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灵愕然片刻,神情慢慢柔和下来,她抚摸着怀中少女的发丝,含笑道:“从愚至明,从柔至强,有如今变化,自始至终都是芸娘一己之力,又何必谢我呢?” 与少女挥手告别后,楚月灵便与林箊回了客栈。 一打开客房的门,在房内被关了整日的皎皎便急不可耐地跑到楚月灵脚边蹭了起来,喉咙间还不时发出不满的呜咽声,似在控诉她们将它一狼抛在屋内的恶劣行径。 见它如此撒娇模样,楚月灵不觉失笑,方要蹲下身去安抚它一番,却感到腰间忽然一紧,一只手揽在她腰侧禁锢住了她,青色的身影前倾,将她身子骤然抵在了门上。 没有任何准备,清凉的草木气息便覆了上来,温软的唇舌不同于以往的轻柔和缓,以一种急遽而强硬的姿态侵入了她的唇齿间。 呼吸与心跳都开始毫无征兆地起伏变幻,宛如夏季的雨,时而停滞无息,时而猛烈仓促。 楚月灵虽有些讶然,却仍旧闭上了眼,任由柔软的舌尖掠过她每一寸口齿。在察觉到那抹柔软逐渐褪去进攻性时,她微微动了动,有些生涩地反探回去,温柔而细致地安抚着眼前人躁动不安的内心。 缱绻缠绵的交融后,林箊轻轻将头靠在她肩上,呼吸着眼前人身上的香气,闭了闭眼,原本清亮的嗓音低弱地哑着,好似有一些委屈。 “畹娘为何总是这般温柔……” 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其余人,她好像永远都是如此体贴细致,让人觉不出半分差错。 那她在她心中可与他人有所不同? 如同叹息的言语令楚月灵一时怔然,当即明白了她如此失态的原因。 她眉目轻敛,将手撑在林箊肩上,轻轻把她隔开,呼吸虽仍有些许不稳,澄净的双眸却十分郑重地看着她。 “我本以为我与此君心意相通,许多话语已不必言明,如今看来,是我擅作主张,忘了顾及你的感受。” 她话语稍停,抬首吻了一下林箊的唇,目光温软几分。 “此君与他人不同,是我心悦之人。” “今日与芸娘发生之事,是我未考虑周全。往后我与他人相处时,会恪守距离,定不再叫你难过。” 林箊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迟迟未能反应过来。 直到楚月灵将她拥住,轻轻吻在她颈间,她才双手慢慢收紧,喟叹着露出了一抹笑意。 “畹娘……” 眼前女子一贯温文淡雅,从容自持,似乎总是言行得体,从未表现出过失当的举止。 而这样温柔端静的人,却会在她受到驱逐时毫不犹豫地与她站在一处,得知她身死时不顾坊间流言为她守孝,见到她坠崖时毅然而然地随她一起跳下去。 如此情深意重,几乎将整颗真心都交付于她,她如何还能因为一点酸涩而生的惴惴不安怀疑她的心意呢? 轻浅的叹息落在空气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夏季的雨总是来得仓促而猛烈,骤起的风将尚未合拢的窗户刮得哐啷作响。 桌上昏黄的烛火被突如其来的疾风掠得不断摇曳,令投在墙上的影子也晃得逐渐不成样子。 烛火将息,雨声渐悄。 直到进入后半夜,潇潇的雨点才逐渐淅沥连绵,清风夹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拂进窗内,让熟睡的人更加沉眠。 …… 第二日清晨,曦光浅浅地自窗外洒入房内,照在床上亲密相拥的两个身影间,不经意便泄露了满床缱绻旖旎。 柔婉清丽的女子侧身而卧,静静地靠在身旁人颈边,满头青丝流散在皓白无瑕的肌肤上,衬着她仍有两分浅淡霞色的容颜,便流露出一抹无知无觉的妩媚姣丽。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破一室宁静,将睡梦中的人扰醒。 林箊睁开眼,侧首看了一眼枕边人,见她仍在沉睡当中,未被敲门声惊醒,笑着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披着衣服走到门边。 推开了门,门外是客栈的小二。 “不知郎君有何事?” 显是知晓自己扰了他人清梦,小二歉然地笑了笑,轻声道:“今晨一开门便有位郎君来寻娘子,似乎是有急事,如今正在大堂中等娘子。” 林箊微微有些诧异,她想了想,问道:“此人可曾自报名姓?” “未曾。” “如此,我知晓了,我稍后便下去,劳烦郎君了。” 见到小二离开,林箊忖度着关上门回到房内,却发现楚月灵已经醒了过来。 她坐到床边,将女子慵懒垂落的秀发绕到耳后,柔声道:“现下还早,昨夜你又很晚才歇下,不如再休息一会儿罢。” 楚月灵眸光一晃,有些羞赧地抿着唇摇了摇头,“我与你同去。” 想来她是听到了自己与小二的谈话,林箊忖了忖,便应允了,“也罢。” 二人穿戴整齐后一并下了楼。如今时辰尚早,客栈里并无其他食客,因此大堂当中那名玄衣佩剑的男子便十分显眼。 林箊走上前去,一拱手道:“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 男子还了一礼,直截了当道:“我代我家主人来传信与姑娘。” 林箊与身旁女子互望一眼,眉目微扬。 “你家主人是谁?” “夕曲裴家,裴清祀。” 听到他的回答,林箊一怔,面上便多了一分惘然之色。 “……清祀?” 自上次南柳一别,已是半载未见。 想起坠崖前她曾被师父所伤,体内好似还落了寒毒,林箊眉眼间浮现出些许担忧神色,关切问道:“她近来如何?” 男子有些惊讶地瞧了她一眼,如实回答:“小姐伤势已经大好,如今应家主安排回到了登临守山。” 林箊点了点头,放心些许,“她叫你来寻我所为何事?” 男子并未立即回答,只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将信递了过去。 “此信八百里加急,小姐让我务必尽快交到姑娘手中。” 以裴清祀的性子,能叫她如此迫切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林箊神色沉凝几分,展开信件一看,目光急遽变化,猛然站起了身子:“阿娘不见了?!” 未曾料到是如此消息,楚月灵眉心微蹙,忧虑地看了她一眼,垂眸开始思忖起来。 男子垂首道:“发觉令堂消失之后小姐当即派了附近几城所有候吏尽数去寻,然而无论是官道各处的驿使还是各城城守都未曾见过令堂出入,小姐知晓姑娘一直挂怀家中,便谴我来传信将此事告知姑娘。” 林箊一双秀眉绞起,心中仓皇不安。 去岁她被裴清祀带回别院中后,因一直有些挂念母亲情况,但又顾虑到自己该是已死之人,贸然与母亲联系恐怕会为她带来危险,不免有些怅然难安。裴清祀得知此事,便派了手下候吏日夜看护林家,每隔一段时日还会将家中发生之事记于信中,让她能够了解家中近况,一解思亲之情。 如此传信半载余,直到坠崖之后她们才彻底断了联系。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再接近阿娘,便不会让她陷入险境,没想到尽管如此小心,还是出了状况。 她抬眸看着眼前男子,神情冷凝,“可知晓我阿娘是何时不见的?” “令堂是三日前消失的,具体什么时辰不知,也无法确定她是头一日夜里就不见了,还是第二日消失的。” 所知信息太少,让事情更加无法揣度,林箊双拳紧握,面容惶遽,思绪逐渐杂乱无章。 一只温软的手便覆了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熟悉的触感略微缓解了她心中焦躁之意。 楚月灵看着男子,沉着问道:“除却林夫人失踪以外,府中可有其他变化?” 男子想了想,道:“府中两名侍女也不见了。” 闻言,林箊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若阿娘失踪一事与她有关,那掳走阿娘之人为何要将两名婢女也带走?那两名婢女是父亲去后才来到家中的,并不知多少与她相关之事,将她们一并带走,岂非反而添了累赘? 楚月灵凝眉略作思忖后,眸中掠过一道惊讶神色,她转头看着林箊,缓缓道:“我想,林夫人或许并不是被他人掳走的。” “她是自行离开。”
第108章 将信送到后男子便离开了。 林箊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实在蹊跷。自她有记忆以来,阿娘从未离开过登临,最远一次是她幼时的一年元夜,阿娘突然想看火戏,于是一家三口便去了一趟登临主城赏花灯看烟火。 十几载都不曾离开过的人,如何会在亲人尽亡后忽然未留下任何音讯便一走了之? “我要回登临一趟。” 楚月灵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我与你一同回去。” 林箊抬眸看着她,神情松缓些许,却缓缓摇了摇头。 她总是会在察觉到任何危险时选择与她共同进退,可是此次她却不愿再让她涉险。 阿娘失踪一事仍是扑朔迷离,她有些担心这与她体内的宓義逆脉相关。如若世家当真已经知晓白藏就是林箊,并因此找到了家中把阿娘掳走,可见他们对于太皓之后这层身份的重视程度已经远超过了当初闯入后山禁地的林箊。 尽管畹娘说阿娘或许是自行离去的,可她不能冒任何风险。 “我昨日才答应过你要与你回南柳,没想到如今便要食言了。”林箊轻轻笑起来,望着眼前人的目光愈发柔和,“你一人回南柳我有些不放心,清祀曾将裴家候吏的联络方法告知过我,我会付托他们将你护送回南柳。” 知晓她想要一人离去,楚月灵蹙起了眉,还要说什么,却被眼前人伸手阻住。 青衣女子将手抚在她脸侧,眸中慢慢流露出了一丝恳求的神色。 “畹娘,此次你应我一回,可好?” 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就在这般殷切的注视中消散殆尽,楚月灵静静看着她,许久后,才平静道:“你离开之后,每隔两日便要传书与我一次,若有一日我未能收到你的传信,我便会立即前去寻你。” 喟然眷恋的笑意浮于眼底,林箊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 “好,我应你。” 在楚月灵回房收拾行李时,林箊前去岑朝夕房中同她说明事况。 方一进得房门,她便见到岑朝夕穿着整齐,帷帽也已戴在头上,俨然一副将要离去的模样。 “师父,你要走了?” “我要去一趟长缙。” 林箊微微一惊:“长缙?师父想去找陆焉?” 岑朝夕略微颔首,神情并无多大变化,“我平生只有两个心愿,其中之一便是与陆焉再过一次招,将他败于我剑下。此番你替我找来了辟寒犀,足以让我再支撑一段时日,我不知我这条命还能维系多久,也已厌倦为了苟活于世四处奔波寻找烈幽心法的日子。既然如今已是我三十余载的武艺巅峰之境,那我便要与他继续十九年前那一次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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