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着眉目纠结了好一会儿,林箊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叹息道:“好罢……我去去就来。” 楚月灵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少饮一些酒。” 林箊笑着隔着喜帕吻了她一下,“畹娘放心,我还要与畹娘喝合卺酒呢。” 说罢,她再握了握掌心牵着的手,便起身离开了新房。 听得房门开启又合上,楚月灵看着眼前被喜帕隔绝出的一片艳红,心中的喜悦之情却似浪潮翻涌,没有一刻消退停息。 红烛悠悠不倦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哔啵的一声轻响,房外传来的喧嚷声愈发熙熙融融,窗外的虫鸣声也被这喜悦的欢呼吵嚷盖过,只剩下山林中的夜鸦不时响起几声啼叫。 在烛泪于红烛底部落成烛花时,关上的房门被再次打开,林箊一把推开试图跟进新房的知无涯几人,斩钉截铁道:“休想闹洞房!” 楚不宣嬉笑着想要从一旁挤进去:“我就来看看我姐。” 林箊笑盈盈地拦下了她,“今日不行,明日再看。” 众人撇了撇嘴,齐齐一挥手,“没劲!” 软硬兼施地将几人劝走后,林箊合上房门,转头看着仍坐在榻上等她的身影,面上笑颜柔和几分,随后徐徐走近前去,拿过了一旁摆放的喜秤,缓缓将遮在楚月灵头上的喜帕挑开。 红艳的喜帕挑落于一旁,露出了其下仙姿玉貌的容颜,望着心上人精心描画过的眉眼,林箊目光迟迟无法移开半分,神色似是痴了。 楚月灵面露绯色,双眸中波光流转,敛着羞赧之情轻声唤道:“此君。” 林箊恍如梦醒般回过神来,眼中笑意愈深,取过桌上备好的两只酒盏,小心地往其中倒入酒水。 酒盏之间以彩缎连接,意为同心相连,她倒好酒后,将手中酒杯递给眼前人,二人身影贴近,挽臂而交,眉语目笑地目视着对方,仰首饮下了杯中酒。 放下酒盏后,林箊欣喜地将心上人揽入怀中,口中细语喃喃。 “畹娘……畹娘……”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楚月灵任她抱着自己,如弦月一般弯起的眉目埋入她颈间。 “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此君,我心悦你。” “畹娘……” 贴近的身影慢慢倒在了床榻上,帷幔放下,喜服被一层层揭开,软玉温香的肌肤随之映入眼中。 林箊眸光愈暗,饮下的酒液好似在此刻尽都氤氲成了一片迷离不清的水雾,将她思绪化作一片昏沉泥泞,她方要伸手解下眼前人最后一件里衣,却被一只手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 “今次该轮到我疼惜此君了。” 看着心上人怔怔的模样,楚月灵趁机起身将她按于身下,目光黠慧地勾起了唇。 “先前你答应过我,待到身上疤痕消去便将你给我。” 一抹粉意当即从脸侧蔓延到耳尖,林箊望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身影,巴巴道:“可……可疤痕还未尽消。” “是么?”楚月灵眸光微闪,将手滑落至她腰间,轻轻抽解下腰间系带,“我看看便知。” 光影微暗,两道身影亲密地交叠至一处。 红烛帐暖,被翻红浪。有隐忍的低吟伴随着吐息洒落在床幔之中。 “畹娘……” 夜色愈深,星月高悬于夜幕当中,鹤烟谷内一片静谧。 …… 翌日晨,林箊在晨鸟啼鸣声中缓缓睁开眼,她眯着双目适应了一会儿窗外射入的日光,而后转过头去看着仍在沉睡当中的枕边人,笑着凑近前去吻了吻她的侧脸。 望着满目明艳的喜色,她沉浸于新婚的喜悦中再躺了片刻,便悄然起身下了榻,预备去厨下为妻子提前做好朝食。 关上房门来到正堂,看着宴席完毕后的满目狼藉,林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随即叹了口气,打算先将正堂与庭院大致打扫一番再去准备朝食。 推开茅草屋的门,她方准备迈步而出,却有一抹娇艳欲滴的粉色映入眼帘,令她脚步一顿。 朝晖照耀下,修剪整齐的桃花花枝静静地摆放在她脚下,沾了露水的花瓣于日光中熠熠生辉,恰似故人来。
第212章 今日是七夕,蜀中城内处处车马盈市,罗绮满街,随处可见商贩叫卖摊上磨喝乐,有小儿穿着新衣,手握荷叶于街上奔跑嬉闹,一派繁闹景象。 青罗江上百舟竞渡,正在举办万民游江,热闹悠扬的丝竹声连绵不绝地自江中传来,船上伶人随着弦歌声翩翩起舞,叫人娱心悦目。 一名红衣女子独自一人站在岸上,看着旌旗飘扬的楼船自眼前游过,面上并未显露出与周遭游人一般的欢欣神色,平静的目光似是在看江中游船,又似是透过眼前景象看到了他处。 片刻后,她转过身,牵起停在一旁的黑色骏马逆着人潮穿行而出,往街市中走去。 不疾不徐地行了约半个时辰,她停在一处商肆外,而以往熟悉的酒肆如今却换作了一间茶楼,楼中布置仍与从前一样,只是满垆酒瓮已不见影踪。 红衣女子站在茶楼外停了片晌,牵着马走到隔壁的张家食肆,问道:“娘子,请问往昔开在此处的酒肆去了何处?” 正在清点账册的妇人愣了一愣,随即抬头道:“姑娘说的是忘忧酒肆吧?酒肆的张掌柜因犯旧疾,前年就已回乡了。” 女子默然少顷,方准备道谢离开,却又听妇人叫住了她:“不知姑娘寻他有何事?” “我想买一坛桃花酿。” 闻言,妇人笑了起来,“我猜姑娘便是来寻他买桃花酿的,老张酿的桃花酿远近闻名,他离开后的这两年时常有人特意找过来想要买他酿的酒。去岁还有位林娘子千里迢迢从南柳赶来,结果没买着酒很是失落,她听说我与老张还有联系,千叮咛万嘱咐托我寻老张又酿了几坛酒,说是今年会来取。如今那位林娘子要的酒正在我家中放着,我看姑娘也并非本地人士,来一趟不容易,所幸老张这回多酿了几坛桃花酿,我便卖一坛给姑娘吧。只是酒得我寻人回家去取,不如姑娘留下名姓,待晚些时候再回我这食肆来拿酒便是。” 女子神情微微恍惚,怔然半晌,方有些迟钝地开了口。 “我叫明月……关山明月。” 与食肆掌柜道别后,关山明月缄默地牵着马继续前行。四周车水马龙,人流熙来攘往,她却似浑然不知,只沉默地垂眸走着。 走着走着,她忽而低声道:“她来过了。” 身旁无人应答,只有跟随了她许多年的黑马懒洋洋地打了个响鼻,似是知晓她是在同自己说话。 女子兀自低垂着头,低软的嗓音细细碎碎地念着。 “你看,我从不曾忘记,她也从不曾忘记,无论如何,她总归是一直记着我的,这样便很好了……你说是不是?” 黑马又嘶鸣了一声。 停顿了一会儿,她皱了皱鼻子,潋滟的桃花眼中亮起明灿光彩,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全然没有了沉着威严的家主模样。 “什么两不相欠,我才不认……” “我心中所有都是她的了,她又如何还得清呢。” 低微的话语声落入风中,被街旁喧嚷的叫卖声裹挟,很快消散殆尽。 接下来半日,关山明月在道旁的小摊上买了一对磨喝乐,又去贩卖瓜果的摊铺中买了一包葡萄,最后在一间卖蜜饯干果的铺子里选了好几样蜜饯饴糖。 伙计将她买的糖食一一包好,而后自柜台前取了一对披甲顶盔的小面人递给她,笑道:“今日是乞巧节,姑娘糖食买得多,便赠姑娘一对果食将军,祝愿姑娘佳节安康。” 关山明月看了一阵,却并未伸手去接那对面人,而是指着柜台前插着的一支糖人,“能将这支糖人送给我么?” 伙计一愣,看向她手指的那串糖人,连忙拔起那支糖人递了过去。 “原来姑娘喜欢玉面青衣,我们铺中还有玉面青衣最喜欢的茶膏糖,是以茶膏与多种药材一并熬制的,虽有些味苦,却于身体十分有益,姑娘可要买一些?” 关山明月接过糖人,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才不爱吃苦的。” 说罢,她便牵马转身离开了,独留铺中伙计有些讪讪地愣在原地。 沿着青罗江一路朝北而行,直至木舟相连组成的浮桥出现在眼前,关山明月将马留在岸边,手中抱着方才买的瓜果糖食往浮桥走去。 距虞三公子逝去已有六载,前来桃花岛悼念他的人已日渐稀少,但这座浮桥与满岛桃花却成为了蜀中百姓平日游玩之所,依旧时常可见老叟坐于舟头垂钓,情人相携前往岛上看花,一切恍惚仍是昔日模样。 行过浮桥来到桃花岛上,关山明月看着一望无际的繁茂桃林,双眸中流转过浅淡光芒,她徐徐走进密密丛丛的花海中,任粉色花瓣飘落肩头,手中握着那支戴面具的青衣女子糖人,耳旁依稀又响起了温柔含笑的打趣声。 “明月爱着红衣,又这般喜欢桃花,莫非其实是桃花仙子所化,只是来这凡间游玩一遭?” “仙子不通七情六欲,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做什么仙子。” “那明月想做什么?” …… 那明月想做什么? 关山明月双眸微垂,当初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再次于心中浮现。 我想做一名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必理会那些江湖恩怨,能够与你随心所欲地纵马江湖,武功差一些也没有关系,总有你护在我身前,替我将所有危险挡下。我想就像现下一般一直陪在你身边,看你对我的撒娇任性毫无办法,装出一副气恼的模样,却又暗暗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一一满足。 我想做你眼中唯一的那朵花,那轮月,想让你永远只看着我,再没有旁人。 一阵微风拂过,将枝头的桃花吹落,飘飘荡荡的桃花花瓣落在了青衣玉面的糖人脸侧,丝毫未再脱落,仿佛永远都不会分离。 夕阳渐斜,江中游荡的百舟渐渐靠了岸,江畔观舟的人潮慢慢散去,倦鸟归家的啼鸣隐约传来。 关山明月前往张家食肆取了酒后,便骑着马回到了城南的院落中。 小院外搭了一座彩楼,一旁摆放着用以乞巧的花瓜与针线,她下了马走上前去叩了叩门,不多时,院门便被从内打开,一名妇人自院中走出,见得她到来,愈加苍老的面上露出了和蔼笑意。 “明月姑娘又回来了。” 关山明月眼中亦漾起了一抹笑,“李娘子。” 妇人往她身后望了望,问道:“怎么楚姑娘今岁还是不曾与你一并回来呀?” 关山明月温声回答:“她有些忙,明年应当就会同我一起来了。” 妇人点了点头,将门打开了些,“那快进来吧,今日是七夕,我正在包乞巧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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