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将军府上的萧二姑娘,我跟叔父说过了。”卢湛佯装一副泄了气的皮球模样,声音略带委屈道:“叔父可能是觉得我现在成家,时候尚早罢,只去过两次萧府,就没再提了。” 卢湛心中打的一手好算盘,他深知卢夫子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能两次前去萧府拜访,已经是为自己放下了身段,现在若还提这事,不仅不会被支持,相反还有可能被恼怒,指望自己的叔父是不行了,但幸好叔母是个心软的,妇道人家耳根子软,心窝子更软,只要自己好生央求,想必要更容易些。 “你叔父竟是这样想的?”卢夫人默默叹了口气,其实不用卢湛怎么说,她也能想到,跟自家的夫君生活了快一辈子,什么脾气秉性再清楚不过,想必是在萧府碰了几回软钉子,不愿意再去罢了。 “叔母,虽说我现今是探花郎,可这儿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小侄一没有靠山,二没有钱财,晋京里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人家瞧不上我,只有萧家——萧姑娘为人单纯,也是从华南那样的小地方来的,同我也能说到一起,叔母有所不知,我与那萧二小姐是一见如故啊。” 骗人的鬼话,张口就来。 卢夫人并没有见过萧二姑娘,也没有与萧家人打过交道,再加上身体不好,常年都在久居屋中,能接触到的,无非就是卢夫子外加一个卢湛,想得简单,也是正常。 卢湛见叔母面上松动,便趁势追击,又道:“若是侄儿以后光耀门楣有了大出息,一定好好侍奉叔父与叔母,如同亲生父母一般。” 此话一出,卢夫人的心里就彻底动摇了,想着自己的夫君虽是曾经贵为帝师,但却一辈子两袖清风,而自己又是这么一个抱着药罐子才能活命的身子,身后也没有子女可以依靠,如今就只有卢湛一个亲侄儿,虽说不是亲生,可人都是有心的,若自己真诚待他,那日后他发达了,也定会好好报答这份恩情的。 思来想去,还是养儿防老啊。 当即便拍下案来—— “既然你同那萧二小姐一见如故,那这件事叔母就替你做了这个主,你且放心罢。” 闻言,卢湛心里不禁暗自窃喜,正想道谢,却又顿了一下,出声又道:“那这件事,您先不要告诉叔父,行吗?我怕叔父不同意。” 卢夫人当然知道卢湛怕什么,面上慈爱的笑着“你放心,我不跟他说就是。” 自家夫君的性子自己最是了解,等事成之后,就算他想发火也发不了了。 “多谢叔母。”卢湛喜不自胜,连忙拱手弯了三下腰,才从房里离开。 说媒的事情还是妇道人家好开口,这不媒人就上了萧府的门。 那真是把卢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两片嘴皮子一张一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新科状元郎呢。 “多少姑娘想找我跟他说亲呢,结果都被人家一口回绝了,说什么自打见过萧府令媛,眼底就容不下其余女子了,这样深情的男儿郎,不多喽——” “这——” 萧立威跟吴苋也知道媒婆的嘴不能信,可他们也是见过卢湛的,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再加上又是卢夫子□□出来的孩子,差肯定是差不到哪儿去的,不然也不会高中探花了。 再想想自己女儿的年岁,也的确是该考虑婚事了。 不过倒也没有当场应下,只说再等两天给回话儿。 媒婆倒也不催,这事儿不能逼的太紧,张弛有度才能得手。 “那我这就回去,等着萧大人跟萧夫人的好消息了。” 刚送走媒婆,蓁蓁就赶忙去跟自家小姐说了这事。 萧一瑾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悦,但却也没太过在意,反正爹娘不会硬逼自己,不答应就好了。 “不理他,往后他若再送什么东西来,就说我不在。” “知道了,小姐。” 本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想到了第二日,这事儿居然在学子监里传开了。 昨日媒婆才去的萧府,今日就传出了风声。 萧一瑾是绝对不会说的,那么是谁放出的话,但凡长了脑袋的人,都能想到。 期间台案上那个始作俑者,时不时就会朝萧一瑾偷瞄一眼,似乎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不过卢湛想得也太简单了,若是这样就能逼萧一瑾就范,那还是萧一瑾吗? 萧一瑾一堂课下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垂着的眉眼看不出任何表情,卢湛心里不禁打鼓,难不成自己用错了计策? 饶是卢湛再怎么大胆,也不敢直截了当去询问萧一瑾,再加上又摸不清这人的想法,只能先耐心等着。 讲完课拿着书册,就走出了内堂。 瞧着人走远了,张才楠忽然怪声怪气的笑了起来,晃着脑袋走到萧一瑾面前,声音流里流气道—— “听说你要做我们的师母了?是不是真的啊!” 话音刚落,内堂里的人顿时便哄然大笑起来 “你少胡说八道!污了我家小姐名声!” “哈哈!我污了你家小姐名声?”张才楠手臂一挥“你问问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昨日那小卢夫子,去了萧府说亲!” 堂内又是一阵大笑,此刻大家都在等着看萧一瑾的笑话—— 两个乡巴佬,凑在一块,能不笑死人嘛。 蓁蓁气不过还想张口理论,却见自家小姐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低沉道—— “我们走罢。” 才出了门,蓁蓁就急忙问道:“小姐!您刚才怎么不反驳?咱们就这出来,指不定他们会如何说呢?!” 萧一瑾偏过头看了一眼蓁蓁—— “我又不会嫁给卢湛,随他们怎么说,再说了——”萧一瑾的语气突然黯淡下来,有些无奈“那卢湛昨日来说亲也是真,张才楠也没有信口开河,反正我是清者自清。” “可、可是,你看今日学子监里那些人看咱们的眼光——” 萧一瑾闻言并没说话,但此时的眼中也涌上了些委屈。 顿了片刻后,复又出声道—— “阿兄也不在,回去什么都别说,不要让爹娘担心。” 蓁蓁恨恨的咬了咬唇角“知道了,小姐。” 随即却又转过头,朝着内堂看去一眼,只见张才楠还在手舞足蹈的做着鬼脸—— 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越是笑,萧一瑾就越不能逃,依旧每日照常去了学子监。 这日,才刚落座就听贾仕钊说道—— “张才楠那厮昨日散学后去了赌坊,夜半回来的时候,不知被什么人从身后套着麻袋打了一通,今儿我过去瞧的时候鼻青脸肿的,那叫一个惨啊!估摸着有段日子不能出门了。” “怎么会这样?”刘子霄挑了挑眉。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刘子朝摆了摆手“那家伙一天到晚口无遮拦的在外头儿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打了也好!让他以后再欺行霸市!” 萧一瑾听罢也并未多想,只跟刘子朝所说的一样,张才楠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反观蓁蓁则是一脸诧异,抱着书箧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真的这么灵?” 回了萧府后,萧一瑾就发现蓁蓁总往后院跑,行迹还鬼鬼祟祟的,问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便偷偷的跟在身后,随她去了后院—— “你在干什么?” 萧一瑾突然发出声音,吓得蓁蓁手上一抖,黄灿灿的包谷撒了一地。 “小姐,您怎么来了?”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萧一瑾话刚问出口,就听见咕咕咕咕的鸽子叫,绕开蓁蓁快步走上前去,就见一只通身乳白的鸽子,腿间绑了一个袖珍的小竹筒—— “信鸽?你怎么会养这个?” 蓁蓁眼瞧是瞒不住了,干脆就说了实话—— r /> “这鸽子,不是我养的,是、是蔡世子身边的千瑞给我的。” 萧一瑾一脸的诧异“你跟千瑞?你们?” “不是不是——我跟千瑞什么都没有!”蓁蓁见自家小姐想歪了,连忙摇头摆手的解释道:“这是蔡世子让千瑞转交给我的,说是小姐要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让我去后山把这个信鸽放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我就、就试了一下。” “没想到,还挺有用...” “有用?”聪明如萧一瑾,话都说这番直白了,怎么还会猜不透,瞪大了眼睛“张才楠——” “嗯。”蓁蓁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瞎闹!”萧一瑾登时两道横眉竖起“蔡云旗也真是的!这不是乱来吗?就你还当真,竟然背着我跟他们一块瞎胡闹!你是萧府的人还是她蔡府的人?!” 萧一瑾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泛出丝丝甜味来,这个人就是这样心细如针。 蓁蓁被训斥了,也不害怕,反而抿嘴笑道—— “要我说还是蔡世子人好,就算去了漠北,心里依旧惦记着小姐,时刻记挂,您说是吧?” “是是是——是什么是!”萧一瑾的脸颊顿时飞满红霞,瞧了眼那笼里的鸽子,又看了眼地上掉落的包谷,轻声问道:“就吃这些吗?要不我再去拿些小米儿过来?” 就知道自家小姐是个爱说反话的,嘴上越不在乎,心里就越是惦记。 “不用,我这儿还有好多呢!”蓁蓁说着又从兜里抓出一把包谷来,送到萧一瑾面前,眨眨眼“小姐,要不您来喂。” “鬼丫头!就你精!” 说完,萧一瑾便抓起一把包谷捧在手心,只见那鸽子探过头来,一粒一粒的啄进肚中。 ———— 这边的白屹安因着受了蔡云旗临别前的嘱托,每日便把提防卢湛这件事放在日程上,时不时就要去学子监瞧瞧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大动作,谁能想到这人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找媒婆闹了这么一出儿,白屹安没被他气个半死! 蔡云旗这前脚才走没多久,后脚媳妇就被人惦记上了?那还了得?! 想起那日自己在蔡云旗面前捶胸顿足的保证,现在饶是一刻也坐不住了,万一要是萧家父母松了口,又或是萧一瑾没顶住压力,那蔡云旗回来了,自己可还怎么跟她交代? 屋子里白屹安来回踱步,想到之前蔡云旗说卢湛底子不干净,便生出了个想法,不如就去他老家探探虚实?万一摸出什么腌臜来,别说他是探花郎就是一品大员,也娶不成萧一瑾了! 可雍州那么远自己如何能去啊? “小姐,宫里的轿子来了。” “让他等着!” “啊?” 白屹安正是在心烦的头儿上呢,偏偏宫里又来了人催,真是有完没完了! “小姐,您在开玩笑吗?” “来了来了!”白屹安皱着眉头刚往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药箱差点儿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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