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约莫快两个时辰了。” 一切害怕都源于未知,尤其是她们这些人的命如蝼蚁,宫女的头越磕越响。 悦禾微微颔首,“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什么声音都没有,倒有些枯燥乏味了。” 悦禾忽然看向宫女,“本宫曾听西洋人说,笑能让人容颜永驻,看来你倒是聪明。既然你如此爱笑,那你就笑,笑到本宫满意为止,不然..” 宫女的心咯噔一下,抬首再看悦禾时,又听她道:“不然本宫可就将这个美颜方子告诉六皇妹了。” 悦禾将视线又落回了书中,“开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宫女一笑,就笑了许久,声音从大到小,情绪从怯到悲,喉咙逐渐干涩,甚至能尝到一股腥甜,到最后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而脸上也挂满泪痕。 看完最后一页,悦禾将手中的书合上,又拿起桌上杯子,沏了一壶茶。 宫女还努力扯着嗓子发出笑声,可眼前却出现了一杯茶,悦禾温柔的声音也传入耳中,“好了,笑了这么久,嗓子难受了吧。” 宫女微怔,抬眼之际,透过朦胧的双眸,她依稀看到悦禾脸上的那份温柔,心中是劫后余生的窃喜。 悦禾体贴道:“喝杯茶,能好受些。” 宫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句话来,她接过那杯茶,唇刚碰到茶水,便烫得她将茶杯拿开,还没来得及将它扔掉。 悦禾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中又带着不容忍反抗的威仪,“喝下去。” 宫女的手在颤抖,而茶杯也被开水同化,逐渐升温,为她的手添了一道粉色。 茶水滚烫,又一路从她的口,经过喉咙,再到胃里,所经之处,皆被灼伤,无法宣泄于口的痛苦,让她的五官拧到了一起,同时滴下的泪水也越来越多。 喝完后,就像是摆脱了烫手山芋,茶杯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道美人落泪,我见犹怜,本宫平日里最看不得人哭了,可是会心疼的。” 恐惧与恨意在宫女眼中交杂,一滴泪也从她眼眶滑落。 “擦擦你脸上的东西,等到了外面,可得把眼泪收好了。不然旁人倒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了你,高高兴兴地出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都得掂量好了。” 明明声音极其温柔,却不知为何,让她听后生出了阵阵寒意,她哆哆嗦嗦地磕头道:“是。”
第2章 殿下命苦 紫宸门。 一女子从容踏入,太监宫人忙放下手中的事,又纷纷向其行礼。 见她一袭白色长裙及地,外披淡黄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丝,腰间用织锦系成一个蝴蝶结,颈项白皙,线条优美,锁骨亦是清晰可见,三千青丝黑得发亮,一半又垂于背,其余则绾作飞仙髻,中间簪上一只金蝴,每走一步,都引得翅膀微微颤动。 五官精致,樱唇不点即红,肌肤又是似雪般白嫩,只可惜平日里那双温柔的眸子,此时却如结了冰的湖水,目光中寒意逼人,神色间冰冷又淡漠,使人不敢与其正视。 她的步伐极快,伴随着金蝶翅膀所碰撞的响声,腮边两缕发丝也随着风轻柔拂面,为她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贵为一国公主,平日里虽温以待人,可在恼怒时,却带着一份天生的压迫感,让那些太监宫女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她们连想都不用想,能让悦禾殿下恼成这样的,怕是只有那件事了。 她们打心底里为她抱不平,悦禾殿下,是多好的一个人呀。不仅不仗着身份欺辱她们这些下人,对兄弟姐妹更是敬爱有加。 就连几年前,六公主因嫉妒悦禾殿下得宠,便故意找茬,对悦禾殿下加以辱骂,甚至大打出手,悦禾殿下都表现得极为大度。不仅不计较,还命看到此事的宫人不可外传。 但许是上天都被她的善良感动,不忍她受委屈,陛下正巧路过此地,经过宫人的诉说,陛下也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他要处罚六公主时,悦禾殿下竟还不计前嫌地为六公主求情。 这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竟然要嫁给一个短命之人,这放在谁身上,谁能不恼呀。 大太监福公公在紫宸殿门口等候已久,如陛下所料,悦禾殿下果真带着其贴身侍女风风火火地赶来,他忙上前迎道:“奴才见过悦禾殿下。” 一眼就能看穿的情绪,但她的教养却让她保持表面上的镇定,“劳请福公公进去通传一声,悦禾有要事求见父皇。” 福公公道:“奴才正是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殿下。” 其中的意思,福公公不用说,悦禾也想到了,“劳请福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陛下让奴才转告殿下,若是因婚事,殿下便请回吧,婚事已昭告天下,绝无再更改的可能,时驸马是良人,陛下也相信时驸马必定会好生待殿下的。” 她二人还没成婚,时卿都还不是驸马,就这么叫上了,可见父皇是铁了心地要成这桩婚事。 那双柳眉靠拢了不少,眼中还带着愁苦之色,让人瞧了都心疼得紧。 悦禾转身之际,福公公道:“殿下且慢,大婚在即,陛下恐出了岔子,特地命老奴送殿下回府。” 这不就是怕她另寻他法,去找人帮忙么? 悦禾只看了福公公一眼,便径直走了出去。 到了宫门口,悦禾在其侍女司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正当司音要紧随其后时,福公公站在了她的身旁,又看向了她,目的可想而知。 即便是大太监,也没有资格跟公主同乘一辆马车,他更是没那个胆子,想来其中也不乏是皇上的意思。 司音道:“福公公请。” “有劳司音姑娘了。” 马车坐下三人虽绰绰有余,但这话中之意,却是让她莫要打扰,司音便走到了马车左侧的帷幔旁。 她撇眼瞧了瞧,见身后有不少侍卫跟着她们。 悦禾眼中的冰冷褪去不少,添了几分无奈,“福公公坐下吧。” “多谢殿下。” 福公公谨记皇帝的吩咐,落坐后,便开始劝起了悦禾,“殿下,老奴斗胆问一句,殿下可是在怨陛下之举?” 悦禾的双眸落在了帷幔上,“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悦禾又怎么敢怨父皇呢。” “殿下是真的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 悦禾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父皇连见都不想见本宫,本宫愿与不愿,又重要吗?” 语气中,多少都带着些埋怨与自嘲。 福公公道:“殿下误会陛下了,陛下是真的在关心殿下。” 见悦禾看向了他,福公公继续道:“近几年因储位之争,不少人都受了牵连,几位王爷的势力不断扩大,而殿下又与恒王走得近,陛下恐旁人因此伤害了殿下,而云兮山庄,则是陛下送给殿下的一道护身符,有了这道护身符,那些想对殿下下手的人,自然要好好掂量一番。” “只能护本宫两年不到的护身符吗?还是本宫也只有两年可活了?” 福公公听出了她还在恼,“殿下说笑了,江湖中确有传闻时卿活不过两年,可谁知道那是真是假,就算时卿真的活不过两年,只要殿下嫁到云兮山庄,便是云兮山庄的少夫人了。” 福公公看了悦禾一眼,又拱手道:“老奴相信以殿下的聪明,必定能知道如何才能将那道护身符攥在手里。” 悦禾没有开口,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倒像是陷入了沉思。 福公公趁热打铁,“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好,殿下你再想想,就连六公主都已订下了和亲,若还留殿下一人,怕是会有许多人觊觎殿下。” 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未得到悦禾的回应,恐她还报着希望,福公公又道:“昨日陛下派恒王去了淮阳,何时回来都尚未知晓。但老奴大胆猜测,恐怕是赶不上回来向殿下贺喜了。” 悦禾轻笑出声,“本宫知道了。” 福公公知道悦禾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是不得不嫁,可毕竟他也算是看着悦禾长大的,心中也有些不忍,“殿下,陛下昨夜吩咐老奴,只要殿下能够开心起来,殿下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直接吩咐,老奴一定会为殿下办妥。” 悦禾靠在车壁上,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她的眨动,分开又合上,“是吗?” 比起往日,如今洛阳城太热闹了,有了时卿那边故意放出的流言,再加上也不知是谁的推波助澜,时卿活不过两年的流言被一再扩大,甚至是传到了燕国那边,可谓是人尽皆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以及顾客的交谈声,吵杂却充满了烟火气,茶楼里的客人们畅快交谈着,各处都能瞧见三两群妇人聚集在一起,而他们嘴里议论的主角都是同一人。 妇人甲道:“你知道吗?最近传遍了的消息。” 妇人乙道:“这谁不知道呀,我听说呀,那驸马爷走五步,咳三步,还得吐两口血呢,要我说呀,咱们悦禾殿下可是真命苦哦,竟然要嫁一个短命驸马。” 妇人丙道:“这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了。” 妇人丁听后生出了质疑,“不对呀,我听说,这驸马不是云兮宫的仙人吗?怎会短命呢。” 妇人甲摆了摆手,对流言表示深信不疑,“嗐,要我说呀,哪儿有什么仙人,要真是仙人,她还能只活得了两年?” 妇人们的交谈,都一一传入身后的「白面少年」耳中,听得「白面少年」很是尴尬,甚至是有些头皮发麻。 「白面少年」随意拿了一把折扇,面前的小贩立马会意,“公子,这把五文钱。” 曦月拿出五文钱递给了小贩,小贩笑道:“公子慢走。” 时卿甩开折扇,随意扇了扇,这一踏入洛阳城,她就听到了大家都在议论她,她瞥了一眼身旁同样男子装扮的曦月,方才那几位妇人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短命,你跟我说道说道,我何时短命了?” 曦月被看得有些心虚,“这不是公子让我传的嘛..” 时卿没好气道:“是,是我让你放出消息的,可我也没让你说我短命呀。” 在安排人刺杀悦禾后,她又让曦月放出消息,可她也只让其放出她生病的消息,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在刺杀得手之后,摆脱嫌疑罢了。 曦月道:“这..这不是看江湖中有人这么猜测嘛,何况武林大会那日,公子也咳嗽了几次,就随意找了个话本先生编排了一下,谁知道那些蠢材还真的信了。” 时卿被气笑了,她连咳都不能咳了? “所以便是走五步,咳三步,还得吐两口血是吧?” 曦月笑着夸赞道:“公子记性真好,听一遍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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