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楠说道:“这个没问题,就照旧让孙尔和张鹤钧留在这里,孙尔是最清楚村民信息的,张鹤钧可以负责帮忙传达消息。” 李寸心应道:“好。” 鄢玉等人风卷残云,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连汤汁都倒了拌饭。 李寸心问道:“要不要再加点?” 众人回忆着嘴里的滋味,真想带些回去给同伴尝尝,可脸皮再厚,也开不了这个口,哪有头一遭过来就连吃带拿的,于是都有些羞赧的笑笑,表示不用了。 一行人没有多留,吃过饭后,便又匆匆离开。 李寸心回房间的桌上取了一沓纸和一块墨条,交给孙尔,说道:“孙尔,你将你们村子所有人的姓名、籍贯、天赋写出来列一张表格,不知道的也先把姓名写出来,到时候叫张鹤钧拿回去统一问。” 孙尔并不多问,只道:“好。”便接了过去,回住处去填写。 李寸心找来赵蓬莱许印等人,通知村民两村合并的消息。 晚饭前,孙尔将写好的表格拿了过来。 李寸心接过来一瞧,不由得惊讶,他们这没毛笔,孙尔用竹签沾了墨书写的,白纸上字迹工整,姓名、籍贯、天赋、罗列得十分清晰,每列二十人,所以李寸心一眼扫过去便发现孙尔将所有人的信息一个不差全记了下来。 李寸心又不禁好奇,孙尔用一张纸就记完了信息,下头这几张记的什么。她翻看下面的纸张,只见下头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格。 孙尔说道:“我想你要这些信息可能是要拿去给村里的人分配岗位时用,所以多写了几张备用的,希望能派上用场。” 李寸心目光晶亮,高兴地直拍孙尔的肩,“有用得很,有用得很!”拿着表格便忙找颜柏玉去。 孙尔有些怔愣地按着自己的肩膀,望着离去的人影,半晌,摇头失笑。 第二天早饭时候,村子里就两村要合并的事议论纷纷。 在吃饭之前,李寸心将村民们集合到自己屋前,就这事做了最后解释。 村民见这合并的事是真的,赞同者有之,随大流者有之,抵触者有之。 抵触的人大多是嫌麻烦,觉得吃力不讨好,最主要的是领地意识让他们对大批量涌入的新人感到不安,以及新人入住会分享自己资源。 餐桌上讨论的无不是这事,汤疆向一边的刘坎说道:“对方这么多人,一口气吃得下嘛。” 刘坎道:“既然是村长谈妥的,照着做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 汤疆说道:“你说得轻松,我听说要把我们村里所有的大蒜都给他们。” 刘坎道:“瞧你这德性,一年不吃大蒜能把你饿死?” 汤疆道:“村长让你换房你也换?听说现在可能要三四个人挤一间房。” 刘坎道:“谁家的房间不是摆了床放了桌子还宽宽敞敞,三四个人挤一挤又不是不能睡,冬天里还暖和。反正村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他们的房子三四个人活动可能算是拥挤,但用来睡觉休息绰绰有余,这相比当时一张床站满屋的土坯屋子,条件不知好上多少。 汤疆轻轻呸了一口,“狗腿子。” 刘坎忽然满脸沧桑地叹了口气,“你不懂。” 汤疆笑他,“你这是吃了一顿罚,被罚出人生哲理来了?” 刘坎对他说道:“这村子里任何人都有可能坑你,村长不会。” “……”汤疆摸摸下巴,想了一下,不得不赞同,“说的也是。” 尽管对这件事颇多看法,但几个主事的人意见一致,村子里也有许多赞同的声音,余下的人便也只口头上抱怨几句。 就在众人以为会有一部分要搬家给新村民腾房子的时候,李寸心只是让人将食堂洒扫干净,撒了石灰消毒,匀出条凳木板,拼凑出十来张床。 李寸心这边准备妥当后,便让张鹤钧通知杨太楠准备搬迁,李寸心想着那边能活动的有一百多人,所以没有派人过去帮忙。 两百多人收拾行李,清点人数,谁负责看顾病人,谁负责托运行李,这些安排明白也不是个容易事,营地乱哄哄了半天,才陆续上路。 李寸心带着人在村头迎接,许印和文宓带着护卫队的人在现场维持秩序,夏晴等人等着交接物资,赵蓬莱等人拿着孙尔写的表格等着清点人数安排住处。 直到日头西移,地面浮动着的灰影似灰尘似冷雾,惨白的天光下飘着一两片枯叶的冬树尽头终于出现了人影。 队伍前头零散,后头浩浩汤汤,就像一头受伤的巨兽,逐步显出庞大的影子,灰尘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来看热闹的村民们被远处的画面慑住了神。 队伍走得很慢,众人或背着行李,或搀扶同伴,他们神情萎靡疲惫,灾难似一只手把他们的脸像揉捏纸张捏成一团,再难舒展开,满口满鼻苦涩的味道。 最前头是抬着担架的人,担架上的人缠着的纱布上洇出黄褐色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药汁是血液还是脓水,露在外的伤口还没完全复原而显出异常的红,似掉了一层皮。 众人仿佛从队伍行进杂乱的声音里听到了呻/吟的声音,那声音在触目惊心的画面里,让众人自心底深处打了个冷颤。 李寸心望着走来的这群人,他们眼里灰蒙蒙的,像是被烈火把灵魂烧成了灰烬,只剩了一具肉身。 她忽然就明白了,孙尔和杨太楠急于加入他们村子,不光是为了拯救伤员,度过冬天这个劫难,还是要给他们的村民换一个氛围、换一个环境,给他们的心注入新的活力,把他们彻底从火焰的噩梦里拉出来。 因为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经历了苦难,而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第82章 李寸心许久才从震撼中醒过神来, 钱榆已经骑着毛驴来到了跟前,她比前几天见面的时候看上去更加疲惫,仿佛她的精神虽然在强撑, 但身上的皮肉和气息已经扛不住松弛着昏昏欲睡,她说道:“李村长, 我听说你们腾出了一间屋子做病房, 我需要你们先安顿伤患。” “好, 好, 我明白,没问题。”李寸心满头的冷汗,目光艰难地从担架上那些伤员的身上拔/出来, 她回头厉声道:“于木阳,沈虎, 愣着干什么, 过来帮忙!都别围在这里,把路让开!” 村民们从恍惚里抽出身来, 心头一紧。于木阳凝了凝神,手臂用力一挥,急忙招呼人过去帮忙。 村子里的男人从人缝里挤向前来,小跑到那些担架前边, “兄弟,换我来, 你先歇口气。”前头的担架有人替换了,村民便自发往后边的担架去。 李寸心向钱榆说道: “钱医生,你跟于木阳先过去看看, 有什么不妥的或是缺的, 你让他过来找我。” 钱榆向她点了下头。 “你们把人送过去以后, 再到这里来集合,我们会给你们安排住处。”李寸心向杨太楠的这些护送村民说道。 无法行动的有三十六人,有二十人被人背着,余下的人伤处面积大且无法忍受压迫,只能躺在担架上。 于木阳等人接过担架,在前头带路,村民向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道,这些伤患被带着从人分开的道路中央而过。 结满血痂的手臂,似剥了一层皮的脖颈,湿漉漉的绷带苦涩的腥味溢出来。 常月颤着声音,“我的,我的天……” 蒋贝贝隐约听见担架上忍不住疼的人传来的啜泣声,捂着嘴,眼睛顿时湿了,不忍地将脸移开。 道路两旁的人目光沉重,心里闷得慌,当听说这些人糟了灾,有伤员,那时候他们的感觉是隔了一层的,对他们而言,感受更多也只是“火灾”“伤员”这词的含义,而现在,他们看到的是新鲜生活、是血淋淋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灾难。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李寸心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清了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沙哑,她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蒋贝贝和柳错金,“我们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做。” 两人看到队伍在前边停下,村民们空洞的眼光茫然无措地打量着这片地方,时而神经质地闪烁出警惕的光芒。杨太楠骑着毛驴从队伍最后方赶到前头来维持秩序。 杨太楠下了驴背,到李寸心跟前说道:“李村长,人都到齐了。” 李寸心点了点头,和杨太楠走到队伍前头,李寸心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我是这里的村长李寸心,我想你们过来之前,杨哥已经给你们做过大致的情况说明,那么我就不多说废话了,你们也累了。希望大家能自发维持秩序,听从安排,我们尽快处理好物资的交接,安排好大家的住处,大家也能尽快吃上热饭,洗上热水澡,好好休息。”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响应,但也没有人抵触抗拒,他们只是呆呆地望着李寸心。 李寸心回头看向身后,先是颜柏玉走上了前来,说道:“请管携畜禽的各位带着物资到我这边来集合。” 队伍的人看向杨太楠,杨太楠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颜柏玉身边,将手中毛驴的缰绳递给了颜柏玉,把毛驴交了出去。 有了杨太楠领先,队伍里牵着毛驴的、抱着鸡鸭的、拉着山羊的,都带着自己看管的牲畜走到了颜柏玉这边。 人到齐后,颜柏玉说道:“请跟我来。” 另一头,云绣说道:“请管携食物、包括一些香辛料在内等各种食材的各位到我这边来集合,带着种子的各位也到这边来集合,和带着食材的人分开站。” 柳错觉站在另一边朗声道:“请管携金属器具的到我这边来集合。” 蒋贝贝的声音太细,王燃在一边帮她喊道:“请管携布匹毛皮的到我这边来集合。” 夏晴放开了喉咙喊道:“请各位带着木质家具的,不管什么桌椅板凳、木板、木棍的,都到我这边来集合,还有带着杯碗筷子一类的,以及各种生活琐碎物品的,也来集合,分开站。” 颜柏玉几人手上都拿着一本裁剪后用线缝定的薄本,身旁跟着一个人帮忙端着装墨汁的水杯,好叫他们这些负责物资交接的人方便记账。集合完人后,负责的人便带着他们下去将物资运去存放的位置。 等到几队人陆续离开,赵蓬莱、宁一葵、王然、狄婉玲四人拿着孙尔列出的那张表格走来,分了四处站着,各自向队伍里叫道:“请叫到名字的各位到我这边集合,我们现在要开始给各位安排住处。” “罗柳、汪来旭……”四个人开始各自按照表格叫自己负责的人的名字。 领着伤患去病房的于木阳小跑了回来,向前张望了一下,着急地越过人群,找到队伍前头的寸心。 李寸心抬头,目光从手里的表格看向于木阳,问道:“人安置好了吗,钱医生怎么说?” 于木阳说道:“钱医生很满意,但是现在病房里还缺了十张床,他们的担架有些是布担架,没法用做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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