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思路继续想:“但既然龙家人成功反击,那当年刘驷马手中的地图又是从哪里来的?” 龙黎道:“在秦岭之前,我也一度认为龙家古寨暴露,其根由便在于西南劫道,但见过地仙以后我有了另一番猜测。” “那些女童,地仙讨要祭品的目的是什么?” 缚地成仙,但那些女童显然算不上是什么仙,倒像是某种成功变异的产物。 顾弦望:“做实验?” “不错。”龙黎点头,“或许就连地仙本身,也是某种实验的结果。” “由此,我们再倒推回西南之事,龙家人当真是不慎被土匪发现么?” 顾弦望心头一突:“你是说…他们是故意暴露行踪,而后,吸引江湖人倾巢而动?” 龙黎未予置否,转而道:“假季鸢可自由变化形貌,又可轻易重伤白术,伤而不死,甚至寿数延绵,若是你,有如此能为,还有必要藏头缩尾,做什么诡秘之人么?” 之所以需要藏身,通常是因为势不如人,但从龙家人种种踪迹来看,这伙人哪里不如人,简直是一群人形的杀器。 这一点顾弦望在疑冢时便有过疑惑,“在贵州时,那荒村里摆放了不少纸人,当时玉子说这些纸人是照着龙家人所制的幌子,便是说那一次侵入龙家人来得人并不少,但失败了,后来我们在地坑里发现了那帮日军,那日军里也许也有龙家人混入其中。” “再到秦岭疑冢里的埋骨坑,坑壁上的龙家人残痕,他们的人数……似乎一直在变动,在变少。” “周期。”龙黎点出关键,“龙家人行动应当有一个周期,如同地仙时而残暴时而慈悲,他们并非一直活跃。” “如果是这样,假设龙家人会在不同时期陷入‘冬眠’,那他们隐秘行事便可以理解了,”龙家人终于有些苗头,但这苗头仍不足以抓住关键,顾弦望叹了口气,“但线索还是断了。” “不急,他们也还未取得想要之物。”龙黎收起纸笔,“这次杨母背上的地图,很可能便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那张地图,标注的是哪个地方?” “阴山山脉。” 阴山,包头,难怪! “但你不是说那是副假的人皮图么?” “图的确是假的,假,只是并非出自龙家人之手。” 龙黎笑了笑:“顾瑾年,你父亲似乎查在了我们前面。” 顾弦望反应过来,若那图是假的,玉子又为何要专程赶来杨家,射杀杨母? 她揉动眉心,吁出一口冷气:“我还有个该死的猜测。” “嗯?” “当初我在网上留言,那个给我回复的寻山旅人,我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顾瑾年。” 龙黎思忖道:“你觉得他是发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所以才抛下你销声匿迹,独自追查龙家之事,而后,又将情报隐秘地传送给你?” “起码在贵州有解药这件事,他并没有说谎。”顾弦望有些头疼,“但他们是在西沙考古出的事,杨柳也并没有参加龙家古寨之事,他为什么要查龙家人?” 线索终究还是回归到杨柳身上,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禁婆骨又是从何而来? 顾瑾年若真还活着,为什么不直接来见她? 龙黎突然道:“我们在埋骨坑里发现的那只琉璃盏,上面的星图,亦是一副航海图。” 顾弦望一怔,她差点忘了这件事,“航海图?” “是。”龙黎淡淡道,“而麦克·海克斯也曾在西沙打捞过沉船。” “此后,这些年里他也一直在东南沿海布局。” 顾弦望看着她的神情,心中隐隐不安,她们分析了这么多,始终围绕着龙家人,但她们都清楚,在龙家人之外还有一支隐藏得更深的氏族,巫族。 她没有提,甚至不愿想,说到底只是不想面对:龙黎,到底是谁? 她从哪里来? 她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 “后天。”龙黎说,“走鼠会以新开盘口的名义,在平潭宴请福建的古玩、艺术行的店主们拜码头。” “而福建,正是麦克·海克斯的地盘。” 第165章 布局 “走鼠怎么会突然在福建开个新的盘口?” 白术重伤, 红三姐又亲自在秦岭带队,这会儿走鼠上下应当忙得自顾不暇,顾弦望心头倏亮, “是你让他们来的?” “你想借这个由头, 闯进他们的支部么?” “嗯。”龙黎道,“整片东南沿海, 自江浙起,到福建广东、海南这一片在近几年的时间已尽数被麦克·海克斯吃下,走鼠的地盘在北,靠近沿海一线最近的盘口在浙江,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走鼠直接将手伸到东南腹地, 麦克·海克斯决计不会放任不管。” “这码头, 是拜给他看的。” 顾弦望在脑海里勾勒出地图, 疑惑道:“东南沿海涉及的省市众多,为什么选在平潭?如果英国公司是因为当年在西沙打捞沉船发现了什么秘密的话,那麦克·海克斯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海南或者广东一带。” 将落点定在福建, 即便是能吸引部分英国组织的人马, 他们想要趁这个机会混进真正的支部,为免距离太远, 鞭长莫及。 龙黎说:“据我所知,麦克·海克斯在东南共注册有五家公司, 十六处分部, 其中真正关键的, 只有钦州、阳江、福清、台州四处, 而阳江又是他最常落脚之地。” “其次,便是福清。福清南岭的伽蓝寺边, 便落着他隐秘购置的宅院。” 这么说来,龙黎就是在阳江与福清这两处分支中赌了一把。 是赌么?龙黎似乎不是这样的性子,她要一击即中,必定还有别的理由支持。 “在想什么?” 顾弦望坦诚地说:“在想你认定福建是关键的理由。” 龙黎笑了笑,耐心地等:“嗯,你想。” 宴会定在后天,于她们而言时间并不算宽绰,其实龙黎大可以直接将答案告诉她,但她仍旧选择手把手地引导,顾弦望需要这种成长,而龙黎,也在隐秘地为一些后续之事,做出布局。 “是因为杨家?”顾弦望隐约觉得这其中有部分牵连,但还未理顺,“你昨夜特地接了杨白墨的话,是不是就已经在为这次拜码头准备了?” “是。”龙黎点头,“但因果不对。” “你还记得杨老爷子说,你母亲与父亲是在哪里相识的么?” 顾弦望微微皱眉:“福建。杨柳自天津回来以后,就再没回去,后来他们在——” 她话音戛止,突然想到:“顾瑾年,顾瑾年也在西沙考古,他们的考古队在海南驻扎,他是北方人,为什么会跑到福建来?” 难不成还是来旅游的么? 龙黎道:“倘若杨柳与你师父当真有意,我想以她的个性,不太可能会在这个时机上与旁人一见钟情,这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长时间的接触是必要条件,所以顾瑾年出现在福建不太可能是短暂出游。” 顾弦望回忆起先前她在遗物中见过的剪报,海洋考古队从82年成立,83年成功发掘古代沉船,而后就没有更多的新闻了,但从资料来看,直到85年顾瑾年都还在西沙,而且那时杨柳已经加入了考古队。 也就是说顾瑾年遇到杨柳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全身心的扑在西沙考古,那么前往福建,无疑也是为了考古的事,这应该是公干。 “所以你认为福建与西沙沉船之间还有别的关联,而麦克·海克斯也看到了这一点,因此他会将主要的资料,都存放在福清支部?” “嗯,猜中八成。” “还有两成呢?” 龙黎默了默,转而起身看向窗外,“弦望,天亮了。” 顾弦望跟着回头去瞧,院外满林晨曦,群鸟啾啾离巢,说话间,竟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再回神,龙黎正在她面前微微俯身,“私家教习,不知有没有补偿?” 顾弦望被她罩在身下,不由有些好笑,她干脆站起来,近步抵在她面前,这人从昨夜开始便无意撩拨,那撮火从夤夜烧到清晨,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她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 干脆利落,顾弦望仰头在龙黎唇面上探舌扫过,她的温度一触便离,不待人回味,“老师,学费我还未及筹措,只能先用亲吻来抵。” 她笑盈盈的,得偿所愿地见着那捧火成功延烧到龙黎眼底。 “我还不知道,私家教习该如何收费,一个吻,够么?” 不够。龙黎瞳底烽火燎原,却又可惜天井里已传来走动声。 “暂时,应当够了。”她的声音有些低。 顾弦望故作天真,“那余下两成呢?” 龙黎低低地哼笑声:“我对平潭,有些微的记忆,而麦克·海克斯,并不知悉。” 这两成才是关键,她怎么可能推导得出。 “原来如此。” 龙黎敛收笑意:“别恼,我只是,想哄哄你。” 顾弦望有些无奈,却仍一把攥住了想要退后的人,天亮了,她们还有这么多问题要面对,想要苦中作乐的,何止是她一个。 她将人揽近,补全了方才的吻,“龙黎,这些事…你不必费心地讨。” 院里有人走进灶间,她们听见窸窣响动,添柴旺火,坐水熬粥。 顾弦望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你在我面前,应当肆意些。” “种种一切,你想要,我想给,我虽生涩,但终究已是成人。” 人生苦短,她想她或许,比想象中更喜欢龙黎,即便只见她隐忍分毫,都不舍得。 倘若喜欢便是棋逢对手,而爱是甘拜下风,那这场局,她输,就输了罢。 “我盖了印许了诺,却不是因为应了你,才这么做。因果不对。” “我爱你,也想要你,要你的现在,要你的未来,也准备好,要你的过去。”顾弦望缓慢而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不论今日从这扇门出去,我们会在组织内看见什么,都不会。” “龙黎,你就是你,在我身边,你不必…非是一个好人。” 龙黎在她怀中怔了怔神,她以为她的那丝不安隐藏得足够妥帖,却没想到暴露得如此完全,她身后的一团昏冥,都在顾弦望怀里,得到承接。 “我何德何能。”能有如此的气运。 “笨蛋,你应得的。” 世间所有的人里,你已是最好的那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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