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时候,时素欢曾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就在这份不可见光的暗恋里消耗所有情感。她很想挣脱出这个泥淖,却不得。然而如今突然挣脱出来,又忽然觉得迷茫。 明明还不足一月,一切怎的就变了? “拒霜今日换上这套衣衫,令人耳目一新。”风潇对好友心底的郁结一无所知,大快朵颐之余不忘称赞拒霜,“这玉簪尤其衬你。” “是么?”拒霜笑了笑,瞥了一眼玉华,“听闻玉家惯来赏遍玉石珍宝,不知觉得此玉如何?”说话间,她将头上玉簪取下递过去。 玉华顺手接过,神色微微一怔,看得倒是分外仔细,在手里把玩。 “还要看这么久?”风潇见不惯他,讽刺道,“自是上品。” 闻言,玉华的目光才从那玉簪上离开,递还回去,笑着将折扇一晃,轻声道:“此玉举世无双。不知拒霜姑娘如何收得如此珍品?” 拒霜将玉簪随意插回头上:“家道中落,只余这一传世之物,平日不敢轻易佩戴。”说着唇角微勾,“今日托玉公子的福,换了一身锦衣,才堪堪觉得能与之相衬。” “哪里的话?”玉华话倒是挺甜,“便是这天上霓裳,也难及姑娘之美。” 这溢美之词听得时素欢心里又是一番烦躁,只低头喝着闷酒,不知不觉一壶已经下肚。 “怎的尽喝酒了?”拒霜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低声询问。 时素欢并不搭理,正欲去拿新壶,对方的手已经探出来,轻轻握住了她:“可以了。” 时素欢的手猛地一颤,几乎拿不稳酒壶。 这松力间,酒壶已经被对方取了过去:“小酌怡情,大酌伤身。” 时素欢皱了皱眉,伸手就准备去抢。 拒霜的手一晃,那酒壶被高高扬起,避开了对方的争夺。她倾身过来,身上的芙蓉香气混着酒香愈发沉醉:“怎的,心情不好?” 时素欢心中混乱,竟不知该应什么。 无措间,忽有脚步声响起,正是之前的女侍汉白。她走到玉华身边,低头同他耳语。四人除了武功平平的风潇,都是耳力非常之人,很快就知道了情况。 竟是那吕霆派人前来,堂而皇之在玉府前讨要几人。 玉华并不慌乱,站起身同三人道:“有些事我去处理下,诸位请用膳,无需担忧。”说着,便摇晃着折扇离去。 风潇尚蒙在鼓里,见那玉华走了,高兴还来不及,忍不住道:“这人也忒油嘴滑舌了。”说着望向时素欢,“话说出来,这玉府到底什么来头?” “听说是蓬莱山庄的亲故。”时素欢收拾了心情,勉强应道。 “哗——”风潇发出一声惊叹,“那难怪了。这蓬莱山庄着实可惜,只能说天意难测,福祸难料。” “这可不一定。”黑阎罗突然开了口,“兴城那场瘟疫我听师傅提及过,很是古怪,也有秘传是有人故意为之。” 风潇惊得连吃饭都停了下来:“这场瘟疫尸骨遍地,怎会有人丧心病狂至此?” 黑阎罗冷冷勾了勾唇角:“天真。人心险恶,自古有之。你也说了,那蓬莱山庄当时富可敌国,便是有人觊觎,为了这偌大财富,区区他人性命怎会放在眼里?” 如今富可敌国的风家少爷听得背后一寒。 “的确。”应话的是拒霜,她低头抿了一口酒液,视线扫向默不作声的时素欢,漫不经心道,“既有人愿意为不相干的人赴汤蹈火,自然也有人为了自身利益将不相干的无辜人推入火海。” “怀璧其罪罢了。”黑阎罗道。 话音刚落,便听耳边风声猎猎,众人凝神抬头,便见一人影落于庭院矮墙之上,手里执一柄弓俯视他们:“可算找到你们了。” 正是吕霆手下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白石。 “调虎离山么?”时素欢低声道。 “黑阎罗!”白石目光中似有火花迸溅,紧紧盯着黑阎罗,“将解药立刻交出来!” 黑阎罗面无表情:“要解毒,怎的不找你那狗主子吕霆?找我作甚?”顿了顿,“调虎离山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怎么样罢?” 白石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素欢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出声提醒:“小心!他不是一个人!” 话音刚落,便有人影翻飞而至,手里软剑如蛇一般,缠向黑阎罗! 黑阎罗善使银针,不善近战,加上身上有伤,只来得及往后一仰。眼看剑尖就要划破胸口,一旁的拒霜已经顺势端起酒液泼过去。 酒液四溅,对方不愿沾身,翻了身避让开去,在一旁青石台阶处落定。 “是你。”时素欢皱眉望着眼前月白面具覆面的女子。 竟是之前村庄里打过交道的右护法云澜。 云澜并不废话,方一站定,已经又朝黑阎罗冲去,一身宽大白袍在风中鼓起来。 拒霜和时素欢正欲上前,三支箭同时射了过来。 时素欢喝了不少酒,脸颊通红,正欲拔剑上前,肩头却被抓了住飞快往后退,躲开了箭势。 “别动,我一个人就行。”拒霜丢下话,便抬头望向白石,笑道,“小兄弟,你这箭可比血面差远了。”说话间,她脚尖一点,已经朝墙上的白石掠去。 另一边,黑阎罗避开云澜的剑,往后翻出亭外,指尖已经夹了银针朝云澜甩去。 熟料这云澜身手轻灵,黑阎罗又有伤在身,不比全盛之期,一时之间被压制的捉襟见肘。 倒是白石,和拒霜的差距太大,很快被贴近,这箭尚来不及再搭,肩头已经中了一掌,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拒霜将人擒住,拖下墙头,呵斥:“住手!” 云澜往这边轻轻瞥了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你要杀便杀。” 说话间,她手中剑光一闪,黑阎罗避之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血口。 拒霜和时素欢两人想到当初对方手刃萧昙的事,不禁对视一眼,露出一抹苦笑。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视他人性命如草芥。 眼看黑阎罗情势危急,拒霜将白石往时素欢那边一丢,就上前去帮衬。 云澜剑势一顿,不愿后退,抬手与拒霜的掌心拍在一处。甫一交手,便各自退了几步,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 云澜忽然开口:“可惜了。” 又到了每年的高考季了,祝福大家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
第49章 拒霜退到黑阎罗身边,戏谑道:“听闻坤龙教左右护法素来不和,怎的今日竟帮上忙了?” “我自有所求。”云澜的目光望着拒霜,“你身法功力皆在我之上,脉象却极乱,并非我对手。” “莫要猖狂。”黑阎罗的眉头动了动,神色一片冰冷,“当我是死的吗?” 云澜的视线动了动,落在对方脸上,又旁若无人地移了开去。 黑阎罗何时经历过这般羞辱,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薄唇抿得失了血色,脚尖一点就兀自冲了上去。 “小心!”拒霜叹了口气,压下体内起伏的激荡,转头望向时素欢,“剑。” 时素欢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立刻将手里的佩剑丢过去。 拒霜顺势接过,缓缓阖上了眼。 另一边,黑阎罗和云澜已经厮杀起来。两人招招见血,丝毫没有半分收力的意思,只是那些银针丝毫近不了身,单凭伸手黑阎罗的确不敌云澜,对方应对轻松,她却已经额头沁出些许薄汗。 吃力间,忽有银光自天际落下。 正焦灼望着拒霜的时素欢,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骇然。 只见拒霜忽的睁了眼,气息重新平和下来,目光沉然,利剑出鞘。 那剑光犹如实质,几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刺向云澜。 云澜感觉到了威胁,猛地收手往后退去,手上软剑一横,堪堪挡住了剑。 有劲风拂过,两人的长发都被吹得拂起来。 寂静里,有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那软剑竟瞬间碎裂开来,落在了地上。连同一起碎裂的,还有云澜脸上的白玉面具。 云澜脚尖一点,整个人往后翻,拉开了距离,落地时,方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 那面容素和寡淡,如水一般,因常年不见光,白得透明,一双眼睛极为漂亮,眉骨处一颗鲜红血痣,倒将整张脸趁出一丝独特的鲜活来。 云澜抿了抿唇,望了一眼地上碎成两半的面具,又望向站在原地执剑,挺直若松的拒霜:“好剑法。” 拒霜笑了笑,原本冷肃的气质瞬间化开来,似乎又变成了原先漫不经心的模样:“不敢,倒是有幸得见护法真容。” 僵持间,有脚步声响起。 “我们会再见面的。”云澜最后瞥了眼面色有些古怪的黑阎罗,看也不看被挟持住的白石,身如轻燕,翻身出了墙。 “诸位可有事?”耳边响起玉华的询问声。 几乎是话音一落,拒霜的身体晃了晃,忽然捂着胸口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拒霜!”时素欢神色猛地变了,也顾不得白石,三步并作两步出了亭,奔向拒霜,伸手扶住对方。 “不打紧。”拒霜伸手擦去唇边的血渍,自嘲道,“不过使了一剑而已,这身体竟这般没用。” 时素欢攥紧了对方的衣袖,唇不着痕迹地轻轻颤抖起来。 似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拒霜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不用自责。” 时素欢垂下视线,心尖剧烈颤了颤,竟是不知滋味。 她的脸颊尚飘着酒意红晕,唇色却褪尽血色,目光幽深似海。 “你现在可信我当初在风秋山庄遭遇血面时说的话了?”拒霜不以为然,还在玩笑。 时素欢猛地想起,如今才恍然。当时自己还以为对方藏拙,原来那些话竟是真的。虽然可以躲过,但身体的损耗却为致命,所以才谢自己相救。 想到这,时素欢的心底又是一阵刺痛,像是有刀剜心,一寸寸淌下血来。 为什么上苍如此残忍,要这般待一个原本该是惊才绝艳之人?而如今,江湖上所留的,不过是一声轻浮的“芙蓉娇”艳名。 时素欢又想到对方云淡风轻地说,若是习武生出来的指尖茧,便一点点磨去,磨到丝毫看不出痕迹。 这一身剑法,又意味着多少个鲜血淋漓的十指呢? 时素欢心思如浪,久久无法平静。 …… “没想到吕霆竟声东击西,是玉某疏忽了。”玉华令人将宴席撤了,拱手同众人道歉,“我会派人加强庄内警戒,以防他们再偷袭。” “这等功夫的人,普通护卫又如何拦得?玉公子莫要在意。”拒霜笑得一如往常,余光瞥见兀自站立不动的黑阎罗,神色愣了愣,“华姑娘,怎么了?” 黑阎罗自沉思间回过神来,脸上依旧有些不对劲。她摆了摆手,闷声走向亭边白石所站的地方,也不打声招呼,抬手就扼住了对方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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