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见过长达一米多的细骨,似鱼非鱼的颅骨,还有更多,有的像人,却非常短,说是矮人不为过,在这骸骨堆里,他们发现了祭祀时才会给孩子穿上的新衣。 消息传回村子,每个人都陷入恐惧,原本就因为女孩稀少,人口凋零的村民陷入了自疑,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又停止了悬棺祭。 这时候雾蜃已经成型,村子在大雾的包裹下陷入绝地,这里的时间诡异,必须依靠铜鼓调节,而铜鼓掌握在地仙手里,他们完全无法反抗。 地仙就是他们的皇帝,而这个皇帝,也如外面的皇帝一般无法琢磨,百年间,它们时而慈悲,时而残暴,残暴时它们会驱使很可怕的虫子,只要被咬上,便会死相凄惨,而慈悲时它们又放任不管,村民亦可停止祭祀。 悬棺祭断断续续,又持续了很久很久,这期间偶尔能有村民被允许进出雾蜃,去置换些口粮回来。 一次回来的村民说,外头已经改朝换天了。 是什么朝?新中国。 可惜随着代代更迭,对地仙的信仰早已经根深蒂固,没有人想出去,即便真的想,也不敢说,金钩镇成了地仙的守卫军,背叛者,都得处死。 但那段时间,地仙又进入了’慈悲期‘,很快,村民发现山里捕不到猎了,河中,鱼也少了,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迷茫中,再度发生了大饥荒。 这一次,终于有人出来主张:我们应该出去。 但保守派终究占据了优势,对抗中,他们提出进行最后一次悬棺祭,召唤地仙,如果这次地仙并不显迹,那么他们就同意出去。 而这次的祭品,就是无父无母,孤身被哥哥带大的,那个妹妹。 妹妹被抓走那天,哥哥恰好出去觅食,回来的时候,雷雨倾盆,悬棺祭已经完成,但这次,地仙只收走了贡品,没有显迹,也没有悬棺。 哥哥疯了,激进派赢了,金钩镇的村民终于走出了桃花源,进入了新世界。 故事到这里就停了,因为这个哥哥在后来便神志不清地找,只记得找妹妹这一件事。 叶蝉无限唏嘘:“这也不能全怪你,打猎那么危险,你总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个小女孩,哎,我就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她絮絮叨叨的安慰,顾弦望却缓缓皱了眉,这段叙述,不对劲。 她直觉,这里面有很大的矛盾点,这里是阴涡,没有铜鼓,那些激进派是怎么离开的?既然离开了,又为什么要在不远的山窝里重建一个金钩镇,他们捏造出明将军墓,躲在山里黑吃黑,这就是所谓的新世界? 而且一群连改朝换代都不知道的村民,怎么学习的汉话,怎么适应的市场经济? 还有疑冢,疑冢是最大的问题,那地方明显是后来改造而成,这么大的工程,总不能连钢筋化工都是地仙一晃指头变出来的吧?那这神仙做的,为免太现代化。 这是白术突然嗤笑声:“出去打猎?既然是饥荒,当时你应该也不过少年,自己一个人,能去哪里打猎?” “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编些傻子才信的谎,侮辱我的智商。” “要是你俩都是孤儿,两个小孩在饥荒里,通常是先死的,但你却活下来了,为什么?” “后悔有的时候可当不了那么大的动力,脏东西,都是男人,你那点花肠子能骗得了谁?哦,怕不是把自己都骗信了吧?” “你那妹子,难道不是被你自己拿去,换了粮食吃吗?” 第147章 为主 流浪汉嗫嚅:“我…不是…我没有……” 叶蝉方才代入的是叶蓁那货和自己, 听大苍狗这么说,觉得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要真到了人吃人的境地, 叶蓁那厮应该也不至于会把她拿去换粮食才对啊。 “应该, 不至于吧?” 玉子听了半天,嗤笑一声:“幼稚。” 其实顾弦望也是这样想, 山中明摆着已经没了食物,当哥哥的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但比起兄妹之间的背叛,她更在意的还是这段故事里那群地仙的存在,既然悬棺祭是对地仙的祭祀,那他们在刀梯旁看到的造像多半便是依照地仙的形象仿制。 那些身材细瘦几无人形的高影, 与她之前在雾林中所见的怪物很是相像。 如果那些东西就是地仙的真身, 那便说明它们根本没有离开过阴涡, 而且从古时到现在,竟真的活了千百年。 长生、又能驱使毒虫,靠近扶桑树, 铸造祭坛, 难道说这些地仙和潜蛟一样,其实是巫族留存下的某种驭兽?但反观金乌和潜蛟, 这二者虽有一定的神智,却远不到能操纵凡人的地步, 按照流浪汉的叙述, 那些地仙明显比常人更懂操纵人心。 而且, 性情诡谲, 时而暴虐,时而仁慈, 令人根本琢磨不透。 但换个角度想,若地仙是巫族之物,那龙家人改造祭坛又成了无稽之谈,龙家人在这个故事里根本没留下过影子,又何来困尸魂,养阴涡的说法。 矛盾,现有的线索拼凑出来的图景着实太矛盾,这种矛盾感的根源并不在于流浪汉没有尽说实话,而在于从村民的角度,能知道的也只了了,就算最后其实是哥哥背叛了妹妹,保守派消灭了激进派,他们受地仙示意出山,而后改造了明朝墓,继续骗人进来蓄养阴涡,也依旧无法证明地仙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龙黎说:“你若不说实话,我们便无法替你寻到妹妹的踪迹。” 流浪汉怔怔辩解:“我没有…没有吃糖,真的没有。” 顾弦望看着龙黎,先前流浪汉不管怎么说也算帮过她一次,虽然手段粗劣,但龙黎是有恩必报的性子,她想了想,如果这人的妹妹真的还活着,那现在起码也有个四十来岁了,不过真要是被地仙收走了,照那神迹的说法,现在很可能还是女孩模样。 女孩,她在雾林和废村都和这些孩子样的人物交过手,如果几百年来每次悬棺祭送上的祭品都’成仙‘了,那现在起码也有个孩子军队了,但从交手的人数看,那些孩子的数量至多不过五六人,其他的,只怕都成了小沟里的骸骨。 妹妹、妹妹…… 夸嚓——雷雨夜的白光再次闪击在她的眼前。 ’你妹妹已经死了!” 阿姐!是啊,照那小哥的说法,阿姐看起来年轻,但其实已经有四十多岁了,那晚她打起流浪汉如此狠辣,显是恨极,只是一般村民,有必要这么恨么? “你认不认得阿姐?她是从阴涡中一道迁出去的旧村民么?” 流浪汉下意识就抖了起来,“阿姐…打、打,凶!” 他边颤边摇头:“没、没见过,突然就有了,老师上学,她学得好,很厉害的。” 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挣扎起来:“书,老师,老师!” 老师,学校,看来阿姐真正走到带领金钩镇的那个位置,应该是在十五年前借乡村支教学校通习知识以后的事,这么说来,她是妹妹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玉子突然说:“事实都是明摆着的,还有什么可找的?找到了又怎么样?拿这个毫无感情的妹妹,去抚慰你当年肮脏卑鄙的心?” 叶蝉呛道:“我说刚才你还和个锯嘴葫芦似的,现在阴谋论怎么还一套套的,这还没审到你呢,你丫在那啥地方可把我害得够惨的。” 玉子不以为意:“说什么?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就是来游山玩水,倒霉被你们几个来历不明的恶徒给抓了,我可警告你们,我是守法公民,你们妨害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叶蝉挑眉:“呦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都懂法了是吗?那你以前——” “什么以前?我见过你吗?你有证据吗?” “我——” 白术被逗得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这妹子还挺伶牙俐齿的。” 笑声随字戛止,他脸色倏然转阴,恻恻道:“你应当也听明白了,这阴涡之地,寻常人进不得,也出不去,你既然来了……” 他摁住玉子的锁骨,稍稍施力,玉子脸色当即大变,瞳子都紧缩起来。 “古话说得好啊,杀人者,人恒杀之。” 众人眼见着他两指铁钳似的愈收愈紧,几乎要掰折进去,末了玉子终于生受不住,大叫:“放开我!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白术改钳为抚,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转头向龙黎微挑下巴,“早些配合不就好了么,妹子,想问什么就问,来都来了,总不好让你们白跑一趟。”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活的不是。”他把季鸢提溜起来,打钉似的往他人中狠狠一扎,见人睁了眼,回头又笑,“来,一起问,效率高。” 顾弦望睨着他,心想这厮突然把主动权让出来,显然是想从她们的问题里勾些别的情报出来,但现在时间不等人,而且他的雷霆手段确实有效,问是一定要问的,关键是,要从哪个角度入手。 她紧盯着玉子,突然问:“黑娃死了,你知道吗?” 玉子眨眼偏头:“什么黑娃,我不认得。” 白术轻笑:“哈,假话。” 玉子:…… “走鼠的放映机,是你们黑进去的么?” 玉子说:“与我无关。” 白术说:“这句是真话。” 顾弦望看向季鸢:“你认识这个人么?” 玉子看了看白术,干脆沉默。 白术一拍手:“不说话啊?不说话就是默认,那就是认识呗。” 玉子火了:“话都让你们说了,既然这样,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季鸢愣了:“不…不是,我……我昏过去了,这个人、这些人是谁啊?” 白术拽了拽他的面皮,撕得异常狠。 “欸——嘶,疼啊!疼死了啊,你…你干啥?” 白术松手,感慨道:“公输家的二世祖,本事不大,身子将养得倒挺瓷实,先遭刀砍,后断胸肋,血流了一箩筐,现在说话中气还这么足。” “哎,等回去了,你同你们家叔爷说一声,把养中气的方子抄一份给我呗,我身子骨差,三天两头就得灌药,可得养着。” 季鸢莫名其妙:“我压根…就不认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龙家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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