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来眨了眨眼,轻声说:“发达了。” 像是在感慨假如她毕业也走了小智那条路, 没准已经换了她最喜欢的哈雷,载她最爱的小姑娘出门兜风。 小智骑上车招呼她:“上来吧。” 那是米来第一次坐别人的摩托, 她坐在后座,想象每次路婳浓在她身后的心理过程。 只要她将头躲在小智身后, 就好像风怎么也吹不到了似的。 到了野球场,米来紧着动了动自己的五官,又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直到身上的狼狈劲儿卸下去不少之后, 她才跟着小智上了那花花绿绿的台子。 黑哥一如既往的皱着眉头盯场子,兼放赌钱。 身边的人看清米来的脸之后,一个两个的从台子上起身, 规矩着看过来。 “米总。” 米来抿着嘴唇挨个点头。 她不用认识那么多人,只要那么多人认识她就行。 黑哥见她出现, 也从那老位置起了身。 “米总来了?”他还是从前那拽了吧唧的语气,倒让米来心里好受了一点儿。 她点头,问他:“黑哥, 陪我打一场?” 黑哥转头瞥她,手搭在她瘦削的两肩捏了捏,“怎么瘦成这样?黑了。” 米来不置可否。 黑哥收了手,又晃了晃自己的膀子。 米来也脱了身上脏兮兮的白衬衫,只单穿一件白T恤下场。 郑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单手撑在杆儿上, 一跃而下。 “加我一个。”他朝米来摆了摆手, 小耳环换成了钻石耳钉。 米来朝他笑了一下,“最近没祸害小姑娘吧?” 郑龙扬了扬下巴,“没。这不是怕米总听说了揍我吗?” 一如既往的满嘴跑火车。 老配方,她和小智一伙,黑哥和郑龙。 球从看台飞下来,米来尽了力去跳,还是没抢过黑哥的长手臂。 正所谓「老当益壮」。 小智越过她的时候拍了下手:“回防,别多想。” 米来没多想。 她忘了白宇赢教她的盯人不盯球,她眼里只有球。 它在篮筐里转再掉下来,从别人的手里再抢到自己手中。 米来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跑死在野球场的时候,上头有人吹了哨儿。 黑哥单手拄着膝盖喘粗气,另一只手搭在米来的背上,他问:“小路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 米来抬起眼,“啊,要高考了,学习紧张。” 上头吹哨的大声喊分儿:“四十二比三十九,黑哥和小龙领先三分儿。” 黑哥随意的抬起手招呼了一下,上头的人就不喊了。 他拽米来回去休息,然后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两块儿巧克力出来,递给米来。 米来疑惑的抬眉,现在她身份不比从前了,黑哥不可能拿小零食来逗弄她。 只见黑哥悄悄的红了脸,“给小路的,我天天都带,她也没来。”他顿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新的啊,每天都拿的新的。” 米来楞楞地看着那粗糙手掌内安然躺着的两块巧克力,还是伸出手接了。 她把它们塞进了自己的牛仔裤兜里。 还有不到五十天就高考了。 郑龙拿了水挤到她身边,“米来,你这两年混的也太牛了吧?”他眼里还闪着那种崇拜的光,又不像其他人那样怕她。 米来推了一下他的手,从他手里心安理得的抢过水瓶,“还行吧。” 她扬起头,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瓶子下去。 郑龙又凑过来,“你知道那个吗?头发一绑,唢呐上场。” 米来挑眉问他:“啥?” “说你啊,多帅啊。” 米来没理他。 她猜想,大概这句话是老刘帮她编的人设故事。 人物立体,结果分明。 传播效果也不错。 郑龙铺垫了半天,最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小路,交男朋友了吗?” 米来立刻摔了手里的水瓶子。 那水瓶没带盖儿,剩下的半瓶水全洒在了地上。 郑龙小心的抬起眼觑她,“怎,怎么了?” 米来高高的扬着半边眉毛歪头看他。 郑龙自己捡了水瓶,不住的向她道歉,“我错了,我就问问,又不是真打她主意。” “我真错了。”郑龙见她表情没变化,又补了一句。 米来这才放下眉毛,轻轻笑了一声。 「位高权重」的就是有这点隐性福利,不高兴了吊个脸子,身边的人会为她的情绪买单。 小智不怕她,喝了水用脚踢她的小腿,“怎么回事?咱们两个年轻力壮的还没打过黑哥这老家伙?” 被称为老家伙的黑哥翘起一边嘴唇,“不服是不是?那就再来一场。” 米来手搭在自己的腿上起身,“来就来,还怕了你不成?” 赌注重新下。 米来向来不参与这事。 下了场就只管盯着球,哨响的同时,她扔出了手里的球,直接躺在了球场上。 球在篮筐里转了转,结果没进,小智又接过来补了一个。 黑哥指他:“这个不算奥。” 米来躺在地上乐的嘎嘎的。 从地上起身,套回那件儿脏兮兮的白衬衫时,黑哥拍了一下她:“被忘了把巧克力给小路。” 米来撇嘴:“你怎么不自己给?” “她也不来啊!”黑哥愤愤不平。 米来眯起眼瞧他,“你该不会是老树开花,要吃嫩草吧?” 黑哥揪着她还未穿好的白衬衫,很是凶残的给了她两下,“我就是单纯喜欢漂亮女儿,这不是连媳妇儿都没有呢嘛?你怎么这么龌蹉猥琐?小路瞎了眼和你玩儿。” 米来嘴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是瞎了眼了。” 黑哥收起手,问她:“怎么?你们俩吵架了?” “没。”米来摇头,把自己身上的衬衫扣子全系上了,“我俩好着呢,保准把你这东西亲手送到她手掌心。” 黑哥抬起腿,欲踹她。 米来反应迅速的躲了,“踢不着,气死你。” 小智一手拉她的胳膊,一手去推黑哥跟过来的肩膀,“好了好了,让小的看热闹。” 米来听了这话,立刻端起来。 她人模狗样的又接受了一遍注目礼,才走到小智的狂野大摩托边。 小智上车之前回头问她:“和小路吵架了心里不痛快?想不想喝点儿?” 米来眼珠子一转,“行啊。” 当年两个最小的,在强仔修车行被一众大哥们看着管着的小滑头,也渐渐长大成了各自领域的领头羊。 小智还是带她去了他们都熟悉的大筋皮子。 老板娘刚一见到米来那被晒得黢黑的脸,赶紧擦了手,「哎呦哎呦」的叫着去摸她的脸。 “怎么弄的啊这是?诶呦,这孩子原来多白净呢?诶呦诶呦。” 遗憾程度丝毫不亚于生意爆火,料却没备齐。 小智点了串,米来要了酒。 等老板娘一离开,米来问他:“怎么不见老板?” “李叔去年中风了,婶子就不让他来了。” 米来深深叹了口气。 世人皆苦。 倒显得依旧心怀善意的婶子,灵魂更加可贵。 她又出去叫了服务员,“你们今天剩的所有串儿都给我烤了吧。然后把串帮我送到城北那家北苑KTV,一会儿一起算钱。” 婶子向来是体面人。 没有平白的拿钱砸人勤劳双手的理。 所以她得花钱花在勤劳上。 婶子在炉子边听说了这事儿,进来送串的时候掐着腰质问米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李叔干不了,你婶子还能干呢,倒也不用你们这些小的来逞能。” 米来扔了菜单,仰头陪笑:“婶子说的哪里话,你们剩的都不知道够不够我那群崽子吃的。要是不够,我还得出门再给带回去两盆小龙虾呢,您属实是想多了。” 婶子这才收起掐腰的手,“害。是婶子误会了,”她转身去柜台拿了一瓶小白干儿,进包厢对着米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算婶子给你赔不是了。” 米来点头,“那我陪您一个。” 她也倒了满满一大杯的白酒,跟着婶子喝了。 等婶子一离开包厢,米来立刻捂着嘴跑了出去。 她自己的酒量时高时低,状态好的时候能和人勉强一战,状态不好的时候,那就是一个胃液倒流与天昏地暗。 晚上是被小智扛回修车行的。 李强平日里住她原来那个小屋陪奶奶。 所以修车行就只剩下了小智。 小智把她扔在油桶改造的沙发上,就一个人进去洗澡。 米来还没来得及置办新手机,可是喝醉了酒的此刻,她却分外的想念路婳浓。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摸了小智的手机,一连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被打在键盘上,还是没敢拨出去。 小智从浴室出来,见她那黑红黑红脸的死样子,从她手里抢了手机。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后,他帮她拨了号码。 那边响了很久,才有人接起。 “小路吧?米来她喝多了,”他刚转过头要把手机递给米来,米来却头一栽人事不省的睡了过去,他只能接着说:“但是睡着了。” 那头静了一会儿,路婳浓低着嗓子问他:“在哪里?” “修车行。” 小智开了电视,坐在米来沙发下的地毯上,看哑剧。 半小时左右,有人轻轻敲修车行的卷帘门。 小智起身帮她开了门,又把手里的钥匙递给路婳浓:“我出去找家旅店睡,米来就交给你了。” 路婳浓点头后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明天带早餐回来,别说我来过。” 小智了然。 进了熟悉的屋子,她只能看到沙发边露出一截白花花的手臂。 穿衬衫睡觉多不舒服,还把扣子扣得那么紧。 路婳浓走过去,看了一眼红色还没消退的米来的脸。 她把挡在米来脸前的刘海理到了她的耳后。 蹲在沙发边看了米来一会儿后,她起身去解米来身上的扣子。 米来挣扎了一下,又不动了。 路婳浓又大着胆子抱起她的上身,把她身上变脏的白衬衫脱了。 放下衬衫的同时,路婳浓看到了米来手臂上的枪伤。 虽然只是被子弹擦了一小边儿,但还是实打实的缺了一块儿肉。 路婳浓立刻心痛的无以言表。 那心痛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痛,它揪着疼的人难受。 路婳浓隔空打了一下米来的脸。 手到米来脸边的时候,又轻轻触了触。 她们还是分手了。 路婳浓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天晚上小院儿门口丽姐对她说过的话,她说她们两个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硬要往一起凑,也只会互相拖累着,谁都到不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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