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有些违背唯物主义的科学规律了。 青铜剑,巫族的青铜剑,照龙黎的说法,显然这柄剑在试图操纵使用它的人,它在吸引龙黎,但自己却对它甚为畏惧,即便现在这样的距离依旧能感受到那隐秘的压迫感,这又是为什么?这柄剑莫不是还挑人欺负的么? 顾弦望盯着龙黎的领口,突然又想到笑三笑曾说龙黎并非是龙家人这件事,先前在贵州溶洞时那蛊婆子于悬崖边狂性大发,是不是也看到了她背后的纹身? “龙黎,你背后的纹身,到底是怎么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的龙家人皮图么?” 第121章 迷雾 “不知。”龙黎摇了摇头, “自我苏醒后,背上便已有了这副山河图。” 顾弦望想了想,“这幅图的制式、风格与先前在花会上放出的龙家人皮图的确非常相似。” 但是反向想的话就会发现这里面是有矛盾的, 如果龙黎背后的地图是真的, 那么那所谓的组织怎么可能会拖延到现在,早就该把这里头的龙穴一锅端了。 “先前我在阴涡中并没瞧见它显形, 难道这纹身是在特殊条件下才能浮现么?” 龙黎道:“嗯,这副纹身只有在我血气翻涌时才会显现,所用应当是特殊的纹墨,但这一点其实恰巧与真正的龙家人皮图相符。” 她细致地解释:“据我所知,所谓的龙家人皮图应当分阴阳两本,阳图所绘为龙家人历年所探宝穴, 即是江湖人眼中的那份藏宝图, 而其阴本, 记载的却是另一部分更为隐秘之所在。” 先前她与笑三笑所谈的,其实就是这份阴本,“对于我身上的这份纹图, 我始终心有疑惑, 但数年来组织根据此图的确探得数处真穴,所以我一度认为此图当真非伪, 直至上一回的夜郎祭坛,这一地点的情报完全来自于麦克·海克斯个人, 我本以为此地与龙家应当无关, 但萨拉却主动在荒村曝露了我龙家人的身份, 从那时起我便起疑, 那一行我手中情报尽遭架空,所有信息其实都掌握在萨拉与查克手中, 所以在溶洞我刻意与队伍分散,独自查探,便是如此。” 顾弦望皱着眉头,如此想来,对于龙黎来说她整个人其实都是被架空的,从记忆、到身份,所有信息都只来自于’组织‘,这感觉非常像是一个被精心捏造的骗局,龙黎对自己一无所知,岂不是任由拿捏么? 很难想象她这些年究竟是如何刀锋走险,在一个又一个的骗局中步履维艰地保持自我,难怪这厮这么独,只怕是心机稍浅一寸,都要遭那群洪水猛兽断骨吸髓。 只稍微这么一想,她便心头火起,先前她在苏州时曾一度自疑不该妄断行事,现在再想,她还是动迟了。 龙黎说:“所以自贵州之后,我便再度隐秘调查了关于龙家人皮图的所有情报,偶然在一个情报贩子手里买到了份关于西南响马当年深林劫道的秘闻,秘闻来自自称为亲历者的袍哥组织的一员,内容则是关于响马洗劫一处隐秘城寨,却又遭反杀之事。这情报中关于城寨的描述极少,但独有一点令人十分在意,在那亲历者口中,城寨之人面酷恶鬼,且不畏剧毒,刀劈斧砍,尽皆不死。” 顾弦望心头一突:“龙家古寨?” 话音出口,她同时又想起了笑三笑关于龙家人的描述,又道:“这亲历者不会就是那神棍笑三笑罢?” “你果然见过他了。”龙黎倒并不诧异,“目下却还说不准,我与他博弈许久,但此人十分老道,想从他口中撬动情报,很难占得便宜,我以这城寨相诱,他虽然赴约,但始终与我兜着圈子,亦想刺探我所知深浅。在我给出背后地图拓本之后,他也只模棱两可地说这地图多半伪造,并非龙家真迹,但有一点他说得极准,便是这图应当是基于阳本改换,其中有一部分所记为真,若只是寻常江湖人决计分辨不出。” 顾弦望恍然:“难怪他一口咬定你不是真正的龙家人。” 对于她是否真是龙家人这事,龙黎并不急于分辨,“另有一点,他曾说龙家人皮图之特殊,亦在于所用纹墨,真正的阴本的确刻绘在龙家人背上,且只在其血脉翻涌时才得显形,所以想要割取真正的龙家人皮图,必须是生剥。” 光听这一句话,顾弦望便已经毛骨悚然,这条情报太细了,血腥气十足,非得是亲历剥皮现场的人才能笃定地说出口,同时她也在想,如果她们没有先一步探听清楚,这里头但凡差池一步,让那些不惜代价追逐龙家古寨的江湖人得知其中关窍,很难说会不会有丧心病狂之人抱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心围捕龙黎,而后…… “西南响马……先前在红馆你曾说过当年卸岭魁首之所以能手握龙家古寨地图,就是因为捉到了一个龙家人,这件事恰好与劫寨的事相应。”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照那份情报的说法,劫寨的人都被反杀,既然是反杀了,那又怎么可能夺得最重要的龙家古寨地图呢,“当年江湖人群起围攻的龙家古寨,会不会根本就是个假的?” 龙黎却又摇头:“不该。如今江湖各门虽然没落了,但当年——七八十年代时——各门中尚存一昔微光,即便是青铜时代,那也可算作是最后的微茫,其中尤以走鼠为盛,能将他们尽数剿灭的,不太可能只是一处伪寨。” 嗯,看来又走进了死胡同,但顾弦望此刻已经能够相对冷静地应对了,自贵州到秦岭,短短一月的时间里她几乎夙夜无眠地被压迫着、追逐着,却也籍此得到了长足的成长,她甚至觉得还不够,想要在这样的局面中生存,她必须要更强大,更狡诈,更无耻。 若说先前种种,她只为了自己而争取,那么现在她则有了更清晰的目标,保护自己并不能令她无畏,但保护龙黎可以,这感觉十分微妙,也是此刻她突然有些理解师父了,命中所定又如何呢,她非要勉强,非要在必死的局里破出一道生门,不论那南墙多么厚,她撞定了。 因为她的心脏此刻已有一半,安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胸膛里。 它们需要一同跳动,才能活。 这时龙黎突然走近,轻抬起她的手臂细看,她穿着潜水服破口其实并不明显,但先前硬扛白蜥时手臂上落下了两枚孔洞,方才流了些血,又被衣料吸收,现下孔洞已经开始愈合,包裹着禁婆骨独有的白膜。 “疼么?我给你包扎一下。” 其实不疼,她的痛觉大多已被禁婆骨给弱化了,只是刚受伤时感觉鲜明些,倒是龙黎的手腕,方才诸事匆忙,她心绪百转,未来得及寸寸留意,现在才看见她手腕侧面有一道细长的刀口,现在还在流血,这伤久不愈合,应当是青铜剑脱手以后才受的,多半是在她压下来的那时候为了护她托扶了一把,在身边那刀阵上滑蹭出来的。 顾弦望瞧着她微垂的侧脸,她曾经数度在这个角度、这个距离端详过她的样子,那时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若即若离的君子之宜,就像是一张白纱,蒙住了她的面目,她有时是温和的,有时是神秘的,但所有这一切都只熨帖在她的眉眼和脸廓中。 那是一种见色起意么?她不知道,但现在不是了,她能清晰地看见她鬓角粘黏的一缕青丝,她眉峰浅弯的弧,她鼻梁挺秀,让人想摸一摸,感觉此刻是温是冷,她的唇色很淡,不够红,是有些病色的,她不喜欢,想迫她多吃些好的,喝些好的,总之,得温补回来。 她还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但只是不习惯而已,龙黎的呼吸原本是很浅的,习武之人呼吸都浅,因为肺功能强大,也因为心脏搏动有力,所以每一泵都足以给四肢送去充足的氧气,她的脚步很轻,目力极准,她的举动从不拖沓,一切都是干净的,令人赏心悦目,但现在她喜欢她拖泥带水,喜欢她指腹多余的抚触,喜欢她低头时多一分的角度,她的呼吸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亲密。 这是她的人。 这五个字从脑海里流过,从心脏里流过,每一画都似微小的电流,激起她血脉的震颤,她就像第一次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想把她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随身携带,想把她掩进暖被里日夜相贴,不令任何人瞧见。 这是人间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想,她只要这一个便够了。 龙黎听她不吭声,便抬起头,两人本就站得近,她轻微移动,肩头便蹭过她的手臂,略一倾身,锁骨也跟着滑过,她就像一张网,几乎要把人罩在里面。 “怎么了?” 顾弦望想归想,眼下却还不至那么疯狂,她撇过眼,蓦地说:“哪有伤口,我怎么瞧不见?”这厮耳聪目明,先前却还扮猪吃虎,瞒得她好苦。 龙黎自知欠债,认罪态度良好:“我错了,你别恼,我虽能夜视,但目力远不及你,自然只想倚仗你。” 顾弦望不理她,抽出手蹲下来检查那只装备包,这包身上没有走鼠的标记,看来应该是其他人的属物,里头的必需品还挺全,食水俱备,还有药品,她估摸着龙黎的背包多半是在潜水的过程里丢失的,寿眼湖下的怪鱼尸身上明显是剑痕,她那时候定是极险,不得已才执剑应对,从那之后这人还能保持理智将师父救出来,也不知该不该夸她意志力顽强。 她有气,却又是口闷气,发不出来,也舍不得发,末了只为难了自己,“口渴不渴?” 一路奔命,孤身破障,又说了那么些话,哪有不渴的道理,顾弦望拿出水瓶,抬手递过去。 龙黎没接,看了看瓶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看了看她。 伤了,手疼,拧不开。 “渴。” 顾弦望抿了抿唇,缩回来把瓶盖拧开,攥在掌心里,又递过去。 她其实还想问,是不是腹伤又发作了,还需得人喂? 但她不敢,这厮,还真有可能说是。 龙黎没再得寸进尺,老老实实喝了几口,她喝得很斯文,唇抵一侧,绝不逾矩,喝完又递回去,一本正经地说:“喝点罢,先歇一会,这座疑冢布置诡诈,只怕设的是有进无出的死门障,想要破出生门,还需要诸多体力。” 她还没说完,顾弦望已经抽出包里的手电,啪嗒一下打开,白光漫射在墓道中,将先前她看不见的那条墓道照亮,只见墓道上一众机关陷阱大喇喇的敞着,刀卷斧折,满地乱箭,许多青眼猴的尸体散落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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