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可没有半点游戏的气氛。 叮铃铃—— 不知何处传来的铜铃声在荒僻昏暗的林间道上乍响,随着铃音,两排白衣僵尸竟齐齐开始扭动起脖颈。 白布之下一颗颗圆鼓的头颅无序地左右扭动,甚如断折了一般,哪里是活人能及的动作。 顾弦望手脚冰凉,太阳穴股股跳动,一时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想象过这一行深入山中所会遇到的危险,却没想到危险的并不是无人地带的原始密林和毒虫蛇蚁,而是这些本该活在恐怖片里的妖魔鬼怪。 她确有些拳脚傍身不假,目力亦是远胜常人,可这些技艺对上活人还好说—— 僵尸? 怎么打!? 一丝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嘭、嘭、嘭! 突然,两排白衣僵尸一齐跳了起来,六双脚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沉如擂鼓一般,似有千斤重量。 一步,两步……十步,眼看近前,耳边铃声一转,那两排僵尸闻声而动,竟又分开两路,一左一右朝着顾弦望包抄过去。 居然还打战术么?! 顾弦望脑中嗡嗡鸣响,胸膛似火在烧,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却冷得发僵,她摸出腰后的刀攥在手上,深深喘出两口粗气。 冷静——狭路相逢勇者胜,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来都来了! 待到两队僵尸跳到眼前,顾弦望牙关一咬,腕踝轻转,瞬间足尖向前一点,人霎时腾空跃起,一招凤凰双展翅啪啪两腿将眼前两只领头的白尸左右踢翻出去。 借蹬踏之力,她半空拧腰,刀尖向前斜劈,那刀刃利落极了,顺着僵尸的脖子将那白斗篷割开了个大口子。 口子一开,立时露出了里面腊肠般干缩灰败的身体,果然是两队僵尸!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弦望虽怕,但此间眼见心不见,只当对上的是长了头的练功桩,她一摇闪钻进白尸堆中,叠招的贴身短打闪电般使了出去,刀柄做拳,拳到砸头,靴底代腿,腿到扫脚,转瞬间僵尸队伍分崩离析,左右扑跌去了一旁。 一歇气的功夫,她凝目将那些露出斗篷之外的干尸个个扫去,竟见着细微之中,这些干尸身上仿佛缠满了透明的丝线,那粘液般的丝线循声而动,每一勾都牵动着一个动作。 牵线木偶?可这周遭不见旁人,又怎么可能是受人力所纵? 正思索着,林中铜铃又是一变,急急促促,催命也似,那些个僵尸收到指令,一个个挣扎着僵硬的关节从地上鱼跃而起,动作一大,贴身的白斗篷便落了下来,露出了里子。 顾弦望一看,人都麻透了,只见那僵尸颅顶开着个大洞,里头密匝匝裹满了丝巢,当间窝着一只巴掌大的黑毛蜘蛛,那蜘蛛不似一般物种,竟还生着蝉样的羽翅,羽翅一震,发出嗡嗡嗡极低的鸣响,同铃声呼应一般。 顾弦望:“艹。”这次她终于结结实实吐出一个脏字。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传来‘咻’声破空,好在顾弦望未失警觉,脚掌碾地身子转了个弧,险险避过。 那东西一发未中,落进土里,顾弦望转头一看,是根长条细针,多半淬了麻药。 这下可知道那头躺着的人都是如何中了招。 麻针落空,顾弦望本以为还会再来,可警惕了半晌,铃音和针却都没有再向她来,整个山村又突兀的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两分钟,顾弦望面对着眼前六具僵停在原地的干尸,突然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怎么办? 敌暗我明,要是她等在原地,反而不利。 想通了,顾弦望拔足便跑,绕过僵尸直奔向倒在地上的叶蝉,方才闪神的功夫,叶蝉也不知怎得自己翻了过来,眼皮半耷拉着,露出一线眼白,仰泳似的在地上划动。 顾弦望扶起她的脑袋,轻拍她的脸:“叶蝉?叶蝉,醒醒。” 听见声,叶蝉似乎有了一些知觉,眼睛慢慢睁开些,见是顾弦望,乐呵呵傻笑起来,“天仙姐姐欸。” 顾弦望:“你清醒一点,刚才是谁攻击你们,你看见了吗?” 叶蝉食指当天画圈,嘟囔道:“攻…攻……” “什么?”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顾弦望彻底无语了,可惜情势紧急,她只好把人搭上身,硬扛着往回走。 路过僵尸队时,那叶蝉不知犯了什么魔怔,突然大喊一声,“呔,妖怪,吃我一腿!”紧接着重心一偏,一脚踹在其中一具的屁股上,把那僵尸直直踢了个倒扑。 顾弦望头皮一炸,人顿时僵住了,半晌,眼看那僵尸老实儿躺着,没有再动作,这才舒出一口气,飞也似的走起来。 … 终于回到院落中,火塘子的炭已经熄透了,四处不见人。 顾弦望轻捂住叶蝉的嘴,小心撩开门帘,走廊中亦无人影,她把叶蝉安顿回床上,哄着喝了两口水,叶蝉一沾床,歪过头竟然又睡了。 顾弦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累得不善,怕是没有那个体力把人都扛回来,再者他们腹中极有可能都落着那豆大的蛊,没有解药,同样是危险。 擒贼先擒王,还得去抓那蛊婆子。 顾弦望平复一番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整座房子阒静无声,不见一丝光亮,在她眼中,一切都化作了加粗的轮廓,如同潜行在一张黑白照片里。 她慢慢走到龙黎的房间前,却见蛊婆子的房门开着一条缝,缝隙太窄,看不清里头的事物,她侧身贴着龙黎的房门,一手把着她们的门把手,另一手举着刀,用刀尖一点点将蛊婆子的门往里推去—— 突然,侧面的杂物间里传来响动,顾弦望没料到那间无人的房会有变动,惊了一跳,乍侧首,却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无声的立在她身后。 “谁?!”顾弦望猛一转身,刀便已护在胸前。 “顾小姐。”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她这才放下了手,奇道:“司机师傅,你怎么在这?” 她眉结还未解,脑中一道闪念倏然升起: 是啊,他怎么在这? 人心起疑,身体立绷,不等顾弦望下一步动作,司机手中猝然滋啦啦闪起电光,那只电击器几乎就要挨上她了。 正在这瞬间,顾弦望后脖猛地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戛然失去了意识。 龙黎顺势一手环过她的腰际,将她稳接在自己胸前。 见她晕了刀却还紧握在手中,龙黎轻轻在她的大鱼际上一捏,卸了她的刀,指尖一转,刀即易手,轻巧地还进了她腰后的刀鞘中。 萨拉正在屋里翘着二郎腿,见她把人抱进来了,还放在了床上,不阴不阳道:“啧啧啧,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龙你原来还会怜香惜玉啊?” 司机收起电击器,不声不响地跟进了房间,立在房门口看着他们。 龙黎轻声道:“死物无轻重,不过萍水相逢,不要多生枝节,反碍了正事。” “嘁。”萨拉嗤了声,骂道,“那群B队的饭桶,让他们来演戏,倒把自己给演进去了,吃吃吃,就那么好吃,馋得跟猪似的,像什么样子。” “得了,咱们这完事儿了,老狗,你给查克发信号,叫他把车开上来,老蛊婆和她那傻儿子都绑好了,我们直接出发。” 老狗问:“B队的人怎么安排?” 萨拉说:“给他们留辆车,让他们自己滚蛋,我可不需要废物跟着。” 老狗点点头,又看着顾弦望,“这两个女的和导游怎么处理?” 萨拉睨了龙黎一眼,没好气道:“扔这行了,她要是知道死活,自然不敢再跟来。” 第7章 重瞳 顾弦望是被叶蝉拍醒的。 睁眼时,脑子仍不清明,见四周昏暗,还以为是夜里,她支起身子,一牵动肌肉,后颈立时传来刺麻的酸痛感。 “嘶——怎么回事?” 叶蝉像是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在她臂前乱摸,顾弦望下意识地避了开,片刻才觉出异样,轻轻握了握叶蝉的手腕,“叶蝉,怎么了?” “我眼睛,眼睛好像看不清了。”她回握住顾弦望的手,在她稍显冰凉的手掌上捏了捏,找回了些安全感,“姐姐,你怎么睡在这儿?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她这么一问,顾弦望才意识到周遭的布置陌生,橱柜桌椅,还有身下这张木板床,她的记忆有些混乱,像是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 坐起来,捏了捏眉心,许多诡异的画面猝然闪回,顾弦望有些怔,稍使劲地揉了把自己的脸—— 不是梦。 那些画面,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顾弦望起身推开了房门,屋外的阳光霎时晒热了她的眼,“叶蝉,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叶蝉紧紧跟着她,像是只踉跄的黄毛小鸭子,“记得啊,我们不是一起吃了宵夜吗?有五花肉,有牛肉,有大肠和腊肉,然后我还洗了碗,还问你借了充电器,之后我就睡着了啊。” “哎呀,咱们是不是睡过头了啊?他们不会走了吧?”叶蝉瘪起嘴,用手背搓了搓眼,“姐姐,你先给我看看我眼睛里是不是沾了脏东西了,早上睡起来我就有点眼花,看东西重影儿。” 她撑开眼皮,凑近过来,顾弦望刚适应了阳光,还半眯着眼,转身一瞬间,她的眼睛却倏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顾弦望沉默了十几秒,叶蝉扒得难受,眼皮不自控地眨了眨,溢出些眼泪。 “怎么样?有吗?是眼睫毛不?” 并不是。 顾弦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叶蝉的双眼中并没有异物存在,只是在她的瞳仁下,生出了另一只瞳子。 准确来说,那也不算是只完整的瞳子,而是一片淡粉的影子,像是块淤血,不很严重,但乍一看那大小模样却与正常的瞳仁一般无二,像极了重瞳。 顾弦望斟酌着词句:“你的眼睛里,有点——” “我的哩个天,你们在这撒,吓死我了。”话被打断,导游黑哥一脸热汗地窜进了厅廊,“顾小姐,叶小姐,你们没事吧?” “啊?”叶蝉有些懵,“小黑哥你没走啊,那其他人哪去了?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们跑了呢。” “么可能撒,哎呦,你这眼怎么了?咋个淤血了撒?” “淤血了?我说怎么看不清呢,可能是昨晚上起夜撞到哪了吧。” 导游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完遭了,这下我可咋个和公司交代喔,啷个人还都没了撒!” 顾弦望稍稍冷静:“你是在哪里醒来的?” 导游欲哭无泪,“见鬼了撒,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外头那个茅厕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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