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空的啊。”叶蝉从萨拉龙黎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见那香案,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她指着那只白瓷盏说,“那个…那个上面有个团子……” 顾弦望回过头。 “被我吃了。” 姚错简直难以置信,“你、吃了?!” “不是,”叶蝉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学生,紧张地解释,“我就是……吃得有点儿咸了,昨晚上,我也没仔细看啊。” “发现什么了?”导游听见声,跟了过来。 叶蝉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小黑哥——” 导游看了屋子一眼,见墙角摆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坛子,用奇怪的草盖子遮着,一下就明白了,“那婆子是个草鬼婆撒,妈的,不行,咱们得找到她才能拿到鬼药,这里什么都没有!” 顾弦望默了默,兀自叹了口气。 找,说得容易,云贵川连片的十万大山,想找一个人根本是大海捞针,更何况那蛊婆子很可能被萨拉等人抓走了,他们准备周密,绝不可能没带装备。 几人失落地走回大巴车边,姚错从车上拿了几瓶水和饼干,分了分。 导游吃了两口饼干,回了些神,突然跑到小溪边上矮着身子翻找,他翻了十几块石头,终于找到些草叶子,探下身去掬了捧溪水,用小石头把草叶子捣烂了,歪着头敷在自己背上。 还剩下一些够不到,他跑回来找姚错,“帮个忙兄弟。” 叶蝉看着那暗绿暗绿的草渣子,问:“小黑哥,这是啥啊?” “土话叫蛇鳞草撒,有毒的,捣碎了敷在这个泡上,可以镇一下。”导游看了看她的眼睛,用食指擓出一点,“你要不要?” 这东西闻起来又腥又臭,要她敷在眼睛上那还不如瞎了,叶蝉连连摇头,躲到顾弦望身后去了。 “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许是因为顾弦望现在有人有车又有手机,便被当成了主心骨,她没回答,而是望着深山思忖了片刻。 私心上,她并不想带着这两个人,甚至连姚错她也不想带。 一来因为不便,二来,她也怕自己会害了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身上都中了蛊虫,如果回到城市,医院也束手无策,那么中间耽误的时间便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左右都是难当的责任。 顾弦望叹了口气,转头道:“师兄,医疗包。” 姚错从后备箱里取出医疗包,这些东西都是顾弦望出发前逐一列表采买交给他的,她从里面取出一根医用棉签,再用酒精给手消了毒,对叶蝉说:“我得从你的眼睛上采一些样本,不会很疼,忍一下。” 叶蝉二话不说就把自个儿眼皮撑开了,“这有啥的,姐姐,你捅吧,最好能把内虫子挤出来。” 没理会她打趣,顾弦望手上十分小心,棉签在叶蝉的血斑周围轻轻滚了一圈便收了回来,接着用剪刀剪下接触的棉絮,用镊子夹进一只小玻璃盒里,密封。 跟做实验似的,叶蝉挺来劲儿,抻着脑袋问:“下一步是不是该倒溶液了?” 顾弦望摇摇头,从包里摸出防风打火机,把棉签棍给烧了,重新给手又消了一遍毒,这才伸进领口里,取出一只吊坠。 吊坠是拜师时师父亲手赠给她的,既是信物,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所谓天材地宝,这地宝便是山水中经千万年时光磋磨,偶得灵气滋养出的宝贝,往往只存在于最危险之地,觅之九死无生,鲜有能得一见者。 即便是尚如昀这样壮年时一等一的高手,几十年间也只得到了这一只,在懂行的人眼中,便是万金相求也不为过。 叶蝉瞧了瞧,奇道:“美女的审美果然不同凡响,这绿王八的雕工是真好啊。” 顾弦望闻言手一顿,无言地觑着叶蝉。 叶蝉见她的神情,自知说错了话,忙揉揉眼,讪笑道:“欸,刚刚没看清,姐姐,这是翡翠做的吧?” 她口中的绿王八约莫一指长短,通体水润灵透,无一丝杂质,像是价值不菲的祖母绿,不过此物并非玉石,而是只真正的活物。 师父曾说这叫做不死鳌,是当年他在一处绝崖中心的石隙深处偶然所得。 正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不死鳌更是远甚于其上,也许是万年前的某次地形变动,将这只神鳌困进了山体中,那座山本是座玉矿,独产罕见的黑玉,经过黑玉脉漫长的滋养,这只神鳌竟通体玉化了,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弦望淡淡道:“不是,这只是块普通的玉石。” 这么说倒也不算假。 当年师父把不死鳌交给顾弦望的时候,就嘱咐过她一定要贴身携带,为此还特地给订做了一套坠链,给不死鳌四足下额外嵌上一块玉片,当中是副精巧的机栝,正好与精钢链子牢牢的锁在一起,需用时只消两指在玉片左右上下反着一扳,锁头便松开了。 这么多年来顾弦望谨遵师命,将这不死鳌护得比自己还仔细,但说句实话,她还一次都没见过这东西‘活’过,要不是师父数度言之凿凿地教导她使用之法,她真要以为这就是块普通的玉雕罢了。 叶蝉见她从包里又取出一只锦囊,锦囊里是一块比巴掌略小的黑玉盘,砚台似的,接着顾弦望把绿王八放在砚台中心,又用镊子把那棉絮夹出来放在砚台前端的凹槽里。 然后顾弦望肃容默念:“坎居一位是蓬休,芮死坤宫第二流。更有冲伤居三震,四巽辅杜总为头。禽星死五心开六,柱惊常从七兑游。惟有任星居八良,九寻英景问离求。” 哇,好玄妙。叶蝉在心里默默呐喊。 可半晌过去了,周遭寂静无声,绿王八还是绿王八,黑砚台也还是黑砚台,啥也没变。 “咳。”叶蝉干咳一声,略显尴尬地挪了挪脚步。 姚错有些茫然地低声问:“这不死鳌怎么没动静?” 顾弦望声音更低:“……不知道。” 叶蝉见他们说话了,便问:“姐姐,你刚念的是啥啊?咒语吗?” 顾弦望有些窘迫,哪好意思说那只是奇门遁甲的口诀,她不会使,只会背。 师父曾说,这不死鳌通灵性,既认她为主,得她滋养,便会与她心意相通,只要顾弦望用时心中默想着所求之物,不死鳌可感百里内的灵物之气,必会显现于她。 所以,她刚才不仅是默想了,默想没用后,她甚至干背了段口诀。 “没什么……” “怎么,是等着这翡翠小神龟做些啥吗?” 姚错闷声道:“等它动。” “嚯,还会动呐?通电吗?”叶蝉仔细瞟了两眼,呵呵一声,“噢,没连电线。” 她围着顾弦望绕了两圈,定在不死鳌面前,低下头使劲儿把那重瞳聚上焦,打趣道:“欸,别说,这小神龟真是越瞧越不一样,跟有表情似的,你们看它这个眼,瞪着我,像生气了似的,真逗儿。” 顾弦望:“……” 姚错:“……” 说完半晌没人搭腔,叶蝉眨巴了两下眼,都瞅着她干什么? “咋了啊?什么意思?还真生气了不成?”叶蝉讪讪的,给俩人盯得心里发毛,扯着嘴角一哈腰,“得,那我给您道个歉成么小龟龟,我错了,您不是绿王八,是精美绝伦价值不菲全世界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旷世小神龟。” 叶蝉道完歉,嬉皮笑脸地站直了身子,刚想说话,却见那不死鳌无风自动,竟在盘中顺向旋转起来,眨眼之间,便朝着东北方向停住了。 在场四人眼见着这变化,都有些傻眼,姚错这么多年是光听过没见过,僵硬地说:“还真会动啊。” 叶蝉也愣了,“还真是生我气了啊。” 第9章 陷阱 顾弦望极为严肃地开了一个四人小会。 会上抽丝剥茧,明晰利弊的与叶蝉和导游说明了这次寻找蛊婆子可能遇到的风险,最终他们一致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改装牧马人驶出山道,顺着不死鳌所指的东北方向一路开去,顾弦望坐在副驾上,手中端着黑玉盘,不死鳌像是指南针般循着路况不断调整指向,根据它的指引,他们一路从白天开到了傍晚。 路上导游借顾弦望的手机给公司发了条短信,只说是车辆出了些情况,需要修理,后面的行程可能耽搁。 叶蝉吃了两包饼干,又把自己包里剩下的薯片给解决了,车里气氛凝重,她试图活跃了几次,未果,干脆歪着脑袋打盹。 这一睡,就睡到了行车道的尽头。 车子停在了一条压土窄道上,左右都没路了,眼前成片的茂密森林,看起来他们开进来的这条路应该是拖拉机一类的小机械压出来的,导游说以前这边还有林场,现在应该都废弃了。 顾弦望整了整行李,把工具、便携食品和水塞进登山包,穿上件硬壳冲锋衣,说:“按照玉龟盘的指向,与你们身上蛊虫呼应的东西还在更深的林子里面,想找的话只能靠腿走。我不知道到底这林子有多深,很可能今晚还得在山里过夜,不然叶蝉你先留在车上,万一我们有什么意外,就打信号弹,你拿着师兄的手机,看到信号弹就报警。” 叶蝉看了看四周,这一片原始森林静得出奇,半点人的踪迹都没有,她哪敢自己一个人待在车上,“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啊。” 不等顾弦望拒绝,她又端出杀手锏:“而且我眼睛里这个虫子也不像是个善茬儿,万一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还没等到你们回来,这玩意儿就破眼而出,把我吃了怎么办!” 姚错是个想象力丰富的,脑子里当即出现了那个诡异的画面,也跟着劝:“我看留小叶一个女孩子在这儿确实不太安全,还是跟着我们走吧,毕竟还有两个男的跟着,保险一点。” 顾弦望知道他这是压根还没弄清情况,不知道蛊婆子和赶尸匠的厉害,但她也能理解,姚错和昨夜之前的自己一样,思维上还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只靠听说想象,很难扭转打小形成的思维定式。 当下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几个人收拾了随身的背包,锁了车,蹚过齐膝高的灌木,钻进了渐深渐暗的莽莽林海中。 … 一开始顾弦望还能和姚错齐头开路,一个多小时后体力便有些跟不上了。 导游进林以后显得有些沉默,一直放慢脚步跟在三人身后,自他看见顾弦望旅行包里携带的工具时他就想明白了,这位主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看到顾弦望慢下来,他走到前面,说:“我走前吧。” 顾弦望握着刀,打掉身旁湿漉漉的草叶,“你穿着短袖短裤,不好走吧。” 有司机的事在前,她很难再信任外人,刀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全。 导游笑了两声,跨了几个大步,空手走到姚错前边,说道:“我们山里娃子打小就钻林子,不一样撒,你们看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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