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眼睛里这个东西,我明白着和你说,这个蛊虫虫它就是一味药,专门是用来压制着另一种要命的东西嘞,以毒攻毒晓得唆?它嘞毒性能小蛮?” 叶蝉眨巴眨巴眼:“压、压啥?” 笑三笑摆了摆手:“你说是病也可以,说是诅咒也可以,那个东西凶嘞很,所以我才和你们说,和他们每个都说嘛,莫去莫去,莫去碰那个龙家嘞东西,要命撒,你两个晓得我多少岁老,还能惦记你们啥子东西?” 听到这顾弦望心里一突,莫名便猜道:“你说的,是禁婆骨么?” 叶蝉迷惑了:“啊?” 笑三笑瞪大眼:“你晓得唆?晓得你们还来搞爪子?这东西就是龙家人带出来嘞,碰到就死,那个蛊虫虫就是专门儿压它的蛮,这两个单独放一个在人身上,都不得行。” 顾弦望怔着,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可能吧?神眼…是禁婆骨的药? 所以当初寻山旅人所说是真的? 她曾经离要找的东西这么近? 然后、被叶蝉阴差阳错地吃了下去? 不…这里的疑点太多了,但、但若是真的…… 荒谬啊,何其荒谬? 她蠕动嘴唇,却笑不出来。 “顾姐姐?你…没事吧?” 顾弦望挪开视线,落在叶蝉的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定下心魂,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如果神眼真的是专门压制禁婆骨的药,那么之前三尸脑神丹的推测便推翻了,神眼不仅是用来统治的毒,还是用来救命的药——也就是说,夜郎人身上也感染了禁婆骨? 如果是这样,那缺失的一片拼图似乎真的就能拼上了。 姐姐,当时洞主伏在她身后喊的那个称呼,在这条逻辑线上,无疑洞主就是前往天坑的两个巫族巫女之一,她应该是妹妹,而做主的则是姐姐,不知什么原因妹妹感染了禁婆骨,并且先于姐姐发作了,而后姐姐无奈下令建造了那座地宫用于囚禁。 但显然妹妹最后并没有进入地宫,或许是因为当时她短暂地恢复了正常? 总之,依照结果来说,她们两个人最后应该都进入了祭坛的白茧中,如果白茧就是女娲茧,现在加上这条新线索,也就是说这对巫女并不是因为进入女娲茧才成为禁婆,而很可能是因为想要阻止自己成为禁婆才进入女娲茧。 而夜郎人则在她们进入女娲茧后发起反叛,他们的祖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闯入祭坛,用青铜剑刺破了妹妹的白茧,将她拖了出去。 但也因此,夜郎族人感染了妹妹身上的禁婆骨,恐惧的夜郎人只好将妹妹斩断头颅,抛弃在溶洞中。 数千年过去,他们在恐惧中自编自导自演,借由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眼,轮回般的供奉着这早就枯萎的巫族祭坛。 所以,夜郎人世代都不能走出这座山,因为…药在这里。 第111章 麒麟 这是顾弦望第一次遇到同时知晓巫族和禁婆骨的人物, 深思之下周身犹受雷劈,忍不住股股战栗,但她也清楚, 这块求之不得的拼图来得实在太巧太怪异了, 其中的疑点多到她甚至一时不知该先问出哪一个。 笑三笑看了看她,摇头说:“你两个但凡要是早些时候能拿来这本笔记, 或许我都不一样……嗐,都是命唆,我实话和你两个说,老汉儿我没几天好活喽,放以前我必不能和你们说辣么多,你们也根本不晓得这里头的水有多深。” “你身上这个蛊虫虫一般人认不到, 就算去到云南湖南, 随便你去找, 能认到的也不过一两个,这个东西很特殊,你自己也应该有感觉蛮。”他说着, 视线落在叶蝉的手指间, 呶了嘴唇道,“你指甲盖上现在还只是出这种透明嘞竖条条, 等到再过些日子,那个竖条条就会变成红色, 等你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都有这种红条的时候, 就算是到时候了。” 叶蝉这会儿真有点信了, 咽着唾沫说:“……到、到啥时候?” 笑三笑咂摸了一下, 又掰着她的手指仔细瞧过,“说不好, 可能三五年,也可能八九月,你也莫问我解法,我不晓得,总之我能建议你嘞,就是喜欢啥就去吃点儿喝点儿,莫把时间浪费在啥子龙家巫族身上,本来还能多活几年,去找反而死嘞更快,没必要,真嘞没必要。” 杨白白之前叫他臭老头,顾弦望冷静下来的这一阵,果然也从他身上闻到股臭鱼烂虾似的隐臭味儿,她们两个着实都太累了,短暂休憩间几乎无法消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她皱眉道:“我们不问解法,但你起码告诉我们,既然旁人都不识得这蛊虫,你是怎么认得的?你既然自觉时日无多,不想淌这趟浑水,为什么要应龙黎的约?又为什么现在要冒着风险来救我们?” 笑三笑抬起白粗眉瞟她眼:“哼,你女娃儿咋啷个多问题撒?救你两个是为了积德行善,人到老要死喽,不想下地狱进油锅,看到了就搭把手,至于那个姓龙嘞女娃儿,我去见她,那是我两个嘞私事。” “说到底,我就是想劝你们,莫再去找啥子地图喽,但是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鬼,脚长到你两个身上,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他说到这,明显已经不打算继续交谈下去,顾弦望心里一突,知道这意思是他想找的人只有龙黎一个,救她们只是搭把手的功夫,话说出来,愿不愿信随她们,因为她们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这老头佯装神棍在江湖混迹了这么多年,杨白白一心想要找出龙家古寨,却都没发现眼下这神棍的肚子里才装着满卷真货,他不仅知道禁婆骨和神眼,而且一眼就能认得巫族文字,显然叶蓁没有找错人,他就是叶蝉导师口中那民间高手,这人一看就不是学院出身,眼看着年纪与师父应当差别不会太大,也就是说很可能这人也经历过当年的龙家古寨事件,更甚是凭一己之力追查至今。 她刚刚特意提出龙黎的名字,但这老头却没有太大反应,说明很可能龙黎已经透露过自己是龙家人这件事,但这是为什么呢?龙黎多年来一直在隐蔽行事,出席花会也需易容,为什么会选择把自己的身份告知给他?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把天书的信息再透露出去么? 但若她是笑三笑,明知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又怎会再去忌惮个龙家人的虚名?岂不是自相矛盾? 太难了,想要在这样的信息差下与这些人进行博弈,实在是太难了。 顾弦望苦笑着低头,用手掌沾了些石缝中的积水,盖上脸,任凉意自皮肤渗入,稍稍缓解她的焦灼,片刻,她抬头道:“您说的对,人各有命,未见得年少的一定活得久,没几日好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世上去追寻龙家的,未必都是为了名利,总有一些人是身不由己,命这东西本身就很荒唐,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只要还有一分可能,总想再搏一搏。” 她笑笑,拱手道:“得先生援手,心内感激,先前诸多得罪,顾弦望给您赔不是了。” “今日在穴中的,都是我所在意之人,旁人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前路艰险,就不连累先生,这人是金钩镇余贼,但眼下枪伤严重,若先生还有行善的念头,不妨将他扔到就近的诊所,也算是桩善缘。” 她这一声声先生,倒把笑三笑叫得不会了,老脸褶皱里藏着红,不由瞥眼低咳,四下乱瞟,叶蝉一见他这模样,当即就明白了——这老东西吃软不吃硬,明显是缺夸呀! 忙拽住他的衣袖,无比真诚地闪着大眼:“老先生,都是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放着您这么座宝库不识,竟还以为是神棍,这也充分暴露出我的浅薄和无知,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两个小辈这一路没少被那些江湖人算计欺负,刚才又是怎样惊险地绝地求生,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呀。” “而且您说您没几日好活,那我也是啊,我身上这蛊虫还是您亲眼给认出来的,正所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和您现在的心境那是一模一样啊,但那话是怎么说来着?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虽然吃喝玩乐苟且偷生会很快乐,但、但就像您一样,有志者心怀天下,即便为世人所不解——” 越吹越没谱,笑三笑嗤了声,摆手打断她:“好喽好喽,我没你说嘞啷个伟大,两个事儿我可以告诉你们,第一,那个女娃儿是听到这村里流传的一则童谣的内容以后才忽然跑起,不晓得她是想到了啥子内容,反正那个童谣蛮我也没得听懂,感觉上不像是内陆会用到的语言,是这个村子入夜以后好像用来哄娃儿嘞,你们要是贴别个墙角仔细听,也能听到;第二嘛,那个女娃儿,不是真嘞龙家人。” 顾弦望一怔,这当口也不敢去反驳,只得顺着他的话问:“不是真的龙家人?您——您见过真的龙家人?” “哼。”笑三笑淡嗤了声,站出去跺了跺蹲麻的脚,他目光盯着密林深处,眸色比夜色更沉,半晌才低语:“是蛮,你愿意信,就当是我见过。” “我愿意信。”顾弦望有些激动,“这件事对她很重要,若她不是所谓的龙家人,那便是天大的好事。” 笑三笑侧过眼:“你娃儿……倒是真嘞重感情。但她虽然不是龙家人,她嘞身份却很可能比单纯嘞龙家人,还要复杂得多啊。” “我也不瞒你两个,我的确有话还没和她说完,有些问题,我也还想找她问个清楚,求个瞑目。”他抓抓自己的秃头,嘶了声,“所谓送佛送到西,我大概晓得她会从哪里进到辣个阴阳穴去,你们要是真不怕死,那老汉儿可以带你们过去。” 叶蝉猛地蹦起来:“真哒?信呐,怎么不愿意信,那我们命都是您救的,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我——” “停。”笑三笑打断,“闭嘴,跟住,快点儿走。” 他白了叶蝉一眼,估计也是没料到这人前脚刚知道自己活不长,后脚立马就能耍宝,这心理素质,确实不太一般,也难怪能和那女娃搭上线。他在附近找了两株不知道什么野草,摘下叶子随手这么搓巴搓巴,就给堵进了那门诊小哥的伤口里,接着把人一扛,和扁担似的,又快步走了起来。 要说顾弦望真百分百信任他,那是扯淡,只是比起眼前的风险,她更想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信息源,她此刻没有时间能坐下来一点点从笑三笑身上抠出她们所需的情报,只能赌一把,压的便是龙黎今夜选择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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