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寸心蹲在竹篓旁,手扒拉着竹篓往里看,河蟹背甲青森森,八条腿上长着绒毛,很有生气的踩在同伴背上,挥舞着一对粗胖的蟹钳。 李寸心看看竹篓,看看虾篓,再看看两人盆里正在洗刷的,她兴奋地向后头走来的颜柏玉道:“你们把人家老巢给端了?”这些螃蟹有大有小,粗看上去得有二三十只。 颜柏玉淡淡笑道:“文姐腌制的饵料很成功,挑的位置也好。”昨天文宓用鱼的内脏和那老母鸡的内脏以及一点隔了夜的米饭制了饵料,饵料味很大,味越大越好使。 李寸心又回头看竹篓里,像这种装了饵料下篓的,捕捞到的猎物五花八门,篓里除了螃蟹,还有不少抽动着身躯的青虾以及一些小黄鱼和刁子鱼,那些过小的鱼苗被文宓挑出来扔进了池塘。 李寸心和三人一起把这些鱼虾清洗后提了回去。 螃蟹清蒸,青虾白灼,小鱼油煎,煎完鱼的油也不浪费,一碗鸡蛋液倒下去,黄灿灿的蛋液凝固成酥软膨松的金黄蛋花,宰了鸡和土豆一起煨炖,去年杀猪腌制的最后一刀腊肉也下了锅。 一个厨房简直不够用,锅里炒着菜,一旁架着的小炉子炖着鸡,外头的烤炉也生了火正在做烧饼。 哪里都飘着香,收拾稻子精疲力尽回来的人,那想要瘫坐的心也被勾引得坐不住了,凑在厨房边转悠,被云琇拿着锅铲赶人。 这是他们来这个世界后,到目前为止,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每人的盘里都有一只蒸得橙黄的螃蟹,旁边的小碟里放着姜丝蘸水,螃蟹边上是刚出甑子的白米饭,散发竹木和稻米淳厚的清香,桌上的竹编小篮里还有热腾腾的烧饼,这次的荤菜多,也不怕众人抢,炖鸡,鱼虾,肉和蔬菜都分了两份,左右各放了一分,让众人都夹得到。 鸡蛋炒得松软,土豆炖鸡软烂入味,白灼虾清甜,煎的鱼骨头都是酥的,撒上了椒盐,别有滋味,烧饼没放什么辅料嚼在口里也有回甘。 那啃螃蟹的,要数云琇和李寸心最会吃,剥壳剥得最利索。 夏晴向云琇撒娇道:“云琇,云琇帮我剥,帮我剥。” 云琇接过夏晴的盘子,给她剥螃蟹。 于木阳叫道:“云琇,云琇帮我剥。” “一边去。” 颜柏玉拿起盘子里的螃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寸心,又把螃蟹放了回去。 李寸心正将蟹壳收拾进盘里,瞧见颜柏玉的动作,“要不要我帮你剥?” 颜柏玉微笑道:“谢谢。” 李寸心拿过她的盘子,掰断蟹腿,用小腿将大腿里的肉挤出来,掰掉了肚脐,打开蟹壳,去掉心腮胃,黄是黄,肉是肉,摆在壳里,又给颜柏玉放回了盘里,送了回去。 颜柏玉用筷子挑了一点蟹黄沾了姜汁,味道鲜甜。 于木阳自给自足,剥了壳就上口咬,一面咬一面问云琇,“云琇,我看不是还有好些螃蟹吗,干嘛不都蒸了?” “那些留着明天给你们做蟹黄拌面。”云琇从那二十多只里把肥硕的都挑了出来,余下的在盆里放着。 “真的!” 云琇道:“不止呢,村长还要给你们放假。” “放什么假?”于木阳问,众人都抬头向李寸心看过来。 李寸心说道:“现在稻子收了,建房子也不急一两天,从明天开始,我们休息两天。” 王燃问道:“那休息的时候做什么?”众人每天的事都派得满满的,陡然闲下来,都不知该做什么 李寸心道:“睡觉也好,发呆也好,还是去哪儿散步也好,随便你们,反正歇两天不做事。” 于木阳道:“唉,王哥,我们明天去钓鱼,你不是想去赵哥营地那边的湖泊去瞧瞧?” 王燃道:“成啊!” 于木阳开了个头,众人来了兴致,被启发了灵感,你来我往的讨论是去森林里打猎,去湖泊挖莲藕,还是让苗炳编个竹编的足球,他们好踢球。 李寸心吃得差不多了,手托着脸,也不插话,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桌前这十几人目光闪亮,眉飞色舞的脸。 颜柏玉也不知在何时放下了筷子,目光落在身旁,默然注视着李寸心。
第49章 隔天, 众人还是照常早起,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规律,即便知道第二天休息, 想要懒散一点,可到了夜里, 没有休闲娱乐的方式, 甚至连灯都没有, 他们熬不了夜, 就只能到了点睡,每天天蒙蒙亮,体内的生物钟敲了响, 脑袋和身体清醒异常,眼睛瞪得似铜铃, 想睡懒觉也睡不着。 扒完了碗里喷香的蟹黄拌面, 十八个人兵分了两路,没去过赵蓬莱营地边上那片湖泊的, 都跟着他过去湖泊那边钓鱼挖莲藕了。 余下的人留在家里,原说是踢球,苗炳的藤球还没做好,李寸心几个也不想折腾, 歇了半晌,着实闲不住。 赵蓬莱和许印找了些大小适中的木块和石头, 做上记号,用木炭在堂屋的砖地上画了棋盘,两个人席地而坐下起了象棋来。 没多久许印败下阵来, 颜柏玉顶了许印的位置和赵蓬莱对战, 许印在一边观战。 李寸心和夏晴柳错金在一边剥着刚收不久的棉花, 好奇地把竹篓挪了位,坐近了些看两个人下棋。 她其实不太会下象棋,只知道马走日、象飞田、炮打隔山、车架一往无前这种简单的走棋规则,但这不妨碍她看两军对垒看得津津有味。 她私心里希望颜柏玉能赢,看到她棋子被吃,就像丢了粮食一样肉疼,看到赵蓬莱皱眉苦思,举棋不定,又仿佛是自己下了一招好棋让他陷入困境,有点小得意。 “将军。”颜柏玉自如的将那有棱有角的石子挪了最后一步。 挂角马杀。 赵蓬莱输了,反倒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抹着额头的汗,笑道:“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许印罕见地露出点急性子,挥手赶人,“输家下场,归我了。” 李寸心手上剥着棉花,挑着棉籽,目光全不在手上,在棋盘里。 “你要不要来下一盘?”颜柏玉向自己的位置示意。 李寸心说道:“五子棋我倒是会一点,象棋不太行,你们玩吧。” 夏晴说道:“要不之后我和一葵得空了,给你们整盒正儿八经的棋盘棋子出来?” 李寸心高兴道:“还可以做一副麻将和扑克牌出来。” “最好是别做。”许印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肃然道:“像这种一局用时少,门槛低,娱乐性强,还可以进行利益博弈的东西,现代都有多少人上瘾,更何况这个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地方。我们现在的日子虽然说得上平稳,但要说‘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你要是把这些东西做出来,心志坚定的或许只拿它来消遣娱乐,自制力没那么强的恐怕要玩物丧志,这样容易打消大家做事的积极性。要我说,这象棋也别正经做,就这样,闲下来了要实在无聊想来一局,拣几块石头也能下。” 赵蓬莱点着头,“我赞同许哥说的,我们刚起步,屋在建,衣在织,仓库存粮不丰,我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发展,现在还不到懈怠享乐的时候。” “我没想那么多……”李寸心讪笑着,手里的棉桃忘了剥,直接扔进了一边装棉花的竹篓里。“柏玉,你觉得呢?” 颜柏玉捡起棋子摆回了它原本的位置,说道:“现在确实不适合做这些东西。” “唔。”李寸心摸摸耳朵,“那就不做。” 颜柏玉三人下了几盘后,便擦了棋盘,丢了棋子,端了椅子和李寸心三人一起剥棉花。 因为去年棉花不够,把李寸心几年积攒的棉花都用尽了,也就弹了几床棉被,用时方恨少,去年种冬小麦,今年种棉花,都把田拓宽了再拓宽,两次增开荒地,种得多,收得自然也多。 蒋贝贝一人忙不过来,众人有空闲的时候,都会过来帮忙,剥棉花挑棉籽,撕麻皮绩纱。 眼看着天晚,估摸着于木阳一行人要留在外头露营不回来了,众人收拾之后,开始生火做晚饭。 端着饭菜上桌的时候,人回来了。 于木阳在前头跑,像只泥猴子,脑袋以下全是泥,那淤泥已经干涸,变成一层灰白的硬壳,他背上背着竹篓,里头的莲藕高出他一头。 “村长,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于木阳叫着,一路跑到李寸心跟前。 李寸心绕到他身后,抽出一根背篓里的莲藕,一节节莲藕饱满粗壮,上头还有泥巴,“这藕长得挺好。我们还以为你们不回来吃饭了,没做你们的,正好,让云琇开火,顺便加盘清炒藕片。” “哎呀,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跟我来。” 苗炳和王燃牵着两头毛驴,毛驴被他们带走的时候驮了些炊具和干粮,现在回来箩筐里多了些莲藕和鲜鱼,文宓和蒋贝贝几个跟在后边有说有笑,看来玩得尽兴。 人群中有一丝违和感。 于木阳带着李寸心向他们走过去,李寸心走近了,这才发现违和感在哪,苗炳和文宓旁边站着两个陌生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人相貌普通,身形瘦削,宽松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女人留着一条麻花辫,和文宓一样高,正跟狄婉玲蒋贝贝说着话。 于木阳向这两人道:“这就是我们村长。” 两人向李寸心自我介绍,男人叫吕毅伟,女人叫徐莲。 李寸心向两人还礼,“我叫李寸心。” 徐莲目光好奇地将她上下打量,吕毅伟看向远处的新屋。于木阳叽叽喳喳,李寸心从他话里得知一点始末。 原来一行人是在湖泊边泅水挖莲藕的时候遇上了他们。 当李寸心听到他们不止有两人,而是有七人的时候,李寸心眉毛动了动,诧异道:“七人?” 那两个人窘迫得目光躲闪。 文宓是过来人,笑了笑说道:“你们想先过来看看,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关乎自己生计,不瞒你俩说,之前我们四个也是这么过来的。能好大家就是一家人,不能好也可以做邻居,认认路,日后好串门,在这个地方,大家都是老乡,有困难大家能帮肯定帮。” 吕毅伟感激地看了文宓一眼,“文姐是个爽快人。” 李寸心这才明白过来,这七个人还没拿定主意来不来,先派了两人过来是想了解情况。 人往高处走,如果要挪窝,肯定是想往更好的地方挪,如果李寸心他们条件不好,没道理还要他们来迁就李寸心这一行人搬过来。 这七人管那处湖泊叫东湖,因为那湖泊在他们住的地方的东边,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好辨别。李寸心觉得这个名字简单好记,也让人生出一丝甜蜜的熟悉感:她知道故乡有不少地方有一座东湖。李寸心便也跟着这几人叫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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