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听着这伙人被狼追咬,忙朝这行人身上打量,发觉边上一人踮着一只脚,小腿裤管被撕烂了,腿肚子上有伤口,虽然不深,小腿上也流下了一道血迹。 李寸心说道:“你们有人受伤了,先过来处理一下伤口吧。 那头于木阳接着张鹤钧承认了挖三七的话,质问道:“你说那三七是你们挖的,你别告诉我你们是觉得这开得规规整整的田,长得一片片庄稼,还有那给三七搭的棚子都是天生天长没主的!” 张鹤钧胸膛起伏,忍着怒咬着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请求过你们的村民,是你们的人亲口同意了,可以挖我们才挖的!还有那些土豆,我们没有白挖,我们拿了铜器换的!” “那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一块?” 张鹤钧腮帮子直抽搐,半天说不出名字,在于木阳等人嘲讽的目光中硬声道:“把你们所有的村民都叫过来,我们当面来指认!” 于木阳听见他这命令似的语气,当即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们村子里人闲的,没事做么,你知道我们村子有多少人,让叫过来就都叫过来。” 这些对话,李寸心左耳朵只听了一半,只能模模糊糊接受到一些信息,因为她右耳朵这边也在吵。 张鹤钧身旁的人对她提出的先处理伤口的话并不领情,对她说道:“还不是你们放狗咬伤我们兄弟的腿,现在来这假惺惺。” 苗炳火气被激上来,指着对方鼻子说道:“你怎么说话呢!” “难道我说的有错?” 李寸心皱了皱眉,两边吵吵嚷嚷,人多火气又大,根本没法好好说话,她叫道:“于木阳,你先把人带出去。” 李寸心又高声叫了声,“于木阳!” 于木阳冷眼瞥了眼张鹤钧,推着自己人往外走。 苗炳还在对那人说道:“你现在是我们阶下囚,你不给你绑起来已经够客气的了,你还抖起来了。” 李寸心道:“好了,先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出去。” 那人还嘴道:“什么阶下囚,呸,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木阳步子一顿,回头瞪着那人,“你说谁是狗!” “谁应说谁!” 要走的人都不走了,额头青筋都飙了出来。 于木阳转身走到那人跟前,一拳头捶了过去。 这一下是火星子落进了汽油桶,爆了。 那人像是理智崩盘,眼睛血红血红,叫骂嘶吼着,竟然是要拼命的架势冲上来,和于木阳扭打在一起。 “住手。”李寸心叫道:“苗炳,把他们拉开。” 村民拥上去,却是在一边拉偏架。 张鹤钧四人见同伴被围困,涌上前去帮忙。 十来个人扭成一团,混乱不堪,各个面目扭曲,嘴里叫骂声不绝,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李寸心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话。 这些人推搡厮打,倒在地上打滚,你压着我揍,我把你掀个跟斗,桌翻椅倒,从东到西。 常月和安宁站在门边,想上前去帮忙,压根插不了手。 李寸心看向外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急,没叫文宓,她还不习惯指使那队护卫队,心里总觉得别扭奇怪,所以常常忘记他们的存在。 李寸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罐子破裂的声响,她心里咯噔一下。 李寸心鼻子前飘来一缕近乎于酒的物体发酵后的酸涩味,她回头看去。 那坛发酵的李子酒,常月近墙放着,等候了数月将成的酒,被撞翻磕在了石础上,酒缸破开一个大洞,里头淡红色的液体混着气味浓烈的果泥渣流了一地。
第68章 李寸心心一下子悬空,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她着急忙慌地拨开挡在跟前的人。两边的人大概也听到了这声破碎的声响,仿佛是暂时歇战, 停了下来,只是手上还扭着对方的衣服。 李寸心走到酒缸面前, 蹲在地上, 常月和安宁的屋子地面地基是泥夯的, 那些液体流出来后迅速扩散开, 一些渗进了硬梆梆的深棕褐色泥土里,地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果渣也被污浊。 “哎呀, 哎呀。”李寸心着急得内脏像是绞着一样,心里很难过, 身体上也很难过。 “酒砸了……”于木阳喃喃着, 一瞬间又心疼,又害怕李寸心责怪, 眼里的凶光盯着张鹤钧,将气都撒在了张鹤钧身上,“给老子跪下来道歉!” 张鹤钧啐了他一口,“做你的白日梦吧。” 于木阳又在问候张鹤钧家属, “偷挖我们三七,你们态度倒像是大爷, 在我们地盘上还敢动手,砸我们的酒,你赔得起吗!把你分八块你也赔不起!不跪是吧, 酒泼了多少, 老子打得你血吐多少!” 张鹤钧眼里闪出疯狂的光, 嘶吼道:“好啊,逼我们,逼死我们,都别想好活,这操淡的地方,拉一个人垫背不亏!” 李寸心扶起酒缸,里头只有底层一丝剩余还没完全流出来,她心里想哭,但是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哭不出来,手直打颤,耳朵里嗡嗡作响,难过道:“我不要他道歉,我也不要把他分八块,我就要我的酒……”她没有施虐的癖好,看别人痛苦并不会让她心里感到痛快,就是把这人打死了,她也解不了气。 她什么都不要,就想要这缸酒。 可这缸酒回不来了,就是对方赔了一缸酒,也不是原来那缸。 失去已成定局,正因不可挽回才有遗憾这一说,她心里再度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暂停的争斗又重新上演,疼痛使人肾上腺素飙升,被打得越痛,打得就越狠。 村民似被侵占了领地的狮子,张鹤钧五人似被逼至悬崖的困兽,谁也不放过谁。 李寸心满心无奈,叫道:“别打了!”她叫着每个村民的名字,让他们住手,没人听她的。 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人没多少理智,原本就难听劝,这些心里也不怕她,她的话没有威慑力,这种时候更说不动他们。颜柏玉说得对,她压不住他们。 于木阳和张鹤钧已经是鼻青脸肿,两人扭打至门边。于木阳跟着颜柏玉学过两招,简单的摔技知道些皮毛,张鹤钧被一边厮打的人撞到肩膀重心不稳的时候,于木阳趁机一绊,把人摔在地上。 张鹤钧后脑磕在门上,眼前黑了一瞬,不由得捂着脑袋直抽气。于木阳见状,趁其病要其命,一脚就要踢过来时,张鹤钧反应迅速,大长腿一伸,先踹在了于木阳腿上,把人踹得往后踉跄一步。 张鹤钧右手顺手拿起身旁一块卡门用的石头,一抬手就朝还没站稳的于木阳砸了过去。 身形不稳的于木阳晃荡着,却刚好躲过了这一击。 劲疾的石头越过于木阳,飞出一道灰色的直线,挟杂着冷漠的风,袭向了这场战斗之外的人,李寸心的额头上。 李寸心毫无防备,那灰色的影子猛地扑过来,没给她半点反应机会,那冰冷尖锐的东西与额头接触时,应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她自己没听见,因为锐利的疼痛在额头上瞬间绽开,她自己遏制不住闷哼了一声。 李寸心眼前黑了一阵,脑子有点懵,眉骨周围的痛楚像是骨头裂开了一样,尖锐的痛楚如同一把锥子从骨头缝里往脑袋伸出钻,那痛楚把心脏的一根筋扯着。 村里的人陆续听到动静,云琇见赵蓬莱去找文宓,听说抓到了挖三七的人,好奇地过来看,在外头就见到里边要翻天的阵仗。 云琇站在门边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琇看了眼打成一团的人,像是池子里翻腾的黑鲤,这间堂屋倒是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常月和安宁被逼到后门边,李寸心半跪在墙边,手掌底下压着的地湿了一片,酒糟的味道从她那边瞟过来。 “于木阳,于木阳!”云琇叫了两声,打上头的人压根不搭理她,她贴着门朝她走过去,说道:“村长,你就由着他们打啊,快叫他们停手啊。” 李寸心低着脑袋,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滴到了地面,她听到云琇的声音,抬头看向她。 云琇瞳孔颤了一下,脸色刷地白了,半蹲到李寸心跟前,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抖着,“这是怎么弄的这是,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云琇给她擦着脸上的血,动作细碎是因为手抖心慌,“这怎么办呐这,你快捂着啊。” 云琇把李寸心额头上的伤捂着,对外头道:“夏晴,你快去拿棉布和三七粉末来。” 李寸心头上的痛楚在扩散,眉骨周围发麻,中心钝痛发热,仿佛有颗心脏在里边博博跳动。 李寸心撩开云琇的手,伸手在眼前擦了一把,看了眼手里的血迹,面无表情。 李寸心站起身来,云琇忧急道:“村长?” 李寸心四下里看了一遍,抽出了墙边扫帚里的竹棍,提着走到了张鹤钧和于木阳身边。 她先是冷静的说了一句,“撒开。” 两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在意。 李寸心握着竹棍狠狠抽下,也不管打中的是谁,冷沉的声线里似乎冒出了血腥气,“撒开!” 李寸心做农活的人,力气不会小,一棍抽下去,是连皮带肉疼到骨头。 于木阳抽回了手,捂着小臂直嘶气,刚想骂人,见到李寸心血糊了半张脸的面孔,呆住了神,“村长?!”他顾不得一边的张鹤钧,等他忙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李寸心已经提着竹棍朝一边还在厮打的人抽去。 那竹棍落下,挨着的人都不得不收手,疼是真的疼,疼得心头火气,但看清打他们的人,又不敢还手,不如说李寸心那额头冒着血的脸上的一双眼睛,没了柔和的亮光,血像是浸到了虹膜里,颜色冷厉,瞧得他们有些惶然。 这些厮打在一起,缠得像菟丝子和大树般难分难舍的人终于分了开,村民默然退开、默然从地上爬起来。 李寸心指着外头,对这几个村民道:“出去。” “村长,他们……” “都给我滚出去!” 这声怒喝把众人的心震得打了个哆嗦,那说话的人张着嘴,话卡在喉咙里,没了后半截,众人还没晃过神,脚步已不由自主地往外走了。 于木阳还留在原地,“村长。” 李寸心道:“闭嘴,出去。” 于木阳吞咽了一下,跟在众人后头出了屋子,此时屋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村民们的目光在这几个鼻青脸肿的邻居脸上来回,禁不住好奇,七嘴八舌地问:“不是说抓到挖三七的人了?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 文宓集齐了队里的人和赵蓬莱赶了过来,赵蓬莱说道:“不要都聚集在这里,该做事的去做事,休息的回自己屋子去。” 文宓带着人推开人群,把路让了出来。 于木阳说道:“村长发了火,把我们赶了出来,屋子里就他们几个女人,我怕那些人破罐子破摔做什么,文姐,你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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