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送你吧。” 走到怡春院的外头儿,安正青似是有想说什么,可还没张口,却听一声—— “宝哥儿——” 清亮亮的是个极好听的女声儿。 蔡云旗登时一愣,转头瞧去,竟是心尖上的那人,随即脚步变的快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萧一瑾瞧了眼安正青,又捏着帕角在蔡云旗的额上拭了拭—— “左右不见你回来,这不是怕您找不到路了吗,妾身特地来接。” 刚说完,却又小声的在蔡云旗耳边,蚊子叫一般—— “这是喝了多少酒,胆子肥了你。” “娉娉——” 蔡云旗也不顾身后还有安正青在,叫着萧一瑾的乳名,便握上了她的手,转身介绍道—— “七表弟,你可看好了,你的嫂嫂可不是什么母老虎。” 安正青一眼就认出了萧一瑾—— “这不是——” 那天的小哥哥吗?难怪两人那样亲昵——原来是这样。 顿时脸就红成了猪肝色—— “嫂嫂——” 萧一瑾微微颔首,随即便有蔡云旗拉上来马车去。 安正青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忍不住叹气—— 看来自己想错了。 马车里,蔡云直直的就倒在了萧一瑾的肩上,半眯着眼睛,偷偷看她。 “怎么突然来了?” 萧一瑾知道她喝了酒难受,便向后靠了靠,让趴在肩上的人,枕在了腿上—— 伸手轻轻地推着她的太阳穴。 “千瑞回来说的,你被安正青他们灌酒了。”萧一瑾是真的心疼这人,为了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一遍一遍喝酒,一遍一遍头疼“往后这样的差事,天家不管记多大的功,都不干了。” 蔡云旗任她抚着自己的太阳穴,用力的环住萧一瑾的腰身,将脸全埋了进去,使劲儿的嗅了嗅—— “不干了,以后就光陪着你。” 办完了修桥交捐的事情,蔡云旗接下来便要去找齐钊了,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要同他会会了。 昨夜因着吃了酒的缘故,回来就闹上了,且闹得有些‘凶狠’—— 蔡云旗此时的目光极为爱怜—— 摸了摸这人的红彤彤的小脸,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了亲—— “我没劲儿了,别闹了~~~” 萧一瑾抱着被子就拨开了这人的手,那求饶似得语调似乎真的是害怕了。 “睡吧,睡醒我就回来了。” &nbs-->> p; ———— “店家,来碗甜汤儿。” 蔡云旗端坐在椅凳中间,此时天才微微亮,一条街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在。 ‘刘羽’瞧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本想是来开张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摆了摆手“你去别家吧,今儿不开门。” 蔡云旗微抬起眼眸,向那人冷冷的看去,满眼的肃然之感。 只一眼,却就好像落在了冰窖里—— “我今日哪儿也不去,就要在你这儿——齐郎中。” “你是谁!” ‘刘羽’当即手里的铜锁就都掉了,砸在脚上,他却好像失去了痛感,一躲都不躲。 “郡王府的先王妃还记得吧。” “你是郡王府的人!!!” 齐钊被戳穿了身份,可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要跑,但蔡云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又岂能容他轻易逃脱呢? 往左有象升,往右有怜姑姑,往前又是蔡云旗—— 齐钊这回儿真的是逃无可逃了。 “大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齐钊瘫软在地的上山,虎口处的大青斑暴露无遗—— 他就是最后的那个郎中! ————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今年洪水肆虐,千倾良亩被淹,多少人流离失所,许多难民正大批量的往晋京城郊涌入,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高热的瘟疫。 蔡云旗一行人押着齐钊,往晋京回的时候,白屹安却在此时临危受命到永州探查疫情。 宫里头儿,又有人来给江婉筠探平安脉,但却不再是白屹安,而是另外一位陌生的面孔。 林其琛难免觉得奇怪,自己的姨母从来都是一个人用到底的性子,并没有中途换人的习惯—— 这突然变了个人,使出了什么事吗? 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消息传出啊? 再说就算宫里有什么,也不可能会波及到太医院吧?就算波及到太医院,也不能拿白屹安来开刀吧? 更何况她可是皇后娘娘御用的人。 正想着要不要问一问,却听江婉筠放下袖子,道—— “曹太医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古板了些,不想白太医那么灵活,能将那些苦药变得容易下咽些。” 听着这话,想来这是不太用的惯曹太医罢? “那——怎么不叫白太医来呢。” 林其琛试探性的问道,也不引人怀疑。 “我倒是也想,可她被陛下派去了永州,明日就出发,我总不好今日还让人来吧,也让人家交代交代家里的事。” “永州?!”林其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里不是在闹疫症吗?” “对啊,所以才派她去了嘛,说来也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呢。”江婉筠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这么有才华的人,可惜是个女子了,若是投成个男儿,指不定要有多大的出息呢。” “是吗?” 林其琛的脸上忽的黯淡下来,脑中一阵阵的全是那人往日的种种,眉间沉的有些深—— “可她不是独女吗?万一要是——” 林其琛不敢再想下去,只记得疫症这样的病,以前在宫里头儿也爆发过,当时虽然自己还小,但也记得那时的惨状无比,死了更是不知多少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要去,谁也留不住。” 江婉筠叹息道,对于白屹安她也很想不通,虽说这么大的岁数还没成婚,但她却过得恣意洒脱,倒也是令人羡慕的另一种人生。 “姨母,我突然想到父亲今日要我早些回去呢。”林其琛忽的站起身来“今日——怕是不能陪姨母了。” “既然你父亲有事,那就早些回去罢。” “多谢姨母,明日其琛再来陪姨母说话。” 江婉筠见林其琛着脚下匆匆忙忙的模样,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往常着急回去的时候也不见她这样慌啊? 今日是怎么了? 林其琛攥了一手掌的汗,此时她早已经忘记,什么郡主身份,什么从容不迫,满脑子的就只有白屹安要走了!要去那疫症肆虐的永州! “小姐——”子鸢见自家主子神色慌张,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去太医院——不不不——去白府!” 林其琛紧锁着眉头,捏着帕子的指节都泛了白,想到江婉筠的那句交代家里的事情—— 不知为什么——此刻却在自己的脑子里成了交代后事。 “小姐,白府到了。”子鸢的话音还没落下。 轿子里的人就急忙的冲了出来,郡主的腰牌一亮,谁人敢挡? 下人领着就去了白屹安的房头儿。 “小姐——” 白屹安才听完白母的哭哭啼啼,这会儿心烦意乱的厉害,外头又是下人的急急禀报声—— 顿时就没好气了—— “叫什么叫!不见不见!全都不见!” 那下人登时被吓得脸色都白了——您腰闹脾气也分个时候啊。 苦笑道—— “我们小姐,平常不这样~~~” 林其琛自然知道她平常不这样,那人什么‘德行’自己还能不清楚。 “你下去吧。” 说完自己就推门进去了。 外屋没人,应该在里屋—— 子鸢知道主子有话要说,就没再跟着,只站在外屋的椅凳旁,随时听候差遣。 才走到门帘处,就闻见了一股冲人的气味—— 这人在烧什么?是艾草吗?不像啊。 随即便将门帘轻轻掀开,屋子里一阵烟雾缭绕,就见那人斜躺在软榻上,翘着脚—— 林其琛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白小姐好安逸啊——” “谁啊!” 此时的白屹安嘴里叼着个银质烟斗,呼呼的冒着呛人的白烟儿。 看清来人,白屹安慌的烟斗都从嘴里掉了出来,打在身上,好好地衣服瞬间就烧出一个洞来。 许是没想到她会来,一时又惊喜一时又慌乱。 这人还抽上烟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吗? 姨母说得对,真该投个男儿身。 “你、你来了——”白屹安站起身来,将烟斗藏在了身后。 别说,这低头怕挨骂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不出来,那我就只好自己进来了。”林其琛淡淡的道。 见到这人之前都还是满肚子的话,可真见到她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随后又瞥了她一眼—— “拿出来吧,我又不会给你没收了。” 白屹安这才蹑手蹑脚的将烟斗摸了出来,两只手黑呼呼的沾了一片。 “别往衣服蹭。”林其琛瞧着她小孩似得模样,取下自己的锦帕递了过去“擦罢。”说完,又补了句“擦完了,还我——” “啊?”白屹安皱了皱眉“我都擦脏了,你还要啊?” 林其琛倒吸了口凉气,望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 “白姑娘,这好像是我的帕子吧?” “一块帕子,这么小气。” “我小气,我好像记得之前你已经拿了我一块了。” “呃——”白屹安的表情顿时将在脸上,这人记性真好“不就一块帕子嘛,我跟你换还不成。” 说完就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块素色的白帕,上头连朵花都没有。 林其琛一脸嫌弃的接过来—— “你好歹秀朵花啊。” “我倒是也想,可我不会啊。”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白屹安手指细长,骨结有力—— 这手天生就该拿金针,绣工的活的确也不是她该做的,瞧着那空无一物的素色帕子,林其琛的心里忽然有了别的心思—— 到处张望着—— “你这里有没有绣筐?” “绣筐?” 白屹安愣了下,乍得想到什么,立马转身蹲到地上,从床底翻出个筐子来——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绣筐不知在床底下放了多久,上面落了一层土,白屹安有些尴尬的连忙转身用袖子掸干净—— “我娘给我的,我不想要,就塞在床底下了,后来就忘了。” 连针线都不会,林其琛难得没有揶揄她,只问道—— “你喜欢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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