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怕你睡得太沉了,帮你清醒清醒,顺便你也把先前说过的,再给两位美女复述一遍。” 那门诊小哥恨恨地仰起头,看着寿眼湖说:“这是我们…金钩镇的圣湖,会帮…帮我们洗刷,一切的罪恶。” “说简单点。” 门诊小哥吐出口气,又重重地躺倒,“所有…外来者的尸体……我们,都会扔到里面,圣湖…会吞噬……一切。” 顾弦望冷眼瞧着他们的表演,现在她明白驯姐等候的用意了,“原来如此,那看来还真是有一探的必要。” “瞧瞧,”驯姐铃铛似的笑起来,“呵呵,你可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喏,正巧了,这里就两份潜水装备,我看了看气瓶,虽说不满吧,但看这湖的深度,应该也够你们用了。” 叶蝉一怔:“不满是还剩多少?” 驯姐不以为意地说:“嗯…一半?差不多吧。” 叶蝉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一半,这是12L的气瓶,要是寿眼湖的深度只在十米左右,那的确是够用的,但话说回来,对于她够用,对顾姐姐却不一定,每个人经验不同,在水下的耗氧量是初次下水极难把握的要事,万一这个湖泊并不如设想的这么浅,又或者是存在特殊的水下构造如暗涡,她们贸然下潜,危险性不言自明。 而且若是之前的队伍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到现在都还没能出来,不也说明了这湖底存在巨大的危险性吗? 这他妈的老妖婆,干脆直接叫她们去死好了,说得那么好听。 “你先让我检查一下装备吧,行吗?” 驯姐耸耸肩,往边上让了两步,“行啊,你自便。” “不过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有耐心可以等,但金钩镇那帮人可就不一定了。” 顾弦望向叶蝉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大胆过去看,又说:“驯姐你也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子也不太大,我想若是金钩镇的人追过来,你与我们的处境也没有太大分别,你此刻的耐心,不正与他们的行迹捆绑在一起么?” 驯姐闻言轻挑眉梢,不做应答,等着叶蝉把两只气瓶都检查了一遍。 “怎么样?” 叶蝉皱着眉,低声说:“比一半还少,两只应该都是替换下来的,我有经验,我可以自己下水。” 驯姐自然欢迎在岸上再留一个人质,但眼前这个人质却比她预想的要更难对付,思索之下,她摇头道:“那可不行,水下环境那么复杂,万一你出了意外可怎么是好?我看还是你们两个好姐妹一同下水,这样还周全些不是么?” “至于我么,就留在岸上为你们看管背包,祈祷加油,这样分工才合理嘛。” 叶蝉有些急眼了:“这算什么分工?你知不知道就这两个气瓶的余量,一旦水底下有什么——” 顾弦望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稳住她后便回身笑道:“驯姐的安排确实合理,那就这样办吧,由我们两个下水,背包就留在岸上劳烦你代为看管了。” 对她而言眼下局面本来就不存在太多选择,借由现在这套装备下水,是最快的办法,今日即便驯姐不在,她也是这样打算的,金钩镇那帮人绝不会再给她们进出一次的机会,想要运进来新的装备难如登天,若是湖底真的存有入口,她就压根没有打算再从这里出来,只可惜她原本想用更安全的手段保住叶蝉,现在却只能拉着她一起冒险了。 至于装备——那些书籍,现在只能听天由命,把希望放在笑三笑身上。 叶蝉哑口无言,苦苦地皱着张脸,愤恨不平地蹲下去把包里的成套潜水服拔出来,顾弦望拍拍她的背,拉下自己的拉链,问:“怎么,驯姐还要在这里看我们换衣服么?” 驯姐耸肩道:“都是女人,有什么看不得的吗?” 顾弦望当下便直身不动了:“抱歉,我个人习惯,我这人不太喜欢与人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即便——是视线。” 二人僵持了片刻,最末驯姐一摆手,将门诊小哥踢了几个滚,直踹进草丛里,“行啊,我在草丛后,总不冒犯了吧?” “多谢。” … 换罢潜水服,叶蝉仔仔细细地叮嘱了顾弦望水下装备的使用,但显然她是第一次潜水,所有动作都很生疏,叶蝉实在是不放心,又检查了两三遍面罩和氧气管的情况,脸皱得像个小老头,浑如赴刀山火海。 顾弦望很轻地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不要紧,水下有任何情况,你不要管我,先管自己,你有经验,冷静一些,我会跟住你的。” 叶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条可怜的小狗,只能和自己更可怜的顾姐姐相依为命,憋闷半天,除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样啊姐姐妹妹们,能动身了吗?我脚都站麻了。” 驯姐举着枪,强硬地将门诊小哥又拖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嘱咐她们的吗?” 门诊小哥冷冷地瞥了眼湖面,沙哑道:“你们……回不来的。” “啧,瞧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弦望一耸肩,踢踏着蛙鞋坐到湖岸边,湖水触身冰冷,比预想的水温要更低,几乎接近于零度,她踢腿适应了两下,向叶蝉点了点头,两人眼神相对,同时向下一抬身——只听着噗通一声,耳边立刻消躁,完全被混沌的水声给笼罩住了。 入水的瞬间,两人身边搅起些浑浊的泥沙,清澈的水面一下子灰浊起来,人的体温下降很快,便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顾弦望还是有一刹那慌神,叶蝉经验丰富,这时候便伸长胳膊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了两下,示意她安心,再往下游动时,方才的泥沙再度沉底,水色开始呈现出一抹净透的淡绿,这寿眼湖下的生态比她们想象的要好得多,若只是来旅游浮潜,可观性极强,其中水草游鱼,多不胜数,完全不似那门诊小哥说的会吞噬尸首的模样,反而像是仙境。 稍稍安心后,顾弦望调整呼吸频率,尽量稳住自己的耗氧量,她得时刻关注自己的气压表,尽管叶蝉把余量稍多的一瓶气瓶给了她,但终究只是半瓶,想要一口气找到龙穴入口,风险还是很大。 在水下一切声音都是空茫的,只有呼吸时的气泡咕噜噜的冒出去,叶蝉寻定方向,向深处指了指,两人竖直向下打水,一潜就是八米,这八米过后,湖底的白沙却依旧显得十分遥远,这时候叶蝉就觉出不对了,这座直径不过十米左右的小湖,深度远比她预料的要深得多。 她开始有些焦躁,下意识就加快了打水的速度。 渐渐的,眼前的水色从浅绿变成了深绿,湖边的岩壁变得更加开阔,这下面的地势好像是一个倒置的漏斗,下宽上窄,到二十三四米左右,周遭更宽阔的泥沙层里开始出现一些被藻类裹覆住的枯木,有些形状诡异,看起来就像是斜插的十字架。 叶蝉稍微停了停,让顾弦望适应水压,上方的天光已经只剩昏昏一团,她同时打开手电,开始观察这里崎岖的地貌,现在她们所处的位置大约是在湖面上所对应的中心点,四周开拓出去,水下岩壁的边缘看起来应该还有不少岩洞,正下方的湖底层是隆起的,说明在这个漏洞样的水底积蓄着一层小山似的岩层,叠加之下水道就变成了个倒凹形。 现在选择从哪个方向的岩洞再向下探索就变得尤为重要,因为深处的水道很可能被水底的这片岩层阻隔,互相之间并不连通,这对她们的气瓶余量来说绝对是个很大的风险,她正犹豫,顾弦望突然拍了拍她的肩,手指左面的湖底,叶蝉定睛一看,那里伸出来的一根木桩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两人游下去才看清,那是一只红线连接着的木牌子,贵的那一种。 这是…龙黎留下的记号。 叶蝉当即大喜,忙冲顾弦望点点头,率先朝着那一侧的水下溶洞探入。 很明显到这个位置以后水下生物几乎就看不见了,溶洞很大,要说体感特别像是马桶的冲水口,一整个硕大的圆弧,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她们的手电光束直射在水中,从幽绿色中照出一条光路,又下潜了约莫八九米,眼前水色戛然一转,突然就从绿色变成了透明,简直好像是不存在了一样。 这净透如玻璃一般的湖水,好像天空之境,叶蝉止步竖直打水,整个人好像是腾空在天际,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完全被这神迹般的景象给震撼了,心中涌起阵难以言说的感动,太美了,简直是太美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刻如画卷铺陈。 便如顾弦望,也忍不住感慨,谁能想到在这样险象环生的野山深处,会藏着如此神仙洞府,但感慨归感慨,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气压表,压力很快占据上风,她留下的氧气不多了,不能再过多停留,于是向叶蝉打了个手势,两人继续往下深潜。 贴着水下岩壁再度潜入约莫五六米,深度已经来到了四十二米左右,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两人先前的震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彻骨的悚然,那是…那是一条被挤压在岩壳之中的木船的船头,好似一头死亡已久的鲸鱼高仰着早已腐朽的头颅,在那木船的船舷之上,牵系着诸多极细的铜链,每条铜链上都缠绕着两三具飘荡起来的白骨,就好像是气球装饰一样,在这透明的水泽中幽幽的飘荡。 很难形容这瞬间两人的感受,就好像一榔头被人从天堂锤入地狱,顾弦望忍受着浑身冷战,打水向那白骨阵中游近,透过层层白骨,可见那与木船伴生的岩层上布满了人工雕刻的痕迹,同时还有许多像是石窟一样的小洞,那岩洞给人的感觉很怪异,也没有什么像敦煌石窟一样的佛雕,单纯就是一个个向内深凿进去的长洞,非要说的话,很像是胶囊坑,大小只够放入一张单人床,但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这周遭,没有鱼虾,没有水草,甚至都要看不见浮游生物的痕迹了。 叶蝉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她在外侧打量着这条沉船,上面的木头几乎完全朽烂了,一掰就能掰下一大块儿,一直到龙骨的中层,正对着水底的方向,她突然发现上面有字,那字是用刀刻的,看起来非常潦草,很难说是谁的笔迹,看清的一刹那,她已经有些慌了—— 那是一个单字:逃。 咕噜噜,紧张之下,她连续吐出几大口浊气,一串气泡从她脸旁升起,她下意识顺着文字所对向下看,只见她们下方的水底好似缥缈着烟气,那底层是浑白的,特别像是一条河,河水独自流淌于深深的地脉之中,神秘、而又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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