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有人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吗?” “真正能搞学术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疯子喝风就能饱,傻子有家里人喂饱,只有我们这种普通人,上不去,下不来,再说,那艘沉船根本就是莫名其妙,那叫顾什么的小子就和魔怔了一样,我看根本是中邪了!” 说话的功夫,她们已经穿过小径走到一座木屋门前,从外部看这幢小屋平平无奇,像是以前木工的储藏间,蔡继工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门边挂着的斗笠,斗笠下面藏着个按钮,揿动后木门上便会推出密码盘。 “等等。”龙黎没有急于让他输入秘钥,而是撬开了密码盘侧面的金属盖板,将一根插线连接进电路板,随即她用手机向后方晃了两下光。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命,仅此一条,你害了我,便不会死得舒服。” 蔡继工的手在密码盘上顿了顿,恳切道:“我…我配合你,但是,祸不及家人,你们……” 顾弦望接口道:“你老婆在省立医院上班,儿子在建筑公司,有需要,我可以把门牌号也背给你听。还是那句话,麦克·海克斯能做的事,我们一样会做,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些事,我们干得比他更狠。” 她说完,龙黎不动声色地侧目看过来,随即蔡继工哎了声,老老实实输入了八位密码,木门推开后,内部便是一道向下的阶梯。 基地是修在地下的? 顾弦望莫名的,升起了极为不善的预感。 不多时,沿着台阶两侧的地灯亮起,应当是CC那头已经接管了地下基地系统的操作权限。 蔡继工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往里走,却突然听见龙黎叫了他一声,回过头,正见着她摘下脸上的口罩,霎时间他双眼睁得溜圆,呼吸频频加快,什么话都没说,眼白上翻,人就仰后彻底晕了过去。 第174章 锁链 他这么一倒, 恰好仰靠在叶蝉身上,原本这木屋就久不通风,空气闷潮加上那股子腥臊气, 窜得她当下就返了口酸水上来。 “呕——” 呸呸! 她扭头往外吐了两口唾沫, 赶紧将人让到地上,满脸恶心:“这人啥毛病啊?年纪大了?还能说晕就晕的?” 龙黎绕过阶梯, 从屋里取了截掩人耳目用的挂绳,将他双臂反剪后结结实实捆了个水牛结,“叶蝉,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和弦望下去。” “啊?”都到门口了,不进去她心痒痒, “那他万一醒了……” “应当不会。”龙黎觑了眼阶梯深处, “我们耽搁不会太久, 若是其间他醒了,再打晕便是。” “下方未必安全,你在这里留个后手。” 都这么说了, 叶蝉赶紧点头, 竖起两指:“保证完全任务!” 她嬉皮笑脸的模样缓解了气氛的紧张,顾弦望拍了拍她的手臂, 与龙黎先后迈下阶梯。 山中长期空置的地下室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味,福建本就多雨, 此地又临海港, 盐分大, 湿度也大, 对于她们敏感的嗅觉可谓是个不小的折磨。 地灯是闷闷的白,不透净, 阶梯由钢板搭组,高跟鞋踩踏上发出很轻的咚咚声,距离出口越远,四壁的压迫感就越强,顾弦望瞧着下方龙黎的背影,察觉到一丝不同以往的异样。 类似于一种…呼之欲出的烦躁感,龙黎甚少有这样的时刻,她总是胸有成竹,亦或说她总是能平静地把控全局,她的强大消减了普通人身上的那种情绪起伏,在她身上极少能看见无能为力所带来的狂躁感,是以过去她身边的人很难用将她视作常人。 她的存在像是乱局里最后的底牌,每当局面失控,所有人都可以回头等待她给出答案。 所以顾弦望可以理解龙黎的孤独,她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生死难关亦不在少,她和所有人一样,潜意识里同样认为龙黎没什么做不到,她一直在警惕,防止自己也成为那个事到临头将难题往她身上一推,仅做依赖的那个人。 但这很难,甚至有点违背人性。 而此刻,龙黎身上罕见地出现了那种,常人身上的暴躁。 顾弦望深吸了口气,加快两步赶上她的速度。 阶梯向下延伸约四米,地下基地和表层木屋之间有约莫一层楼的高度是实心土,声音无法传导,制式堪比防空洞,来到地下层的时候整个墙面完全由铁板嵌造,走在里面很像穿越战时的地下堡垒。 下头的灯更昏暗,黄光一路向深处延,地面上到处是斑驳锈迹和黑绿色的小滩积水,可见此地修建的年代很是古早。 空气中除了沤潮气,还隐带一丝血腥味。 顾弦望靠着侧面的铁板行走,下意识使上了招子功,凝目后昏黑中的大片锈迹变得清晰,被锈铁皮掩盖的泼溅血迹映入眼帘。 很快,在她们面前出现了第一道侧门。 门边嵌着个红钮。 龙黎停了步,回头,顾弦望冲她点点头,而后摁下了开门按钮。 哐啷哐啷,铁门滑过轮带,向内嵌缩,露出一间空荡荡的暗室,空间不大,也就十几平米,里头基本都搬空了,只剩下一些铁架子,看起来像是以前的资料室或是会议室。 细节一览无余,两人进内简单检查了一番,并无所获。 退出会议室再向前走个两米,行廊前便出现了一道封顶的铁栅栏,栅栏当中嵌着小门,很像是监狱里层层密闭的制式,门上有道用钥匙开启的锁,龙黎攥着铁栏摇晃两下,老式门锁纹丝不动。 这锁不受电子系统控制,CC从外部也打不开。 “得想个办法把它撬开。”顾弦望观察道。 龙黎摇头,“后退些。” 说罢,她照着那门锁位置抬脚便踹,高跟鞋前掌狠狠撞向门面,嘭的一声猛地将那栅栏门径直踢了开。 锁舌滑脱,将铁片撑起个鼓包。 顾弦望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跨过铁栅门,很快又见一扇铁门,这次的铁门与先前不同,从外侧便能看出门的厚度,门的上部内嵌玻璃,可以直视门内的情况。 顾弦望只扫了一眼,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 龙黎锤下按钮,轰轰闷响之后,厚重的铁门迟缓地向内打开,里头很大,约合三间普通卧房大小,进门处便有水滴从天花板渗落,恰好滴在她肩头。 可以说这是一间牢房,也可以说…是一间刑讯室。 两侧的挂钩和镶嵌的铁架还在,但上头挂置的东西都处理了,唯独在角落里还丢着一把钳子,那钳子趁手大小,不像是工用的,有点类似于牙科诊所拔牙使用的牙钳。 在她们面前左右各摆放了两张不锈钢长桌,上头遍布划痕,是金属器械彼此搓划产生的印迹,除此之外,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 有干涸已久的,也有凝固不长的。 走过长桌,内里垫高了一层平台,这处的痕迹尤为杂乱,血腥气也最浓,天顶倒楔着许多挂钩,从两侧墙角延伸穿过挂钩,数条手腕粗的铁链悬垂在台面上。 当间立着只十字铁架,铁链、磨痕、血迹,尽数汇集在铁架周遭。 顾弦望僵站在铁架前,莫名觉得阵阵窒息,她抬起手,小心地靠近磨损得几乎看不清棱角的架身。 “别碰。”龙黎攥住她的手腕,“锈了,划破有毒。” 她的声音有些沉也有些哑,说话时没有侧目,看不清她的神情。 顾弦望收回手,有些勉强地猜测:“他们先前会不会把笑三笑关在这里?” “也许罢。”龙黎回过身,视线扫过落在长桌下的一柄窄小的手术刀,迈步往外走,“再去别处看看。” 地下实在潮闷,顾弦望觉得自己的心绪起伏得愈加厉害。 走出牢房,再不远走廊就见了底。 左右两侧各有一间暗室。 龙黎先打开了左手这一间。 里头也很空旷,但肉眼可见多出很多插座口,最里侧还闲置着一台老式的B超机器,白色的缆线散放在地上。 从地面上残留的痕迹来看,这座暗室里曾经应该放置过不少大型仪器,方形、矩形的压痕密密匝匝,有四五台之多。 “这里…好像是医疗、诊断室一类?” 即便废弃这么久,房间内部仍旧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嗯。”龙黎单调地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沉默。 顾弦望心底生出麻刺,手心也逐渐发凉,“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龙黎回过头,终于朝她笑了笑,但那笑意不及眼底,她说没有,没什么。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对基地的印象也几乎为零,唯一的记忆片段停在顶上木屋的门前,她记得竹屿港傍晚的落日,残阳如血,浪潮声声,她记得一些海腥味,像锈铁。 只剩下最后一间暗房。 顾弦望先她一步,摁开了按钮。 但这一间房却与其他空屋截然不同,这是间塞得满满当当的暗室,三面铁壁严丝合缝的摆放着成排的台式机,看模样类似于厂房里的操纵台,机身上布满端口和插线,显示屏只有两块手机屏幕大小,唯独角落里安置这一台大头显示器,下面没有主机,顺着后面的连线看,好像是和这些大型机身连接在一起。 看出她的疑惑,龙黎主动开口道:“这些都是电脑主机。” “这是电脑?”顾弦望当真诧异。 龙黎寻到电源口,尝试着重启电脑系统:“嗯,现代电脑的母本大抵是从1981年末,乔布斯开发的一台麦金塔样机开始的,当时苹果邀请微软的比尔盖茨为这台样机开发相匹配的应用软件。在此之前,电脑的机身便是如此庞大的模样,而显示器里也并不显示图文,而是代码。” 随着电机启动,十几台主机轰轰的运作起来,顾弦望身边那个小型的显示器里发出绿光,一条条细小的代码向下快速翻滚。 龙黎盯着屏幕:“这应当便是70年代的初代操作系统,UNIX。” 顾弦望侧目看向她,龙黎并不擅用电脑,但她对于这类知识极为熟悉,若非出于兴趣,那便只能是从她认识世界的方式延续而来,或许对她来说,接触生活的方式不是使用,没有人教学,她如同学究,只能独自从资料里窥见陌生世界的历史。 这些主机太庞大了,根本无法运输出铁栅门和木屋,难怪组织无法销毁。 “他们派蔡继工来,难道是要把这些机器给砸了?” 龙黎微蹙眉心猜测道:“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破坏内部的硬盘,应当便能清除主机里的原始代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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