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才苏醒,沧澜烟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茫然,几秒后,才轻声说:“衣服很重。” 尹雅马上拿走了盖在她身上的羽绒服,挂到了外面的衣帽架上。 她回到卫生间时,沧澜烟已经将鱼尾变回双腿,重新穿上了那件天蓝色的鲛绡纱衣,就连发丝上沾染的血迹,也被她在短暂的时间内清理得一干二净。 “我扶你去卧室休息吧?”尹雅试探着向她伸出手。 沧澜烟摇头,不等尹雅再开口,她就化为一道虚影,消失在了浴缸里。 尹雅一愣,连忙跑到卧室,看见沧澜烟已经躺在了下铺,合上眼睛,她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忐忑起来。 她很想为水母的事道歉,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哪句都不合适。 “你可有什么事想问我?”沧澜烟忽然问。 尹雅短促地“啊”了一声,踌躇再三,还是在床沿坐了下来。 “昏迷和流血的原因……你愿意跟我说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很注意地没有提到水母。 “试了一个法术。”沧澜烟的声音依然淡淡,也没有睁开眼睛看她,“流血是副作用,至于昏迷,在我意料之外。” “那你下次再想试法术的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尹雅小声请求,“不然……不然我会很怕。” “你有什么好怕的。”沧澜烟却说。 尹雅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感觉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但沧澜烟现在恐怕是真的很虚弱,就连平时最喜欢用的步步逼近式问话,竟然也没有出现。 尹雅想了想,又问:“沧澜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薄荷用完了,我打算出门再买点,顺便看看熟食什么的。” “卤猪肝和牛肉不是都没吃完么?”沧澜烟反问。 “你想吃别的也行,反正家里有冰箱,熟食能放好几天。”尹雅说。 沧澜烟却摇头,似乎猜到她还要问,马上就接过一句话:“你不必为了我特意出门。” ……这老妖精真坏啊,明明都这么难受了,还没有忘记“看透”她的心思! 尹雅忍不住在心里阴阳怪气了一句,嘴上语气却不变:“那晚饭你想点外卖,还是吃我做的饭菜?” “不必。”沧澜烟轻声说,“你只管为自己准备即可,我须得再休息几个时辰。” 感觉她现在不太想和自己多说话,尹雅才应了声:“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事叫我。” 她离开卧室,正要关门,想了想,又去桌上拿来备用机,放在沧澜烟枕边。 “要是不想说话,可以发短信给我。”她说,“我下载了一点能播放视频和看小说的软件,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沧澜烟没有回应,尹雅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叮嘱完就走了。 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房门也被关上,沧澜烟却睁开了双眼,抚上正剧烈跳动的心口。 融合“自我”之后,她感到一些陌生的情绪涌动变得十分强烈,如同平静海面之下的暗涌,怎么也克制不住。 苏醒之后的所见所闻,也在这时一幕幕浮现于她脑中。 昏迷并没有全然封闭她的五感,至少触感还有所保留。 她知道自己应该流了许多血,可她的七窍都被擦拭得干净,定是神明心慌意乱之时,做了多余的事,垃圾桶里的那些沾血纸团,便证明了这一点。 放在融合前,她只会觉得神明的行为不可理喻,现下却不自觉地妄图回忆当时的触感,不管是神明为自己擦拭血迹时,指尖在她七窍处的轻微碰触,还是神明试着挪动她时,双手在她肌肤上留下的浅浅印痕。 这便是神明对“自我”的吸引力么?现在她连听神明说话,竟然都难以保持原来的自若。 那声音宛若天籁,绵绵地拂过耳际,体贴而温柔,使她安心之余,情不自禁地想要多听几句,不管内容为何。 不过,这倒也不算坏事。 心怀秘密的神明本就不愿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她现下若是为了克制这些情绪,选择保持距离,反而能让神明放松对她的防备,主动对她道明更多信息。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尽快掌控这些陌生情绪。 那位弱小又警惕的人族神明,在这些情绪的美化之下,已如被埋于深海的绝世宝库一般,竟让她渴望将之占有,就此流连于深海,一辈子不愿离开。 这实在是可笑又荒唐,她早已脱离深海,万万不能再被囚禁于此。
第34章 冬末的夜依然来得早, 尹雅还没在文档里敲下几百字,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 家里的蔬菜所剩无几,尹雅索性点了一份外卖便当, 打算做个杂烩汤, 配着昨天切剩下的半块卤猪肝, 简单解决自己的晚饭。 下单之后, 她合上电脑,把手机解除静音带去厨房,方便随时查看新短信。 路过卧室时, 尹雅特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 没听到什么动静, 觉得沧澜烟应该还在休息, 就去厨房处理食材了。 不过沧澜烟在这个时候睡这么久的觉,晚上又要怎么过呢? 她会继续看书吗?还是会看电视剧之类的? 尹雅边搓洗白菜,边忍不住想这件事。 杂烩汤基本是一锅乱炖,调味到位就差不多了。 尹雅刚把汤盛到碗里, 就听见外卖软件传来收到新私信的消息。看到骑手发来的照片, 她淡定地把卤猪肝切了摆盘, 将汤和猪肝摆到茶几上,随后才去门口拿外卖。 食物的香气并没有吸引沧澜烟出来,她一个人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晚饭,出门扔了外卖包装和厨房垃圾, 又到厨房慢吞吞地洗起碗。 不得不说,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 身边突然没了大反派, 她居然还有点不习惯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没有监视, 没有质问,更没有故意亲近,她可以继续安心写今天的更新了。 尹雅才发现自己又恢复了每日更新的状态,明明在沧澜烟到来前,她处于卡文期已经快半个月了,不稳定的更新时间很快就招来了一片怨言。 那些评论多少也影响了她的心态,结果就是越在意,越写不出东西,哪怕勉强挤出一章,内容质量也不见得有多好。 现在她为了躲着大反派的监视,偷偷摸摸地写,反而顺手了很多,只要沉下心,多多少少能有三四千字的产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卧室内。 沧澜烟原以为自己能在此处慢慢恢复平静,谁知神明离开后,榻上的被褥、枕头,甚至是整个房间,都开始向她散发着神明的气息,十分浓郁。 但她很快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冷静下来,让自己慢慢沉入这从未有过的诡异感觉。 若要掌控这些恼人情绪,一味地排斥自然只会适得其反,她须得识破其本质。 神明并没有熏香的习惯,但她的衣物和被褥上皆有着淡淡花香。 这种香味,她在放于卫生间内的某个蓝色瓶子里闻到过,是名为“洗衣液”的一种去污之药。 神明时常使用此药清洁衣物和被褥,久而久之,这气味便成了她的气味。 因此,令“自我”迷恋沉沦的所谓神明气息,实则是洗衣液所散发的药香,不过是死物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感到心脏渐渐恢复了平静,自己也得以在卧室内安然睡去。 但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便觉察到神明本人的气息接近了自己,才安静不久的心脏又开始了雀跃。 “沧澜烟?” 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这小屋之中分明没有第三者,神明却在忌惮着什么。 沧澜烟故意装作没听到,闭目屏息。 然而下一瞬,神明忽然朝她俯身下来。 虽然未被神明触碰,她却感觉自己的呼吸莫名一滞。 散发着令她陌生的柠檬淡香的乌黑发丝,一缕缕垂落在她不远处,与她之间的距离却保持得十分谨慎,她只能觉察到其存在,并不能被它触及。 便是这近在咫尺的一点疏远感,让她不禁想要伸手去握,或是张口去衔住那些乌发。 未等沧澜烟从这种不受控的情绪内脱出,神明便扣住了她的右手腕部,两根手指搭上了她的脉。 感到神明指尖下按的力道,沧澜烟又莫名紧张起来。 依照她的习惯,此时理应睁开眼睛,沉声对神明道一句“放肆”。 然而那些不受控的情绪却在这时压下了她的理智,她只觉自己在烦躁与喜悦之间来回翻转,此刻若是与神明目光相视,定会被她看出端倪。 她只好仍然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一动不动。 可神明并未离开,不仅不走,还惊诧地轻咦一声,松开她的手腕,改为用掌心覆盖于她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呀。”沧澜烟听她小声嘀咕,“怎么心跳会这么快?” 神明与她截然不同,连掌心亦比她的额头要烫不少。这应当便是常识中提及的,属于“恒温动物”的正常体温,约莫在三十六至三十七摄氏度之间。 而当神明的手放上来时,沧澜烟便在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战栗。 那似乎是在极度畏惧或寒冷时才会有的肢体反应,她暂时并不能理解为何“自我”会在这种时候战栗,但随之而来的眷恋和不舍,令她顿时警惕了起来。 她想起了神明昨日对自己的眷恋。 当时,她还在长夜里暗自嘲笑过神明的丑态,怎料今日竟成了出丑的那一方。 但她又十分清楚,这并非神明的报复,神明对她只想敬而远之,以免对她产生难以戒除的依赖。 从未有过的情绪失控,令沧澜烟迫切希望神明快些离去。 可她很快便发现,自己若不“苏醒”,神明只会在身边逗留更久。 - 尹雅又要崩溃了。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情况全在她的认知范围外,她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理解或者解释。 就像她以为自己挼的是水母,结果水母居然跟大反派共感一样,现在她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沧澜烟会在沉睡的状态下,有着这么快的心跳。 这很不合理,下午沧澜烟昏迷的时候,她也摸过她的脉搏,根本没有这么快。 难道是沧澜烟在睡梦中修炼吗?可她没写过这种设定啊! 她本想强行叫醒沧澜烟,又怕对方真是在修炼,自己的贸然打扰,反而会引起走火入魔之类的不可预料后果,只好在床沿坐下,边用手机一个个尝试自己能想到的关键词进行搜索,边关注着沧澜烟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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