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她赤/裸着站在地上的双足,楚月灵微皱起眉,反身关上门,快步走上前牵过她冰凉的手,嗔怪道:“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林箊任她牵着自己走回房内,目光一眨不眨地跟着她的身影。 “我醒来未曾见到你便想来寻你……你去了何处?” 身前人拉着她回到床上,蹲下身去用巾帕为她将脚上沾染的尘灰擦净,出口的话音温柔平和。 “方才听见窗外有些动静便出去看了一眼,不过应当只是风太大了。你今日要多穿一些。” 林箊伸手将她拉起,揽进自己怀内,带着些鼻音的话语柔软地响在她耳侧,语气中透着些撒娇的意味。 “我现下已经穿得很多了,再添衣服,待到冬天又该穿什么?” 楚月灵神色温软些许,静静地倚在她怀中,随着身周寒凉被暖意驱散,双眸松缓地慢慢合起。 “只在屋内就不必添了,可若要出去便该将雪披披好,再戴上耳衣。” 林箊皱了皱鼻子,无奈道:“都依你。” 垂眸见到身前人似有些困倦,她话音放柔几分,轻声问:“可要再歇一会儿?” 楚月灵并未睁眼,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林箊替她把外裳褪下,抱起她轻柔地放回榻上,同先前一般侧过身子将手环在眼前人身后,将她拢着贴近了自己颈间。 窗外的风萧萧地吹着,房中一片静谧。 聆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被抱在怀中的女子思绪一点点沉下去,很快便睡着了。 一枕酣眠。 当楚月灵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坐在桌旁的女子乖顺地披着狐裘,正垂首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剑。 见她醒来,林箊放下剑,走近她身旁,温声问道:“睡得可好?” “嗯……” 初醒的声音带着些低柔的沙哑,令榻上之人流露出几分少见的慵懒妩媚。 林箊忍不住垂首吻了一下她半闭着的眼睛,尔后柔和地笑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做了朝食,起来吃一些吧。” 仍有些倦乏的神思就在她这句话里清醒过来。 榻上女子睁开双眼,凝瞩不转地看着她,直看得她目光飘忽,有些局促地偏开了头,才笑着敛下视线,缓缓坐起身来。 “此君不是不善烹调之事么?” 含笑的话音带了一丝打趣之意,叫林箊耳根略微泛红,可再转回头来看向她时,说话的语气却极认真。 “畹娘也并非生来便会这些事。我可以学。” 楚月灵微微一怔,蕴着笑意的眸光愈发温柔几分,似漾起了盈盈春水。 她将眼前人拉近,亲了亲她的眉眼,轻软的嗓音十分欣悦。 “我很欢喜。” 林箊眨了眨眼,低下头要亲回去,却被身前人阻住。 “还未曾漱洗。” 待到梳洗装扮齐整,楚月灵才转过身,任身后等待已久的人将她轻轻按在桌上,吻住了她的唇。 清淡的草药气息瞬时萦上鼻间。 不断加深的吻令她身子渐渐往后仰下,几近撞上身后的梳妆镜,却又被环在腰后的那双手揽住,叫她无从逃开。 凌乱的呼吸愈加明晰,眼前蔓延起了潮湿的雾气,意识在绵长的浪潮中逐渐沉沦下去,只有身躯在本能地给予回应。 而吐息交缠间,身前人却忽然一滞,蓦然松开了揽着她的手,紧拧着眉偏开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心中一紧,楚月灵压抑着焦灼疼惜的心绪,匆忙取来水与药,把药喂入她口中,看着她服了下去。 待咳嗽平息些许,紧绷着弓起的脊背才慢慢放松下来,林箊望着眼前人衣角处溅上的血色,低垂的眸光轻轻摇晃。 零星的鲜血与印在唇上的唇红交叠,将泛白的唇染得更加明艳。 刺目的绯色映入楚月灵眼中,让她的心好似被无形的网裹缚住,闷得生疼。 披着狐裘的女子擦了一把嘴角,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掩住,笑着抬起了头,“耽搁了这样久,饭菜许都凉了,我去再热一热。” “……好。” 看着转身前去厨下的身影,楚月灵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将几欲漫溢出的酸涩掩回眼底,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一片平静。 林箊虽不曾下过厨,可到底尝过各地美食,对吃食又颇有些研究,因此首次下厨做出来的饭菜竟能称得上可口。 见得心上人对她手艺称赏不已,她赧然的同时心中不免又升起一丝欣愉的自得,于是弃剑从刀,主动包揽过了一日三餐,每日在厨下忙碌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回她因看顾炉火站得太久,晕在了庖厨中,楚月灵便再也没让她动手做过任何事情。 天气愈发寒峭,冷风顺着门窗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入屋中,叫身子本就孱弱的人更加不胜寒意,时常入睡许久手脚都仍是冰凉的。 楚月灵早已苏醒,握着身旁人被捂热的手,目光有些怔然地出了神,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窗外天光变亮,林中传来晨鸟的啼鸣,她才松开了握着的那只手,悄然起身,走到角落往将熄的熏笼中投了些炭,随后坐到桌前,打开了妆奁。 她方从镜匣中取出螺黛,却听身后响起了低声的轻唤。 “畹娘。” 楚月灵转回头,见榻上的人醒了过来,正看着她,于是停下了手中动作。 “怎么这样早便醒了?再睡会儿吧。” 林箊摇了摇头,见她拿着画眉石,笑着起身道:“我来为畹娘画眉吧。” 她穿好衣裳下了榻,走到楚月灵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画眉石,蘸水将石上黛墨晕开,随即执起眉笔点了点黛色,神色专注地对镜为身前人描起眉来。 柔软的笔锋轻轻扫过那双秀眉,黛青的墨色染上眉间,将本就明秀的容颜衬得愈发姣丽。 描眉的人专心致志地落笔,而坐着的女子一心一意地从镜中望着她。 直到最后一笔时,执笔的手忽然无法控制地发起了颤,使笔尖不经意落到了眉下,为身前人的眼角点上了一点黛色。 林箊怔了一下,将颤抖的手掩到身后,垂眸笑了笑,嗓音有些微不可察的干涩。 “天太冷了……冷得我手都有些抖。” 她拿出巾帕要为身前人把那点黛色擦去,却被握住了手。 楚月灵缄默地站起身牵着她坐到了桌前,拿起手旁的木梳开始为她梳发。 青丝在柔缓的动作下逐渐变得顺滑妥帖,而其中夹杂的几缕白发却愈加显眼。 她便如同这满山秋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颓。 望着手中华发,酸涩的悲楚袭上心间,一行清泪安静无声地自眼角落下,于衣襟前洇开一抹水迹。 林箊只乖顺地低着首让她为自己梳发,并不知晓身后人心中凄婉。 半晌静默后,楚月灵轻轻唤她。 “此君。” “嗯?” “待你身子好了,我们便成婚吧。” 怔愣片刻,林箊抑制不住地一点点抿起唇角,眉目微弯地笑了起来。 “畹娘是在向我求亲么?” “是。” 嗓音轻柔而肯定。 林箊抬起首望向身后人,清亮的双眼中眸光流转,含着细密的笑意,而出口的话语却带着些撒娇的嗔怪。 “可你都未曾准备聘礼。” 楚月灵抿了抿唇,并未言语,而是转身出了门。 不多时,她携着一片红叶回来,执笔在红叶上落下了几字。 寄予情思的红叶递到了林箊眼前。 “成亲前我会将聘礼补上。” 温静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轻言细语的话音却似海誓山盟一般郑重。 “此君,红叶为凭。你可愿做我的妻子,共我白首偕老?” 林箊缓缓接过红叶,垂眸看着红叶上的字,慢慢笑起来,笑得身子微微颤抖,泪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笔一画珍而重之。 情深意切的言语如重石般砸在她心上。 许久,她擦去眼角的泪痕,笑颜粲然地抬起了头。 “好。” “待我身子好了,我们就成亲吧。” 深重的情意在眼中交织成一片暗色。 楚月灵再望她一眼,便俯下身去,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吻顺着眉眼到鼻尖,再停于唇上,随后轻柔地抵开了她的唇齿,郁馥的兰香顷刻将所有气息掩盖。 林箊从未见过身前人这般主动的模样,缓缓闭上眼,将手勾上她颈后,温柔地给予她回应。 唇舌交缠间,一抹苦涩的药味渡入了她口中。 不经意将那味苦涩咽下,林箊皱了皱眉,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却发觉头脑忽然昏沉起来,眼前人的面容也逐渐模糊不清。 突如其来的困倦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身躯渐渐虚软下去,眼皮沉重地合上,最终倒在了身前人怀中。 轻弱的话音似雾一般散开。 “……畹娘……” 楚月灵沉默地凝视着怀中人昏睡的面容,手指弯曲着一寸寸抚摸过她的脸颊,良久,将她抱起,轻缓地走到门前,推开了门。 披着满身风霜的白衣女子站在门外,目光幽邃地看着她。 楚月灵停了一瞬,迟滞地将怀中人交了过去。 “有劳裴姑娘了。” 裴清祀动作小心地接过了昏睡的女子,清冷的眸中晃过些微柔软神色,再抬眸时,又已是一片冷寂。 “你可以与我们同去。” 楚月灵摇了摇头,返身将准备好的包袱递给她,面上显露出了一丝疲意。 “她时日已无多,大漠离此地相距千里,我并无内力能够护住她的心脉,带上我只会拖慢你们的行程。” 此话并不算错,裴清祀稍作思忖后便不再多言,着身旁侍从取过包袱,略一颔首。 “告辞。” “珍重。” 挺秀沉稳的白色身影在山林中渐渐远去。 站在门边的人再望了许久,才缓慢地转过身,独自走回屋中。
第155章 一辆马车疾驰在草木萧疏的官道上,直向北而上,飒沓的马蹄踩落了一地秋霜。 昏迷的女子从周身包裹的温和暖意中苏醒,半睁开昏沉的双眼,隐约望见近在咫尺的模糊面容,还有些迷蒙的话音便无意识地从口中流泻。 “畹娘……” 揽着她的怀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身后之人并未言语,仍只是握着她的手腕,不断将内力渡入她体内。 感受到游走在经脉间的平和内力,林箊眉心惑然地攒起,神志慢慢清醒过来,茫然的目光便撞入了上方安静注视着她的双眸中,叫她不禁一怔。 “……清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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