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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她行动愈发迟缓，关山明月故技重施，再次锁住她双手，低声道：“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放心……无论我看到什么，必不会对他人言明。” 青衣女子面上掠过一丝惊慌之色，身子却无法动弹，只能无奈地任她伸手将自己脸上面具取下。 薄如蝉翼的面具连同那条覆在眼前的白布一并握在手心，关山明月凝目望去，眸中光彩却渐渐暗淡下来。 □□下的那张面容楚楚动人，却仍不是她心中所想模样。
第77章 林箊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沉如墨。她如同那些见不得光的梁上君子一般伏在窗外静听了一会儿，确认房内没有其他人，才将房中人刻意留了一条缝的窗户慢慢推开，撑着窗框轻身翻入。 双脚踏入房中的地面，她转身将窗关上，稍稍后退了一步，却不防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身后站着的人伸出手扶在她腰侧似是要替她稳住身子，而手在腰间抚过后却再没有拿开，意有所指的话语声于她耳旁似笑非笑地响起。 “夜深至此，你倒还知道回来？” 刻意拖长的语调婉转而轻慢，很有丝幽怨意味。 林箊虽知晓她性子向来促狭，这话语中的幽怨多半也是装出来的，但还是认真解释起来。 “这客栈临河而建，虽对岸来往行人通常不会注意此处，但白日里登窗而入还是难免显眼了些，因此只能等入夜了再回来。叫你等候许久，是我不对。” 青岚看着身前人郑重其事致歉的模样，心中更觉有趣，她上身前倾，将下颌懒懒地搭在那个稍嫌瘦弱的肩上，撩人的尾音微微勾起。 “倒也无妨。你这幅好似趁夜赶来与我幽会的模样，却是令我喜爱极了。” 林箊仍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她放在腰间的那只手拂开，朝右走了几步，若无其事地问道：“今日可有发生什么意外？” 青岚却是早习惯了她疏离淡漠的样子，毫不在意地站直身子，抱着臂倚在墙边，漫不经心道：“关山家的那个小姑娘今日来找你了，这算不算意外？” 原本波澜不惊的神情一凛，林箊转回身面向她，眉心微蹙，“你与她相见了？”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岂有不见之理？” 她这话算不得错，林箊也无法怪责什么，便继续问：“她同你说什么了？” 青岚想起白日里从关山明月口中得知的消息，凤眸夹带着晦暗神色看向眼前女子，“她说，你要与关山家一同去剿杀岑朝夕？” “只是如此吗？” 青岚眉梢一挑，并不说下去，反问道：“你却不准备与我解释一番此事么？” 林箊沉默片晌，略低下头，眉眼之间有些无奈与倦意，“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只是现下情况尚不明确，我也无法与他人言明。” 她顿了顿，又说：“青岚姑娘放心，我知晓你我之间有约在前，此番我又欠你一诺，左右岑朝夕如今销声匿迹，短时间内应当无法寻得她踪影，你这段时日若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或是要从我身上取血，我都会竭尽所能配合你，绝无二话。” 一贯风情万种的女子定定看着她，面上戏谑神情渐渐隐去，直到房内沉静半晌，她才又轻轻一笑，“你倒是聪慧狡猾，想用这样拙劣的借口迫得我随意将你许给我的承诺给用了，我却不会这么轻易就上当。” 没想到她会如此揣度自己的话语，林箊一怔，想要解释，却被女子话音打断。 “你应当知道，关山明月已经怀疑你身份了，所以我今日想了个法子，将她心中猜测全都推翻了，想来往后她也不会再对你身份起疑。” 林箊只略思索了片刻，心下已有了几分推测。 “……你将你面具下的真容让她看到了？” 青岚嗤了一声，“她怎可能看到我的真容，这世间见过我真容的人都死了，她见到的也不过是另一层假面而已。” 虽然她言语十分不屑一顾，但话中之意却显然与林箊所想一致。 想到明月在见到面具之下那张与她毫不相干的脸时可能生出的反应，林箊心中不禁泛起了些许微妙的复杂情绪。 她如此聪敏骄傲，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伪装，如今却叫人将心中希望击碎，该是会难过的吧。 往日旧友，对面不识。 终究是隔着关山家这一层壁垒，如今阴差阳错将自己身份再次隐瞒下来，或许反倒是她们二人之间最好的结果。 见她默然不语，青岚悠悠笑道：“我此番替你解决了一个麻烦，你说你该如何谢我？” 今日所遇之事繁多，林箊早已没有心情再同她话语周旋，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神情恹恹地道：“我已说过，姑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只要此事不违背我心，并非作奸犯科之事。” 好似对她面上倦怠神色视若无睹，青岚眼梢微扬，勾起了唇，“以身相许？” 林箊：…… 她按了按眉心，“不行。” “春风一度？” 林箊震诧，想都没想便否决：“绝无可能！” 瞧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青岚险些便笑出声来，一番逗弄之后，她也玩够了，于是讲话引入主题。 “那……在你将此地之事解决后，我要你同我去一趟苗疆。” 知晓这才是她本意，林箊眉头微松，却仍旧不解：“姑娘为何要我与你同去苗疆？” 青岚笑而不答，“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她推开窗，轻轻一跃踩在窗框上，话语中有些警醒意味。 “小瞎子，遇见岑朝夕的时候躲远点儿，让世家那些愣头青往前冲就是了，可别人没抓着反倒将自己性命搭进去，那我可就亏大了。” 话音落下，她再轻笑一声，身影便如青烟般一荡，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中重回寂静，冷风从大开的窗外吹入，叫林箊有些疲惫地撑着头叹了口气。 “偏爱走窗户，却总不记得在临走前将窗关上。” 她站起身，正准备去把窗合上，却见一阵劲风袭来，原本敞开的窗“哐”地一声猛然合拢。 林箊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后，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来。 接下来数日，除却乾雨中途去裁缝铺将新做的衣裳取回来外，客栈中几人便几乎未曾再外出过。林箊无所事事地过了几日安静闲暇的日子，每日的消遣活动便是同乾雨下几局棋，去大堂中与小二攀谈几句近日发生的新鲜事，或者听陆遥夕为她念一些新买的话本。 在听小二将前几日城东发生的那桩“新夫人大闹青楼，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休夫”一事讲完后，林箊放在桌上的手轻轻叩了叩，语气当中颇有几分欣赏之意。 “当众起草休书休夫……这位娘子行事如此干脆利落，看来是位性情中人。” 小二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音道：“听闻这新夫人便是褚家那位不受宠的大小姐，不过再不受宠毕竟也是世家勋贵，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傲气，否则只是上青楼喝喝花酒而已，何至于到休夫的地步？” 林箊笑了笑，“既然那位郎君求娶娘子之前允诺过不会在外拈花惹草，那便是他毁诺在前，如此一来，新夫人将他休了也是合情合理。否则婚前盟誓亦能出尔反尔，这般说话与放屁又有何异？” 小二一愣，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和好说话的娘子此番出口之言竟如此锋利，心里一突，忙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恰在此时，他瞥见门外进来了两个人，便松了口气般顺势低声与林箊告了个罪，端着笑脸迎了过去。 “两位客官好，请问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客栈中静默了一会儿，小二询问的人迟迟未曾回答。林箊似是察觉到异样，微微侧过脸去，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嗓音响起。 “我找她。”
第78章 听到这个声音，林箊懒怠的神态略微凝滞，怔愣着站起了身，面上满是讶异。 “清祀？” 衣白胜雪的女子手中持剑走近她身前，周身裹挟着奔波赶路的霜寒气息，而那张素淡容颜上淡墨轻岚般的眉眼却依旧平静自若，好似从不受外物侵扰。 “是我。” 乍然见到她，林箊本该思索以何种态度再面对她，可脑海中尚不及得出结论，唇边已然流露出了一抹轻浅笑意。 “不过半月未见……却仿佛已经过了许久。” 她慨然一笑，而后才问：“你怎么忽然来了南柳？登临之事已经解决了吗？” 望见她由衷笑颜，裴清祀眼底便也泛出一抹和缓神色，“嗯，登临如今无事，我替裴家将一样东西送来南柳。” 林箊微微抬眉，“东西？” “与岑朝夕相关。” 话语点到即止，所讲内容显然并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细说，林箊便也不再追问。 乾雨领着陆遥夕从楼上走下，她一眼捕捉到正在大堂中与他人闲谈的那个身影，正要唤她名字时，却发觉与她交谈的人十分眼熟，动作登时一滞，在几经确认并非自己眼花后，她目光陡然一亮，连忙小跑着直冲到几人跟前，一把搂住了裴清祀身旁侍女。 “银粟姐姐！” 银粟方察觉到有人向自己跑来，探寻地转过头去，便已被人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 激动热烈的情绪通过紧紧拥抱的力道传达给了银粟，让她既无奈又好笑，任身前人抱了一会儿后，她才将乾雨轻轻推开，语气中半是嗔怪半是提醒，“小姐还在呢，不得无礼。” 吐了吐舌头，乾雨松开手，转身面向白衣女子，尽量压下心中欣喜，端正地行了一礼，“小姐。” 裴清祀没有怪罪的意思，颔了颔首示意她起身，目光又投向她身后那名少女，想到着人调查到的关于这名少女的身世，她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 陆遥夕望了一眼忽然出现的这两名陌生女子，她有些拘谨地抿着唇，走到了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身旁，“白姐姐。” 林箊将手扶在她肩后，温声为她介绍：“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叫她裴姐姐便好。” 少女迟疑着对上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只觉得仿佛被那道视线看透了一般生出丝丝寒意，她强迫自己颤栗的目光稳定下来，轻声道：“裴姐姐。” 林箊并未发觉二人之间的异样，又笑着向友人道：“她叫遥夕，我在路上偶然遇见她，听说她也要来南柳，便邀请她与我同行了。” 温润含笑的嗓音妥帖而周到，并未将掩埋其下的那些不堪与污浊吐露，陆遥夕意识到这一点，微微抬头看着身旁人的侧颜，心中便如同被温热的潮水包裹，涌起细密暖意。 裴清祀神情淡淡：“乾雨在信中与我说过了。” 两人话音稍停，便听一旁又响起了小二殷勤的迎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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