神色不自然了片刻。 她拉着梁知会站在窗边,平息了一下气息:“你……罢了,你想接那些单子,接就是了;想做什么,做就是了,不用顾虑太多。” 梁知会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愣得半晌没出声。 “你知道川原为什么不建议显形吗?”过显茗隔着玻璃——从川原总部长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整个新城,却看不到俗世的哪怕一个角落,“新城里的‘滞留者’寿命可达数百年,而俗世哪怕只过五十年,就足以变得物是人非。言尽于此,你原意与任务对象接触,是好意,也是好事,只是你自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我明白。”梁知会道,“老师放心,既是没有未来……我便不会深交。” 她与过显茗道过别,往楼梯口走去。 过显茗:“你带口罩是怎么了?不会是行事太嚣张,被人看不惯给揍了吧?” 梁知会:“……” 过显茗惊奇道:“不会还真说中了吧?严不严重,给我看看!” “没事没事!真没事!”梁知会躲闪不及,被捉住脖子拉下口罩,生无可恋地任由过显茗打量,“说了没事,就蹭破点皮……怎么一个两个都非要看?” “哈?还有谁看了?”过显茗不负众望地抓住重点,往她眼神飘忽的脸上一瞟,“不会是当护花使者的时候挨得吧?” 梁知会:“……” “瞧瞧,多光荣啊。”过显茗笑道,给她拉上口罩,“行了,去吧去吧。你现在干什么去?” 梁知会:“去健身!” “然后方便你去揍人吗!”过显茗哭笑不得,“你多久没睡过了?快滚回去睡觉!” ** 梁知会走后,过显茗收了笑容,倚在窗边的栏杆上,从正装裤里敲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正在出神间,嘴里的烟被人夺走了。 过显茗揉了揉眉头:“我没点。” “我知道。”白微道。 过显茗听她说话含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白微将她叼过的烟咬在了自己牙间。 “是,我不抽烟。”白微道,“不过你不是没点吗?” 过显茗收回目光:“知会那事儿,别再拦她了。再拦,她该起疑了。” “她已经起疑了。”白微断言道,“说不定,此刻正计划着去调查资料。” ** 白微猜错了。 梁知会没有计划着去调查资料,她乖乖听了过显茗的话,回了川原分配的居所睡大觉。 半梦半醒之间,她梦到周身烧了起来。 火舌舔舐过周身木柴,飞快地爆出火光,冲天的火焰带着令人窒息的热冷,像是溺死一般叫人陷在其中。 梁知会立马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她带着好奇的心思,冷眼感知着周围的景象——她很少做梦。新城人也很少做梦。 这是什么景象?她不记得自己看见过这样的情境。 是她前世在俗世的事情吗? 她是被烧死的? 梁知会心情平静地思考着。 如果不是她的往事,那又是谁的? 火舌红彤彤地映在周围,似乎烧到了内里。 梁知会醒了——一时呼吸有些急促,背后的衣物被薄汗浸湿。 她在床头坐了片刻,缓过劲儿后冷静地取出半截香薰蜡烛,打火点了,伸手去抓那朵跳跃的火苗。 尖尖的火苗在她的抓弄中欢快地摇摆,躲躲藏藏间,仿佛贴心地注意不要烫到她。 梁知会在玩火——字面意义上的。她不仅能玩,还丝毫不怕玩。 ——她绝不是被烧死的。 新城不少人消除记忆后,仍然本能地对造成自己死亡的事务有恐惧,譬如被淹死的人怕水,被刀砍死的人畏惧利器。 梁知会暂时还没发现自己怕什么。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崭新的耳麦,输入一个名字。 系统电子音:“嘀——用户*梁知会*正在呼叫用户*顾影*,等待接……已接通。” “你好呀,”梁知会挂上耳麦,“在档案室吗?” “在。”顾影声音匆忙,“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说我在不在?” “真辛苦——我刚睡醒呢!”梁知会伸个懒腰,贩完她的剑,趁着顾影来不及反应,赶紧提正事,“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执事被任务对象影响的先例?” 顾影果然一愣:“这怎么可能?任务对象为凉性,执事为炎性,且都是炎性精纯之人。要是执事反被影响,这任务还做不做了?川原也该倒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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