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杨家招子功,第一步就是夜视,凝目观物,描摹图谱,需得能绘出个八九不离十才算过关,过了这一关才算是进到重点。”笑三笑若有所思地咂摸咂摸嘴唇,“听说杨家所剩下嘞鳖珠好坏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颗,他们先前在龙家古寨折了这么多人手,人没了,鳖珠跟到也没了,长辈没退,小辈自然也谈不上继承,落到你这个岁数上嘞,撑死了就一颗,你一个女娃儿,肯定不会给你。么得鳖珠,这招子功就压根不算是练成喽,就辨不得宝气。” “照憋宝嘞规矩,辨不得宝气嘞,自然算不得入行,”他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古怪,“但是我看你耳后这条经脉,又好像是纳着颗珠子蛮,咋会一路过来,一点儿反应都没得呢?你莫不是在诓老汉儿哦?” 叶蝉听他神叨叨的,像是在质疑顾姐姐的能力,当即说:“鳖珠嘛,鳖珠我们当然有了,我顾姐姐那是正统的憋宝传人,咋会没有。”她虽然不知道啥叫宝气,但之前就连杨白白也一个劲儿朝顾姐姐讨要呢,鳖珠怎么会没有呢。 “对吧?” 顾弦望万分窘迫,下意识便抬手去拢自己的右耳,的确杨白白一直说杨柳拿走了杨家最好的一颗鳖珠,师父虽未明言过,但照理推测这颗鳖珠应该就纳在她的脉中,可宝气,亦或说是灵气……这东西,她的确不曾亲眼见过,而且话说回来,如果她的招子功当真练成了,师父何须把不死鳌交给她?不死鳌本身的能力,不就是替代鳖珠,识别灵气所在么? 那如果杨柳的鳖珠真的不在她身上,又会在哪里?她身上所谓的纳脉之物,又是什么东西? 莫名的,她手臂上暗起一层鸡皮疙瘩,好像突然发现自己身体里还藏着自己所不知的东西一般,“是、自然是有。但我功夫不精,的确辨得模糊,并非是故意藏掖诓骗您,如您所说,杨家这代只出了杨白白一个杰出弟子,自古以来杨家便是重男不重女,我又为外姓,虽得了鳖珠,但此珠本是天残,勉强作数罢了。” 这话倒算合理,笑三笑没有深究,模糊地唔了声,说:“反正地方我就给你两个带到这里,别嘞事我就帮不上忙喽。” 听他这么说顾弦望反而松了口气,这老头虽说也坦言自己有事要寻龙黎问话,但一路来所言所为,委实太多了,要说这些日子顾弦望有过什么深切的经验,那便是偌大江湖中绝对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一切人情来往俱是买卖,而江湖人,尤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眼下还想不通她们身上有什么资本可以换得他所言的诸多情报,心中便一直沉坠着,总惦着还有什么阴谋是自己未堪破的。 况且她身边始终围绕着一群看不见的鬼魅,他们出入无人之境,又有易容之功,眼下她所行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刀尖上,而师父龙黎却又下落无踪,甚可能已入险境孤立无援,她只能慎之又慎。 这时候叶蝉突然走过来,悄声说:“顾姐姐,你说之前走鼠那群人来会不会也和我们现在走到是同一条路线?难道他们下地,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顾弦望侧目,知道她的意思是如果寿眼湖真是关键,怎么从头到尾都没看见过别的痕迹,照理来说有人下地,肯定就有人在外面接应,但到现在为止,不论是金钩镇还是野山岭,哪里都没见到走鼠的人,那那群人呢?活生生的人还能消失了么? “先在附近找找看罢。” 那笑三笑说是不管了,便真寻了棵树蹿上去,倚着枝干开始打盹,顾弦望绕着寿眼湖往周遭搜寻,留着余光也关注着他,确定他眼皮不睁,呼吸放缓,而后才偷偷背到一棵树后,取出不死鳌重新定向,可那不死鳌左右转动半晌,最末又回到了开始时的位置,然后开始打转。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死鳌也和罗盘一样,会受某些磁场影响而失效么? “呲!” “呲呲!” 她正发愣,忽听着叶蝉在远处朝她呲气儿,露出头,就见她一个劲儿朝她打眼色,下巴向着湖边那平直向上的矮丘高抬。 有东西? 她快步走过去,不等叶蝉说明,便已眼尖地瞧见了她想指的那棵从石缝里岔生出的灌木枝。 这种灌木枝就是先前她们躲在土洞里身前遮挡的同一品种,叶子很硬,边缘是带锯齿的,很容易便能割破皮肤,但叶蝉发现的这一丛问题并不在叶子边缘,而是在光秃秃的枝杆上,在枝杆与岩石的缝隙里,有一条很细的棕色线迹,像是斜向上溅出去的颜料,因为昨夜大雨冲刷现在已经非常浅淡了,但也正因为湿润,蹭在指腹上便显出干涸前的淡红。 “好像是血啊。”叶蝉低低地说。 顾弦望皱着眉,顺着灌木根系的方向往上看,湖岸与矮丘之间只有三两步距离,几乎是紧挨着,人在其中实际上是没有落脚地的,相当于卡在了树丛内,而且说是矮丘,那是和秦岭整体山势对比,若只论高度,眼前岩壁起码就有个三五十米,它整体又是个大钝角,尖顶抵着寿眼湖,两侧平铺开,岩壁上杂生着极多矮树,枝叶异常蓬茂,完全把岩石本身给遮盖住了,不知里面会不会藏着半空的岩隙。 如果有——说不定这里才是那龙穴真正的入口。 第113章 毒牙 随着天光移转, 明显能听见更远处的山岭之中传来鸟群鸣潮,兽醒了,人还远吗? 没时间迟疑了, 顾弦望放下背包, 重新粘紧外套上的魔术贴,“我爬上去看看, 你自己在下面一定小心。” 叶蝉把包挂在自己胸前,又看了眼那根本没个落脚地的岩壁,担忧道:“你想空手爬上去啊?别吧,我看上面全生着那种荆棘条儿,猴子都不一定能上,如果他们这有人往这走过, 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啊。” “要不咱们绕到后面再爬, 那头肯定有路, 从顶上往下看视线也比这儿强。” 顾弦望摇摇头,从包里抽出卷弹力绷带,简单将十指缠了缠, 她此刻与叶蝉相对而立, 两人恰夹出个不可窥见的空间,不死鳌便隐在剩余的成条绷带之下, 方向始终在寿眼湖和矮丘之间徘转。 “龙黎肯定来过这里,没时间等了, 再晚些, 我怕金钩镇的人就该追来了。” 叶蝉的视线跃过顾弦望的肩头, 瞥了眼还在对面树上打瞌睡的老神棍, 这家伙之前的体力是半点不逊壮年小伙儿,现在倒睡出了些许疲态, 看样子好像也够不太成威胁,她掂了掂斧头,说:“放心,那你带上刀。” 顾弦望笑笑,当下再不多言,向后退了几步,猛一助跑,纵跃上平直探生向湖面的一棵崖松,双掌轻扣,腰腹两荡,眨眼便旋起角落在树干上,借着树身惯性,人和弹簧一样再度蹦起,再往上像这样模样相对规整的树已经没有了,全都是些’歪瓜裂枣‘,人只能先挤进灌木和岩壁之间,再贴着这里面的缝隙想法子往上爬。 刚才她们在岩壁下发现的那条血痕位置十分特殊,照昨夜的雨势推断,这地方溅落的血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点,那人伤势应该不轻,而这样重的伤,若非是枪伤,仅凭冷兵器,很难在这样狭窄的夹岸上造成——毕竟人都站不稳,谈何打斗。 所以她猜测,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人是在岩壁上,乃至山顶的位置受伤,血液泼洒出来,一部分溅落在了灌木根系里,恰巧也被岩角遮挡得以存留到现在。 … 在这样的位置攀爬,视野极其受限,到处都是犬牙交错的干枝棘草,有一段路几乎是卷满了,就和那铁丝网似的,根本避不开,只能咬牙硬着头皮蹭上去,上下光听着唰唰唰尖刺划过硬壳布料的响声。 脸上刺痒,好似丝丝血线流下,她目光瞬也不瞬,凝目间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搜寻血迹这件事上,约莫刚爬上二十来米的高度,伸手还没落下呢,突然正上方几乎就贴着她头顶的位置传来嘶嘶两声响,顾弦望瞬间头皮就炸了,人一下子僵停,手也没敢再落下岩点,余光微微上抬,隐约能看见有条头背深棕色,长着类似三角头,很短粗的蛇就盘在她正上方大概四十公分处的一窝凸出岩台的杂草丛里。 她呼吸几乎都要掐断在嗓子眼里,那蛇她认得,是一种剧毒的短尾蝮,民间也叫草上飞,或是地扁蛇,先前师兄没事儿就好拿着同一系列的登山杂志到处晃荡,里头专门有一版就是每周介绍几种深山常见毒蛇,这家伙就荣登我国毒蛇排行榜前十的御座。 眼下境况,蛇我两见,彼此都已经发现了对方存在,那蛇大致体长也就是四十公分,以他们间的距离,一击未必能咬中顾弦望,但问题是现在她攀爬在竖直山壁上,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若这条短尾蝮掉头再给第二口,那她绝对避不开,两厢对峙之时,她忽然听到远处的树林里竟又传出那种噩梦般的婴啼声,距离她们绝不多于一里,若那群畜生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行迹,以山魈群攀跃的速度,不消十分钟便能赶到这里。 顾弦望深吸一口气,右掌缓慢地握住岩块,左臂下移,从腰后拔出匕首,这时短尾蝮也已经吐着信子探直半身,它轻轻晃动着三角脑袋,好像是在测定攻击的角度,蛇类的速度可与猫科动物一拼,越是短粗的毒蛇其肌肉瞬间的迸发力越强,现在她绝对不能先动,只能等。 没料想就在这要命的瞬息,叶蝉见半腰的人一直不动,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心内焦急,忍不住就低低地喊了声,就是这一声——人和蛇同时受惊,那短尾蝮刹那之间闪电般刺出毒牙,那尖利中空的两勾牙几乎眨眼便贴近了她的手背。 顾弦望甚至已经看见了透明的毒液自牙管里疾射而出,还未沾身,她重心倏转,直冲着蛇向上撞,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后缩,她却直接把身子送得更近,也正因重心向上,手腕趁势剜了道刀花,直接一刀把那条短尾蝮当间儿给削成了两段,但是蛇类刚死时并不会停止动作,只见短尾蝮的前半截顺惯性张着大口扑向她的面门,这一下顾弦望完全未做料想,人瞬间慌了,下意识换手去挡,结果右手一松,蛇是拍开了,人也失去了握点,直接向后倒仰,慌乱之中她四处乱抓,四肢和山岩不断相撞,几乎贴着石壁滑蹭了五六米,才好不容易被先前那铁丝网一样的灌木堆给托了把,堪堪停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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