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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好的天气没持续过一天，凌晨便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元汀回国来没带多少衣裳，身上穿着的这件黑色的厚呢子大衣，还是江晴找出的她母亲的旧衣裳。 临出门前，江晴将大衣捧在怀里，略带着几分扭捏地问她： “今天外面很冷，你要不要穿？” 元汀没想到她会关注到自己的衣服，一时之间有些愣神。 江晴以为她嫌弃，连忙把衣服抱回自己的怀中，红着脸嗫嚅道：“虽然是我之前穿过的，但是洗的很干净。” 元汀笑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薄风衣脱掉，接过了江晴手中的呢子大衣。 “谢谢。” “能别孝章吗？”元汀问。 江晴点头，拿过放在柜子上的孝章，帮元汀别到了袖子上。 她靠得近，轻嗅到了江晴身上香水味道，像她第一次见到新雪，闻到的清新又幽冷的气息。 人最后的归宿就是一个小小的匣子，一片小小的空地。 一抨薄土，隔绝了光与雾，也隔绝了生与死。 江晴轻轻抚摸着墓碑上年轻女人的照片，想要将她的笑颜留住，她默默地流着眼泪，不停地擦，却总也擦不尽。 元汀为她撑着伞，可料峭的寒风还是将细密的雨丝吹到了她的脸颊上，遮掩着她的泪水。 最后是婶婶把她扶起来的。 “小晴，快别哭了，哭得婶婶心都要碎了，这可怜的孩子。” 元汀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江晴，婶婶顺势接过，给她擦脸。 元成业凑了上来，两把黑伞的边缘碰撞在一起，伞面上积攒的水花被猛然晃下，哗啦哗啦地洒落在元汀的脚下。 她往边上挪了一步。 “汀汀，你马上要回美国了，你爸的那套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元成业问。 元汀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在我爸骨灰面前问这个？我爸留给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元成业噎了一声：“这么多年书都读到哪去了，怎么跟长辈这么说话呢，果然外国就教的你目无尊长的。” “我说错了吗？”元汀盯着他看，想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出一点点愧疚，却没有。 元成业气闷，却又只能忍着。 “房子要是想卖掉，我不也好帮帮你联系下家么，现在房子可不好脱手，尤其是你们那老破小区。” 元汀想也没想直接回绝了他：“我不卖，不劳烦你了。” 元成业又觑了一眼江晴，道：“那房子还有小晴一半呢，你不卖你跟她商量了吗？她以后生活、上学都需要钱啊，你留着房子也没用，还不如拿钱呢。” 元汀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元成业想要收养江晴，不仅仅是为了那点脏心思，还打着父亲的遗产的念头。 房子有江晴的一部分，江晴是个面皮薄的小丫头，好拿捏，又不好意思吃白食，他如果成了监护人，就能理所当然的支配。 元汀攥紧了拳头，忍着恶心，叫了一声“江晴”。 少女把湿透了的纸巾揉成了一个团攥在手中，轻轻回头。 女人的声音穿过雨幕，夹杂着果香，送入她的耳中。 “江晴，你以后跟着我吧。”
第3章 在场的三个人闻言皆是一惊。 元成业最先反应过来：“跟着你？你还是个没结婚的姑娘，怎么能带着个孩子？” 婶婶快步走到了元汀的身旁忙忙劝解道：“就是就是，这样你以后怎么好嫁人啊。再说了你也不会照顾孩子啊，总不能让她回家连口饭都吃不上吧。” 元汀看着婶婶的伞离开江晴的头顶，让雨水瞬间浸湿了江晴的棉衣，皱起了眉头。 她撑着伞走上前去，遮住江晴头顶的雨幕。 婶婶也发现了，顿时红了脸皮。 元成业继续开口道：“你在美国还有工作，怎么照顾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元汀嗤笑了一声：“她又不是元清，还需要我喂饭洗脸，所有事都亲自顾全周到的照顾。” “你！”元成业大为恼火。 他盯着江晴和元汀，憋了一口气，最终道：“再怎么说她跟着你不合适，对你对她都不好。” “跟着我怎么不合适了，我不比你有资格么？”元汀逮着他怼，一点也不留情面。 “小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不想让耽误别人，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是专门照顾你们的。” 婶婶见元汀说话这么刚硬，便对着江晴说软和话。 “小晴，你和汀汀才见过几次面，不好这样麻烦她的，你说，你想跟着谁？” 婶婶想上前拉住江晴的手，可捞了个空。 元汀觉得这对夫妻可笑。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父母争吵过后，母亲把她拉到身前，硬声地问道：“你说，我和你爸离婚，你要跟谁？” 大人们总是假意给出选择，却明里暗里地只允许你选择那条指定好的路。 元汀比江晴微微高出半指，挡在她的身前，遮住两道逼迫的目光。 她穿着自己的衣裳，袖子上是自己亲自别上去的孝章，垂在身后微卷的发丝上沾染的水汽和身上湿漉漉的水汽相同。 江晴止住了眼泪，向前走了一步，立在了元汀的身旁。 “我要跟着小姨。” “我想跟着她。” 她重复的两次，没有用那个他人提供的“选”，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 江晴浑身湿透了，坐到出租车里还在浑身打着哆嗦。 元汀看着心疼，对司机说道： “师傅，麻烦您把暖气开大点，先到最近的商场。” “为什么不回家？”江晴小声问。 “给你先换身干衣服，回家还有一段距离呢。” 江晴面皮发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害羞。 “不用了……” 元汀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上下牙都在打颤了。 “刚在元成业那说了我会好好照顾你，这么个冻坏了怎么行，他们要怎么看我。” 元汀的原生眉很粗，不用画也有种自在的浓密，所以她总是疏于打理。 最近没有修眉，便又开始野蛮生长。 这对野生眉一蹙，成熟强势的气息便从眉头溢出。 江晴没能拒绝，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这附近有一家大商场，只是门可罗雀，尤其是雨天的工作日，客人尤其得少。 随便走进一家门店，江晴知道了人少的另一个原因。 “这件是我们店里主打的新款，小姐您要试一下吗？” 导购热情地迎上来，给两人介绍店内模特身上的款式。 现在是早春，商场之中已经少见厚实的衣服了，甚至有些新潮的店铺已经上了夏日的短裙。 元汀扫了一眼店内的衣服，发现比较齐全，款式也适合江晴，对江晴说道： “你自己挑一套吧。” 江晴随便拿起一件薄开衫，扫了一眼价格，又挂回了架子上。 她不再看这些衣服，悄声对元汀道：“换家店吧……” 商场中开着恒温空调，她终于不打颤了，但湿掉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挂在她的脸颊上，颇为可怜。 元汀拿起她放下的那件开衫，往她身上比划了一下。 鹅黄色的绒线针织衫，点缀着珍珠纽扣，江晴的肤色细白，映衬得她像是春日之中开出的淡黄含笑花。 “好看，你不喜欢吗？” 江晴说不出违心的话。 “喜欢的。” 元汀又拿了件喇叭筒的黑色牛仔裤，都塞到了江晴的怀中。 “快去换上吧，别真的感冒了。” 江晴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元汀又选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等会儿她出来让她把这个穿上，我再去买点东西。” 江晴翻出衣服的标签，3后面带着三个0，她赶忙将新衣服和自己湿漉漉的袄子分开，整整齐齐地放在试衣间的凳子上。 她呼了两口气，还是脱下了自己湿透的袄子，浑身像笼罩在一个湿冷的气炉之中，甚至连最里层的内衣也泛着潮气， 江晴换上了干爽柔软的新衣服，慢慢地走出了试衣间。 导购迎了上来，将那件白色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 “小美女还喜欢什么？你姐姐去买东西了，叫你多挑几件呢。” 另一个导购端了一杯热水过来，江晴捧着热水，端坐在沙发上。 “不用了，谢谢。” 她一口一口地吹着水上的热气，拒绝和导购搭话。 不一会儿，元汀拿着两个购物袋回来了，她掏出一块新的大毛巾递给江晴，让她擦擦头发。 “这个也给你，去换上吧。” 她又递给江晴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江晴不解所以地往试衣间走。 轻轻地撕开这个印满碎花的包装盒，里面是一套新的内衣。 江晴按住自己发凉的胸口，眼眶微热。 - 等江晴再出来时，元汀已经打包好了她的旧衣服，坐在休息沙发上看手机。 见江晴出来了，她也抬起了头，对着女孩抿了抿唇。 “走吧，我们先吃饭，等你头发干了再走。” 江晴点头，跟在元汀的身后离开了这家店铺。 元建一的老小区在城东，而这片墓地在城西的郊外，来回一趟时间太长，这阵儿也过了饭点儿，元汀和江晴都饿了。 饭桌上两人有些沉默，肥瘦相间的水煎肉在烤盘上滋滋冒气，散发着诱人的香。 负责烤肉的年轻店员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判断不出二人的关系，边神游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元汀不停地看手机的消息，直到烤肉的店员轻声说“烤好了”，她才将手机扣到桌面上，动起筷子。 她胃口不佳，随便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 “你多吃点。” 元汀用公用的夹子把烤好的肉夹到了江晴那面，倒真的有几分像照顾晚辈那样照顾她。 “你也吃。” 江晴拿起夹子，试探地夹了一片肉放到元汀的小盘之中。 元汀抿了一个轻笑，夹起肉吃掉了。 桌上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元汀看到全是一个人的电话，她索性关了静音，可再下不去筷子。 她忍了一会儿，又拿起了手机看。 手机对面的人不停地打电话发短信，她只能跟江晴说一句“抱歉” “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慢慢吃。” 这家饭店的后面就是员工办公区的长通道，元汀走到连廊之中，接通了又打过来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只是哭，细细的呜咽惹得元汀心烦意乱。 她伸进衣服兜中，没有摸到烟，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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