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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那位拄着木杖入场的年迈老妇，康沃尔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麦格莉大魔导今年据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只要她旗帜鲜明站出来表明立场，至少陪审团里来自魔法世界的票型一定会保持高度一致。 这位百岁老人眼里闪耀着睿智的光辉，她和蔼的看向控方席位。 “不用担心，先生，我不是来号召表明自己立场的，公民意志至高无上，不会被我这个老太婆左右。 我只是顺着卡琳娜小姐的提醒，想向陪审团展现提醒一下我发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 纵观大陆魔法历史，亡灵魔法师一直都是一个最特殊的群体。 这个群体的人数极其稀少，且亡灵法师大多孤僻寡言，不太喜欢跟他人产生情感联系。 “每次大陆上出现亡灵法师，都能推动一次魔法世界的巨大变革，因此人们追捧敬仰亡灵魔法。 可奇怪的是，所有的亡灵法师似乎都有一种紧迫感，他们将一切都投入研究工作中，好像一根抓紧时间燃烧自己生命的火烛，燃至最后，他们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 几乎没有亡灵法师能得到善终，他们不是在无人的角落绝望地自己结束掉生命，留给世人无尽的猜测与谜团，就是在曝出一些似是而非对他们不利的小道消息以后，离奇失踪。 这也是每一位亡灵法师出现后，都会迅速引起魔法公会的注意与保护的原因。 “但我们的保护好像适得其反，那些拥有亡灵天赋的孩子们似乎压力更大了。 他们比历史上那些为人类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前辈们更郁郁寡欢，更早的崩溃离世…… 这是长久困扰我的一个谜题之一，所以卓尔出现以后，我不敢在学院里过多关注她，直到她主动靠近走到了文森特面前。” 麦格莉看向卓尔，眼神慈祥，“孩子，我想我们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魔法是法师借助魔力将自然界的魔法元素排列布阵后得到的产物，而亡灵魔法之所以如此神秘，一直无法被魔法世界研究找到规律，就是因为自然界中，或许本来就没有涉及到亡灵这门学问的魔法元素。 天生的亡灵魔法师也许并不存在。 孩子，你没有欺骗任何人，是地狱在与人间争夺你，魔神愚弄了我们。” 在法庭魔法阵的遮蔽下，陪审团席位东区，一群身穿制式法袍的魔法公会法师代表们窃窃私语迅速交流着信息。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是魔神的诡计了。 在宗教传说里，不仅是人间，地狱也亲善渴望着纯洁无暇的灵魂。 作恶很容易，为善却很难。 康沃尔先前提问说，魔神凭什么要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提出如此优厚的契约条件，其实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心里知道。 因为珍贵。 魔神归属于混沌阵营，在人类的视角上，或许祂们还要更偏向于让人畏惧的邪恶。 在千年前的大陆至暗时代，无数黑暗阵营的邪恶魔法师们狂热连通地狱，希望得到魔神的青睐，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原因很简单，凭什么？ 魔神凭什么要对你另眼相待？ 因为肮脏污浊的内心？因为对权力及欲望的追求？还是因为你坏得够彻底？ 你即便再邪恶，能比得过自污浊炼狱中诞生的混沌神明么？ 人类除了灵魂以外，本也没什么能吸引魔神的东西。 可人世间的灵魂千篇一律，污浊肮脏的黑色混杂在平庸的灰色中间，一点都不起眼。 只有那亮眼的无暇纯白才最吸引魔神的目光。 这是阿加雷斯最喜欢的珍藏品。 为了保护伯恩，她的证词是不能直接显露于人前的，但蔷薇公爵能以另一种方式将事情换种角度展现出来。 麦格莉校长拄着木杖，从证人席上慢慢站了起来。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谢谢大家听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慢慢说话。” 她看向卓尔，眼中满是欣慰与亲善。 “好孩子，也谢谢你愿意勇敢的站出来说出这一切。 你的前辈先行者们在黑暗里孤独前行，但你会照亮后来者的道路。 我想魔法世界会知道怎么保护那些因为修研亡灵魔法而沉浸在痛苦里挣扎的善良孩子了。 我以你为荣。” 麦格莉校长说完她的证词，将从典籍史书里摘取整理的一篇完整的综述论文留下后便离开了。 这一篇由传奇大魔导师亲自提笔完成的《亡灵魔法起源论》，几乎能给卓尔的品德盖棺定论了。 “控方可以进行总结陈词了。” “麦格莉大魔导师的证词其实也只是出于推测，并没有最实质性的证据……” 康沃尔喉咙有些干，说不下去了。 关于魔神的诱哄，从人间骗走纯净灵魂的最实质性证据，只能将阿加雷斯亲自叫出来问询录口供…… 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传说中这位魔神性格十分恶劣，嘴里会有几句真话，这可是一尊真正能来到人间的地狱神明、恶魔统领。 军方用这种理由反驳只会让人觉得在胡搅蛮缠。 即便执法机关办案，也都是将多方线索汇总后进行的合理推断，司法公正认定的真相本就建立在逻辑严谨合理的证据链上面。 没人怀疑传奇大魔导师麦格莉校长的论文逻辑会有漏洞。 康沃尔身边几位副手士官此时统统装聋作哑，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卓尔魔导的高尚品德自然无可指摘，但她毕竟触犯了帝国律法不是吗？” 可惜这里不是司法审判庭，不然卓尔方才的自白就相当于招供了。 不过也是，蔷薇大公选择将事情闹大，不让亡灵法师上军事法庭，就是因为知道司法体制的森严庄重，所以才绕过了这个系统，试图用人民的意志来为自己的心上人脱罪。 狡猾的公爵计划成功了，至少现在，军方只能努力将公民代表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卓尔切切实实的罪名上。 毕竟无论如何，她与地狱及魔神的联系不假，那几桩罪案也都是真实的。 “法律就是法律，联合公约严令禁止魔法师与魔神勾连危害人类安全，军方对卓尔小姐指控的罪名也都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司法威严不容冒犯，公民的生命权也不容任何人随意剥夺……” “康沃尔少校，您的总结陈词时间已经到了，陪审团里有一位公民代表想要发言。” 高台上的幢幢黑影里，有一道人形轮廓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面容黝黑、身形微胖的憨厚中年男人。 “法官大人，您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帝国农民联合会的一名普通议员。” 他看向康沃尔，脸上带了亲切的笑，“少校先生，我非常赞同您的说法，公民生命权的确不容剥夺，但这是个宏大议题，世界上从不缺少有特权的人不是吗？ 那位刚刚行使了特权的公爵大人，我出身的小镇上作威作福十几年才被查办的巡官长，还包括军方、同样作为贵族的您，还有我。 因为身份的不同，我们或多或少都比底层的人民拥有更多特权，所以这种时候，公民的联合意志就显得格外重要，我们需要站在人民的角度，保障公民权益。” 康沃尔脸上漫起笑意。 “您说得对，所以我们必须保证司法公正，才能更好保护最广大的帝国公民！” 康沃尔看向法官席，“法官大人，我的总结陈词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给这位农民联合会的农官代表吧！” 胖农民手里拿着笔，对被告席上的法师道，“卓尔法师，您好，请容许我先向您道谢。 您当年晋位高级亡灵法师时的课题为西部农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也拯救了我那靠农业支撑财政的贫瘠家乡。” 卓尔点头回礼，康沃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农官继续道：“我刚刚从证词里看到，您的精神力枯竭了，我想问您，您是怎么失去力量的？是魔神收回了馈赠吗？” “我与阿加雷斯约定过时机，如果有一天我借用了祂的力量，那就到必须履行赌约的时候了。 我一个月前被暗黑法师掳走，他要剖析观测我的魔源，我不能让通往地狱的钥匙落到他手里……” “所以您暴露了自己，没有选择另一条路，而是任由魔神收回力量，成为一个普通人留在人间接受审判？” 卓尔垂下眸子，话语很轻，“我还有……一些割舍不下的东西……” “我明白了。”胖农官停下了手中的笔，望向左右两边。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想，帝国农民联合会的二十九名议员心中应该都有决断了。” 康沃尔心头再次涌上不详的预感，只见那位憨厚的胖农官笑着看向法师。 “教授，我不知道这场审判的结果，也从来都不喜欢特权。虽然作为农民联合会的议员，我同样也享有这些。 但如果真的有人能借用公民意志大法庭的特权得到司法豁免，我希望那个人是您，您值得这些。” 卓尔声音微有些哽咽，“谢谢。” “还有人要发言吗？” 戴安大法官最后一次敲响了法槌。 “法警，卓尔教授的脸色不太好，请将她带下去休息吧。 我们先吃午饭，下午两点的时候再开庭宣布大陪审团的裁决结果。 现在，本法庭宣告暂时休庭。” 作者有话说： 千年前，大陆至暗时代，人间狂热魔法信徒的召唤声传入地狱，阿加雷斯坐在岩浆深处的白骨王座上打了个哈欠。 [无聊] [没意思] [不感兴趣] 我没有食言！（得意叉腰）
第74章 午后, 蒙罗卡洛宫后花园，奥古斯都三世和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弗雷德里克大王子一起共进午餐后，正在园圃中散步。 “联合议会大法庭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还没有, 父亲。”大王子微微低头以示恭顺。 “本来两点钟就要开庭宣布陪审团的裁决结果，但公民代表们意见不统一, 争执不下。 温斯顿叔叔传来消息说，戴安大法官将开庭时间往后又延了一个小时。” 面容温蔼的老者语意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这么说来, 卡琳娜还真把图伦萨斯他们拖进泥潭里了。” “您的意思是？” 皇帝在花圃的小亭子里坐下，皇室仆役立马上前来添置茶水，随后躬身退下。 “弗雷德，你们对这次大法庭怎么看？” 大王子坐直了身体。 他知道父亲不仅是在询问皇室内部对此次公民大法庭的看法，也是在问他们对军方及蔷薇大公的偏向。 这也同样是皇帝对继承人的又一次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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