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期意识到了什么,终于绷不住,朝着宋英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不期很乖的,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妈妈,我要回家……” 小不期两条小短腿使劲瞪,被佣人抱在怀里挣脱不开,只能看着妈妈走远。 妈妈上车了,车开走了,妈妈不要她了。 “你没爹生没娘养,活该被人欺负!” 小不期梗着脖子反驳,“我有妈妈的!” “哈哈哈有妈妈又怎么样,你妈妈才不管你呢!你看看你衣服烂成什么样了!” …… 班上男孩恶劣的嘲笑闯入脑海,她再也不能反驳一句“我有妈妈”。 因为她妈妈的确不要她了,名义上的“爸爸”也并不欢迎她。 许柏被宋不期哭得烦不胜烦,对佣人道:“把她弄安静了带进来。”随即迈步离开回了别墅。 佣人得令,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终于是让小不期不哭了。 小不期抱着被掐得生疼的胳膊,战战兢兢地站在许柏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没再哭了,偶尔打个哭嗝,看起来就可怜。 许柏盯着她的脸色极为难看,宋不期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嫌弃又厌恶,仿佛自己是件什么脏东西,做了什么弥天恶事。 小不期低着脑袋绞着手指头忐忑地站在“爸爸”面前,只望得见他那双擦得透亮的黑色皮鞋。 他当时说的话在宋不期心里烙下烙印,对于当时年仅十岁的自己来说,尽管五年过去了,还是记忆犹新。 许柏和她说,不许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女儿,只能说是亲戚寄养在许家的,也不许叫他爸,只能喊他叔叔。还说像她这样没人要的孩子,根本不配有父母,他只会养她到十八岁,十八岁之后就让她自生自灭,然后他将一张卡甩在桌子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每月一号会有一万块钱打进来,是给她的零花钱,已经很好了,和她以前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相比,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没什么好矫情的。 虽说是不能透露自己是许家的私生女,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第二天就满城皆知了,没摆在明面上说,私底下都传开了,她就是许家那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女。而且宋不期和许白礼是真的像,一看就是两兄妹。 宋不期深深吐出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第2章 寄人篱下 圣叶中学是一所全国闻名的私立学校,在宁海市的私立学校里排名第一,除了优质的教学团队和教学资源,更出名的是它高昂的赞助费和学杂费,让人望而却步。 圣叶光是赞助费就高达五十万,当然,赞助费只需要交一次。每年固定的学杂费要五万,还不包括平时的衣食住行,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就读不起,但也有不少家庭为了孩子能上圣叶而砸锅卖铁的。 无他,圣叶的教学是有目共睹的,每年高考的重本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原因有二:一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学资源就是最好的,成绩本就不差;二是圣叶教师团队的功劳。 就算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在圣叶魔鬼教师的教导下也能考个二本。圣叶每年还有一百个出国当交换生的名额,如果表现优异得到那边老师的青睐推荐,都不用参加高考,可以直接留在国外读大学。 宋不期今年十五岁,是圣叶中学初三六班的美术生,下半年就要升高中了,她想要考本校的高中部,听说唐韵下半年高三会转校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换好衣服,宋不期骑着那辆摔了N次依旧坚强工作的灰色自行车朝学校方向去,没有许白礼和许初雨的捉弄,宋不期顺利到了学校。 此时已经下第二节 课了,有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休息时间,宋不期还没吃早餐,先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这才往教室走。 圣叶的赞助费贵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的装修和豪华程度可以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入目就是高耸的教学楼和实验楼,每一栋都配有电梯,里面的教学设备是全国最先进的,教师团队也是顶尖的。 就连圣叶的厕所也是豪华得不能再豪华了,圣叶的卫生由专门的打扫阿姨打扫,就连厕所也是,一天至少打扫三次,洗手台都干净得反光。 此刻宋不期被按在厕所的洗手台前不能动弹,她的脸被粗鲁地按在盛满水的洗手台里,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双手朝旁边挥动,却是徒劳。 面包掉在地上,她还没走到教室就被拽进了厕所。 胸前衣服被溢出来的水打湿,宋不期脖颈青筋暴起,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无助又孱弱,窒息的感觉很强烈,像是随时要溺亡,这种感觉已经十分熟悉了,熟悉到宋不期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她想活的,有个人跟她说过,“世界很美好,善良的人更美好,任何的艰难都只是暂时的。”宋不期很想验证这句话,但是在她有限的人生里,除了那个人,她鲜少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意。 许初雨欣赏够了挣扎狼狈的宋不期,朝按住宋不期胳膊的两个小跟班挥了挥手,小跟班这才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咳咳咳……”昏沉的脑袋从水面上猛地抬起,宋不期双手撑在洗手台猛烈地咳嗽起来,水沿着嘴角咳了出来,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宋不期的五官已经长开,她的脸看起来很冷漠但是又让人忍不住驻足窥探。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时常面无表情,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一派淡然,颇有股冷傲的意味。尽管她总是穿着老土又肥大的校服,也遮挡不住她冷艳的外表,也只有她才能把这么丑的校服驾驭得这么好。 许初雨最讨厌的就是宋不期那张对所有事都一副无所谓的脸,她就要撕烂她那张虚伪淡然的脸。 许初雨踱步走到宋不期面前,“啧啧”两声,“宋不期你也太弱了,不过是喝了几口水罢了,用得着咳成这样吗?” 宋不期直起身子,恢复成原来那副淡然姿态,瞥了眼许初雨随后转开视线,语气淡淡地提醒:“玩够了吗?这节是柯老师的课。” 柯若兰是她们美术指导老师,老师的名字听起来温柔,实际上非常严格,无论什么家境的学生在她眼里一视同仁,许初雨被她罚了几次,罚怕了。 这可把许初雨气得够呛,她上前一步站在宋不期面前,却是矮了一截,气势也弱了半分。 明明两人只差了几个月,身高却像是差了几年,宋不期虽然瘦弱,身高却不输班上最高的男生。 许初雨向来看不惯宋不期,见她这样更是恼怒,一把揪住她校服衣领就往下拉,膝盖往上顶,肚子一阵疼痛,宋不期闷哼一声,双手紧握成拳,双眸满是冷意,却是没其它反抗的动作。 反抗只会让她们更加兴奋,惹恼了她们,持续的时间会更久。 宋不期不是没试过,她试过挣扎反抗,等待她的是更暴力的群殴。她试过告诉班主任,班主任是怎么说来着,他问宋不期她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只打你。 呵呵,可笑吧。 她还天真地试过报警,警察把她们带到警察局,许柏和那些家长来了,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最后警察以没有证据为由打发她走了。 回到许家又是一顿毒打,又被饿了几天才放出来。 没人会帮她,她只有自己,孤立无援,只有忍耐,然后逃离。 看着她跌坐在地上,像根木头没有其它反应。许初雨觉得没意思极了,伸手捏住宋不期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恶劣一笑:“宋不期,你这么懦弱,活该没人要!” 许初雨带着两个跟班走了,宋不期的眼珠动了动,一只纤弱白皙的手搭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捂住肚子,艰难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课是彻底没法上了,白色的校服上有一个明显的脚印,宋不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抬起头来,脸上是未干的水迹,眼圈泛着红,碎发黏在额前,看起来很是狼狈,望着镜子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嗤笑一声。 宋不期,你真没用。 是啊,自己真没用,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再忍忍吧,就剩三年了,如果顺利就剩两年了。 宋不期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很快又归于平静,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扯着有脚印的衣裳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湿了一大片也不以为然。 初三六班。 柯老师在点名册上宋不期的名字上打了个叉,她皱着眉头开始讲课。 宋不期算是她比较看好的学生,现在正是冲刺的最后关头,她竟然缺席,心里暗叹口气,想着一会儿要找她谈话。 天台。 天台很大很宽敞,早上的雨水还未干透,地上泛着湿气。 这里种了很多盆栽,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被雨水打湿,更显嫩绿。 宋不期窝在天台一角,她坐在围栏上,一脚曲起,脸枕在膝盖上,另一脚在虚空中晃动,她看起来十分悠哉,如果忽略掉危险的环境,稍一倾身就会有坠落的风险,这可是二十楼。 一阵微风袭来,吹动衣摆,宋不期觉得有些冷了,她抱紧自己,动作有些大,微微晃动,摇摇欲坠。 但宋不期却不觉得害怕,其实她不怕死,面对许白礼和许初雨他们时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她只是不甘心。 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她要被指指点点?凭什么他们不想让她活她就要去死?凭什么他们这样的烂人可以活得好好的,自己却要在这世上拼命挣扎? 她不甘心,所以她要忍,忍一时不只是风平浪静,也可以是为了掀起不为人知的滔天巨浪。 这里算是一片净土,她每次过来都小心翼翼,不让许初雨她们看到,才会有片刻宁静。 早上的面包还没来得及吃就被许初雨她们拉走,面包也糟蹋了,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宋不期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不过这也是常态了,她的胃向来不好。 一直待到下午快要上课,宋不期这才起身准备回教室。 刚到教室就被柯老师叫去办公室说了一通。 —— “唐韵,不是我说,我真搞不懂你?你在艺校挺好的呀,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转学回来呀?”好友温浅十分不解地拧紧眉头,“不会是又为了许家那位吧?” 唐韵家里是开公司的,唐氏娱乐是宁海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三年前唐韵去了一趟自家公司,恰巧看到演员培训,突然对演戏来了兴趣,即刻转学去了宁海艺术学院附属中学就读,眼看着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这人倒好,竟然要跑回圣叶。 其实如果唐韵想,她姐姐这么疼她,肯定会给她铺路,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去上什么艺校,但唐韵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想要达到的位置,而不是靠家里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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