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方才郑毅来之前别人已经问过,三队另一位都头宝应压低声音,看好戏一样替成平说道:“驻街铺子给的正好够,你方姐趁小成不注意,提前打走一碗藏起来了,吃饭时没事人一样又打了两人份的吃,倘非小成那徒弟回睡帐时无意间发现这个,方才老朱早就质问来拉饭桶的公差了!” 说着,都头宝应“呵!”一声冷笑:“鸡蛋他们公母俩吃个够,红烧肉他们也要吃个够,没理由好事都是他们的吧!” 鸡蛋的事,是成平方才和大家聊天时说漏了嘴。 方才,红烧肉不够吃,有人追问早上剩下的鸡蛋去向,成平不会撒谎,只能和盘托出,而且,她本是三队人,以前也在一队二队当过差,跟大家关系都不错,闲聊时也不会虚与委蛇。 直脾气的三队都头郑毅当场拍桌子:“待忙过这阵子,三队不缺人,喜冬谁爱要谁要吧!娘的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无怪乎郑毅说这样的话,疫区事务繁重,人人忙碌疲惫,再遇上点这种闹心事,脾气那可不就是说来就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简方是什么人,她男人很是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这男人干活的确手脚利索,但他满嘴谎话,自命不凡,欺上瞒下眼高手低,油滑得简直无以加复。 就连在楼正兴和温离楼面前,喜冬这人也是惯会耍心眼的。 说着,简方延迟洗饭桶导致饭桶不够用,以至于送饭人不得不把暮食的馒头和豆芽菜放在一个桶里,结果馒头被菜汤泡了的事,也被大家说道起来。 一时之间,真真是触犯众怒。 直到这个时候,裴夏偷偷瞄一眼坐在那里笑得满脸温纯和煦的成平,心里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想到这里,裴夏后背一凉——公差成平,绝非善类。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常文钟,谢谢阅读。 注: 文中六尺五寸折合现代单位是一米九五,十寸约莫30公分,温狗个子高,但也没195那么高。
第5章 又过几日,本就人手紧张的班里有三个人休假离开,一队和三队岗上缺出三个口子,三人的活分压下来,几乎人人苦不堪言,不由开始抱怨活多人少,众请楼正兴像其他班一样向司部要人手支援。 可楼正兴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开口向司部请求支援。 手下人看的是支援,楼正兴作为一班总都头,考虑的东西要比手下多,那些来支援的人多为文首钊旧部,水平实在参差不齐,倘要那些人过来,说不准是来支援还是来坏事。 疫病防控,最大一个忌讳就是任用毫不了解的陌生人。 那些支援者,都是暂代司正文首钊从别处调来,干活水平如何实在有待商榷。 第一班疫区因支援者操作不当导致大面积传染的例子就放在眼前,楼正兴拒绝要支援,紧急重新部署,将简方调一队补缺,裴夏调三队补缺,成平和郑毅负责二区勤事,同时也要进疫区补缺。 裴夏是新人,没有单独处理发病者所居屋舍消杀的经验,又实实在在是个劳动力,是以安排她进疫区单独负责十号屋舍做一些基础工作,十号屋舍仍旧主要由郑毅负责。 至于成平,因有颇为丰富的独立处理经验,则接手完全没有处理过的一号屋舍。 这下可好,原本有三个人负责的二区,不仅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还是轮班制在二区盯着。 人少了,要干的活可是半点都没少。 工作进行到第四天,疫区又爆新点,一夜之间死亡九人。这九具尸体要小心地从死亡的地方集中到某处,做集体焚烧处理。 按照缉安司现行要求,处理尸体的人由缉安司司部组织指派,由司本部武侯组成,负责来这里处理。 要用的物资整车整车处理了送进疫区,草药煎熬量也多到需要二区帮里面分担,二区成为扭转中枢,里里外外的活计,一时之间竟然全部压在了成平和正义两人身上。 两人很快商议好公务顺序—— 每日清早开始当差,由郑毅在二区干活,接出送入,熬药消杀,成平则进一号屋舍进行第一遍全覆盖消杀。 待成平做完第一遍全覆盖消杀,时间差不多就在巳时四刻左右,成平出来洗澡换衣,接替郑毅公务,郑毅则进疫区十号屋舍,检查裴夏的公务,并带教裴夏。 因为郑毅是都头,身上还压着不少其他活要干,比如疫区产生的垃圾要集中焚烧之类的事,由是下午时候,郑毅还在疫区干活,成平就待在二区保证勤务。 连干三日,疫区里接连三天死人,里里外外的公务量已经多到无法用“令人忙碌”四字来做形容。 这一日下午,疫区又死人了,成平既要从安全区往二区接物资,又得不停气地给疫区送物资,落日之后,来支援的武侯们带着处理好的物资进了疫区,半刻钟没停下过的成平把最后一床裹尸席蒸好,拖过来摞放到库棚,一头倒在裹尸席上,累得动弹不了。 夜里,班众吃罢饭都会去歇息了,成平还要准备各队报过来的次日要带进疫区的物资,东西很多,裴夏拉着简方过来帮忙,张劲勉见她三人都在忙,一声不吭把三个饭桶刷洗了,又一声不吭地去煮脏衣服。 隔着挑开半个的库棚门帘看一会儿张劲勉干活,简方忍不住叹道:“其实我觉得,成平和劲勉挺般配的。” “啊?”趴在小方桌前登记册子的成平猛然抬头,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害怕曾经和张劲勉说过处一处的事情被人知道! 站在货架前装东西的裴夏也扭头来,无声看向成平。 “……怎么忽然这样说?”成平脸上浮起疑惑笑容,尽量不露心中端倪。 简方抬手朝库棚外张劲勉所在方向指指,笃定道:“就是觉得你们俩很般配,都那样踏实肯干,要是能结成两口子,再生个龙凤胎,将来日子定能过的红红火火!” “……”成平微愣,再次展颜露笑,又因太过疲惫,表情看起来些许懒散,嘴角轻轻扬起,竟显几分自嘲色:“方姐你可别拿我开涮了,就我这样的,别说成人家过日子,我不把自己砸手里就谢天谢地喽!” 简方认真瞧成平那张脸,宽慰鼓励人的话张口就来:“我看你分明挺顺眼的,鼻子眼睛都长在正地方,没差啊,不要看轻自己。” “多谢方姐夸奖!”成平咧嘴笑开:“那就待我成家日,定头一个请方姐吃喜糖!” 裴夏转过头去继续干活,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心想,成平这个家伙,混不吝的劲头犯起来时,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的。 又过两日,下午第三班疫区一连几日发病死伤,整日忙于参与议事的文首钊终于亲自“下地”,呼呼喝喝来到第三班疫区巡查。 文首钊是下午时候来的,上午时众人听闻他要来,无一不抓紧时间把自己辖区内公务处理好,至少明面上过得去,时成平负责二区勤务,重心自然放在二区。 早上已向楼正兴反应过,一号屋舍本应全部用木板钉死的八扇窗户并一扇天窗,因内外忙碌无有时间故只才钉一扇半,因这这不是件什么不得了的事,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楼正兴也没放在心上。 下午,三队众人各自忙碌,文首钊还没来时,郑毅便从裴夏那里回来,洗过澡后领上一个姓原的公差,抓紧时间去一号屋舍钉窗户。 按照医工房现行疫病处理方案,医工们建议将发病屋子的窗户全部做钉死处理,可防止虫鸟猫狗进来,将病带出去传播,尽管在一线防控者看来,这种规定对于疫病防控来说属于六个指头挠痒——多一道。 成平忙碌,八个窗户一个天窗此前只钉了一个半。 按照楼正兴的打算,文首钊进来后,他将会按照风险从低到高,即从十号到一号这样的顺序引导文首钊进疫区巡查,为一号屋舍钉窗户争取来时间。 按照郑毅估计,待文首钊巡倒着查完十到二号,一号屋舍窗户能钉完。 文首钊一行还带着一位医工,他们进二区后,先在议事帐篷和楼正兴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由楼正兴安排人手,引导那二人进疫区巡查去了。 可是郑毅没有想到,那原公差竟是个如此会拖后腿的——郑毅扛了木板先进去,让原公差带锤子和铁钉,谁知道那姓原的就只随便拿了十几颗钉子,导致二人进去后钉没几个板子就没了铁钉,郑毅让姓原的来前面找成平要钉子,他则在附近寻寻有否钉子,谁知道姓原的会半路跑去抽烟区,坐下抽烟歇息去! 外头,成平跑里跑外忙碌,并没有将最高官长文首钊下来巡查的事太放在心上,待一股脑儿忙到酉时二刻左右,成平绕远路给二队送物资回来,才一现身,就被两位武侯唤住,带进议事帐篷。 “成平,一号屋舍是你在负责?”甫进议事帐篷,医工房检行指挥翟道石站在长桌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食指点在桌面,神色阴沉到极致。 成平顿知不好,拧眉,口中有些发干:“是。” “啪!”一声响,一本公差们随身携带的口袋册扔拍在成平面前的长桌上,翟道石的怒吼接踵而至:“看看这上面记录的一号屋舍是什么情况?!你领着公府发的薪水,整天在这里头干什么?接手屋舍这么多天,连个窗户都没有给我钉死,你整天在里面吃屎吗?……” 成平垂手而立,头微低,沉默着任眼前这位官阶和文首钊一样高,而且还不受缉安司管理的医工房最高官长检行指挥翟道石破口大骂。 也不知被骂了多少不带重复的话,始终沉默的成平终于等来她的救兵楼正兴。 毕竟楼正兴和翟道石打交道多,知道如何平息这位医官爷的怒火,三言两语将怒火引上自己身,将责任全部揽下的楼正兴暗暗疯狂摆手,叫成平退出了议事帐篷。 活没干好,即便已经竭尽全力了,那些当大官的没人在乎,他们只看结果。成平心里固然难受,甚至担心因此被公府除名,毕竟自疫病发生以来,文首钊借此除退好几位公差,并安排了自己人进来。 如今这个时候,成平还不想丢这个饭碗。 楼正兴一力处理这件事去了,落黑,入夜,翟道石骂成平时顺带把整个第三队从上骂到下的事情,不知被谁传到郑毅耳朵里。 疫病发生,基层所有人拼着性命扑上来参与防控,结果因为窗户没钉,被上头人否定得啥也不是。 犯了错,我们承认,我们改正,可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人做的所有事都否认,那么,大家那些没日没夜的辛苦,算什么? 当夜,郑毅拦住准备离开的翟道石,二人发生了几句口角,旁边又有几个公差说了几句翟道石不是,要翟道石道歉,众人和翟道石发生口角争执,甚至险些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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