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瞥她一眼,收回手机,把那块卤牛肉夹到她碗里。 然后一边细声与文秀英说着话,一边吃喝如常。 安常默默吃饭不吭声。 南潇雪跟老年人说起话来倒是耐心,一些文秀英絮絮叨叨连安常都会听烦的话,南潇雪听得认认真真,还时不时发问,递个话口让文秀英继续聊下去。 安常好久没见文秀英这么眉开眼笑。 她扒着饭,瞥一眼南潇雪放在她莹白饭粒上的那块卤牛肉。 趁着南潇雪和文秀英说话没留意的时候,默默夹过来吃掉了。 她埋着头,当然没瞧见南潇雪唇角十分轻微的挑了挑。 饭后南潇雪告辞,文秀英被她聊高兴了,一个劲劝她再来。 南潇雪柔柔瞟安常一眼:“那还得看安小姐欢不欢迎。” 安常不开口,文秀英替她答:“欢迎,怎么不欢迎?” 南潇雪走以后,安常帮文秀英收拾碗筷,见文秀英不骂她,反而主动问:“不说我今天在饭桌上不礼貌的事?” 文秀英笑:“我看出来啦,你和南小姐熟着呢。” 安常立即否认:“我跟她可一点不熟。” “我还不了解你?你哪是这么不礼貌的孩子。”文秀英道:“你跟南小姐说那些话,就跟小姑娘逗嘴似的,南小姐比你长多少岁,五岁?也真跟阿姐似的,宠着你。” 安常下巴快掉下来了:宠?! 文秀英:“怎么不是了嘛?她不还是把那块卤牛肉让给你了吗?你不也吃了吗?” 安常:…… 她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悄无声息,原来文秀英看到了,那南潇雪是不是也看到了? 安常抿抿唇:“外婆,别这么说,我没有这样的阿姐,人家是大明星,拍完舞剧就走了。” “是啊。”文秀英叹一声:“你又没有同辈人跟你接触了,是不是?” “安常,你真的不再回邶城了吗?” 安常摇头:“我连文物都不修了,还回邶城干嘛?外婆,你要赶我?” “怎么可能。”文秀英对要不要鼓励安常走出去这事,多少也是矛盾的,又一声暗叹不再说了。 安常帮文秀英收拾完碗筷,出门去了染坊,苏家阿婆那边能帮一点是一点。 走近染坊,踏着石板路的步子越来越慢。 因为瞧见南潇雪立在那儿,斜倚着一根今日没挂扎染布的竹竿,悠悠望着眼前的河。 还是那样,身子姿态清冷着,微扭的一点腰肢又透出媚惑。 禁与诱的两极。勾人的矛盾体。 若不是要去帮苏家阿婆的忙,安常真想转身走掉。 这时一只三花猫踱到南潇雪脚边。 宁乡有很多野猫,生活节奏慢,窄窄的沿河石板路也容不下太多车。 人人都“怕”南潇雪,觉得她美出了浓浓的距离感,猫倒不怕,贴着南潇雪的旗袍滚边蹭了两蹭。 安常以为南潇雪不会理,毕竟她又冷又傲慢。 南潇雪却目光闲散的低头瞥了眼,拂了拂旗袍下摆蹲身,一手搁在膝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猫的头。 猫惬意的“喵呜”一声。 安常迟疑了一下,还是向南潇雪那边走过去。 她发现自己的确是守旧的人,抱持着“对老人和小动物好的人总不至于太糟”这样的传统观念。 她觉得南潇雪是在等她,但凭南潇雪的傲慢,也极有可能刺她一句说她“想多了”,自己只是在眺望河面找角色感觉。 然而南潇雪抬眸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安常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也靠了根空竹竿,静静看着南潇雪撸猫。 那是梅雨季难得的好天气,风暖日和,看不到明显的阳光,但能感到一股明亮的暖意从厚厚云层里透出来。 造就了一个过分闲适的午后,人应当赏花品茶,读书习字,或者什么都不想的睡上一觉。 又或者,在这里无需说话的看南潇雪撸猫,好像也很好。 安常手背掩嘴,浅浅的打了个哈欠。 南潇雪没抬头,忽道:“真不加我微信啊?” 安常愣住。 捏了下自己的耳朵:“你还真要转钱给我啊?知道牛肉市价是多少么你?” 南潇雪轻呵了一声,她一直低着头,安常完全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胸前,衬着她碧色的旗袍更显清透,随着她抚猫的动作,丝缎般的发尾一晃一晃。 那样的墨黑,好像什么光线投射进去都会被吸纳。 日光,天光,安常的目光。 三花猫被撸够了,挣了下,南潇雪抬手放它走,站起身来靠回竹竿,变作跟安常对视。 安常滞了下,想抽开眼神,又觉得太过刻意。 “我是不知道牛肉市价多少。”南潇雪软倚着身子,自有股优柔的情态,和风把她的长发拂得纷纷扬扬,像是把最昂贵布匹里的丝线拆出来,一丝一缕都若无价之宝。 为数不多的一点阳光,好像全聚在南潇雪的发丝上,安常被晃得眯了眯眼。 就见南潇雪把长发挽到耳后,嘴里道:“如果我不是想转账。” “就是想加你微信呢?” 安常的心本已被这样的午后泡到宁谧而困顿,这时却猛然一跳,惊飞了心尖和她同样困顿的鸟。 她本以为南潇雪会添一句开玩笑的,可南潇雪什么都没说,就在微风里静静看着她。 三分逗弄,三分真诚,另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安常转了转脖子:“别讲这种话。” “我才不会再被你利用。” 南潇雪微挑了下唇角:“真不加啊?那你可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安常说着话眼神往下掉,掉在她领口、盘扣,又一路掉落到她垂放于身前的、白得泛光的小臂。 南潇雪另只手揽着小臂,纤长食指松开来点两点,安常盯着她肌肤被摁出的触感。 “好吧。”南潇雪说,转身走了。 安常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时刚刚跑走的三花猫,不知从哪里又转了回来,溜到安常脚边“喵呜”一声。 “又想挠痒痒了么?”安常说:“她走啦,我替你挠行么?” 她蹲下来,在猫后颈上挠了两挠,猫却又“喵呜”一声,站起来走了。 安常:…… 她哪儿没挠对? ****** 南潇雪回到民宿,倪漫在等她:“雪姐,这是田导根据现场拍摄情况,让编剧微调过细节的剧本,您看看。” “好。”南潇雪接下剧本:“小倪,我问你个问题。” “啥?” “如果你不认识我,我想加你微信,你加么?” “加啊当然加了!南仙要加我为什么不加?” “那……”南潇雪暂且把剧本放桌上,一步两步踱到倪漫身边,微眯起一点眼。 倪漫一步两步往后退:“雪姐你别这么看着我,跟在勾引我似的,我害怕。” “怕什么?” 倪漫挠了挠头:“就,你是南仙啊,怎么说呢,太有距离感了,我可不敢跟你有什么,跟仙女那啥那啥,总觉得要遭天谴似的。” 南潇雪收了姿态:“我就是找找角色感觉,你去忙吧。” “好的雪姐。” 倪漫走后,南潇雪翻开剧本,心想安常这姑娘真奇怪。 一面不敢加她微信,一面又真的敢吻上来。 南潇雪强迫自己投入剧本:她想安常的次数,是否太多了点? ******* 安常晚上去片场前磨磨蹭蹭。 那一个午后如梦境般旖旎,人带着午后的困倦连神思都恍惚。 若再见南潇雪,南潇雪再要加她微信,她能拒绝多少次? 撞见南潇雪的时候,她本能往后退了小半步。 南潇雪明明自她身边擦过,却似没瞧见她,助理化妆师发型师场记一堆人前呼后拥。 安常又错愕一瞬。 低头笑笑,踢开石板路上一块小小碎石。 好像每次她恍然着与南潇雪拉近距离时,南潇雪总会冒出一些小细节来提醒她:想多了,只是利用你入戏而已。 南潇雪自己神思的那些纠结,她是全然不知的。 片场人人忙碌,唯安常有空低着头跟毛悦发微信:【别等了,今晚好像还是不会拍吻戏。】 【我理解女神,这毕竟是她职业生涯的里程碑嘛,她肯定是想把最好的状态拿出来。】 安常远远看着南潇雪,南潇雪今晚却没再把眼神投射过来。 毕竟今晚拍的都是些不太涉及细腻情感转换的场次,美轮美奂的舞蹈动作占了大头。 安常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外圈想:现场看拍舞剧,倒真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不知到时放映出来的成片又会如何。 接连三天,都是如此。 那场被南潇雪略过的吻戏,始终没再被排进场次。 第四天,是剧组一位女舞者的生日,副导很有心的安排人准备了蛋糕,突然熄灯的一瞬制造出惊喜:“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舞者抱着场记献上的鲜花:“谢谢!” 安常跟在人群里拍手唱着生日歌,远远瞥了眼,南潇雪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微蹙眉心认真瞧着剧本,好似一切欢乐的庆祝在她眼里都是浪费时间似的。 安常心想:果然本性还是一个傲慢又冷漠的人。 这样的人,怎可能真的动情。 分蛋糕的时候,女舞者特意端了块蛋糕给南潇雪:“雪姐。” 南潇雪没什么表情的摇头:“不吃,会胖。” 转身走了。 安常真的没见过比南潇雪更没眼力的人:就算她说的是实情,但在人家生日这天这样说,不是会令人很尴尬吗? 她走过去:“如果可以的话,这块蛋糕能给我吗?” “当然。”女舞者笑笑:“安小姐,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剧组的帮助。” 晚上拍完戏,大家组织着出去玩。 毕竟都是年轻人,在这格外闭塞守旧的水乡小镇待了一周,又每天都在高强度拍戏,难免憋得慌,生日成了最好的借口。 “去唱k吧,开车到杭城也就一个多小时,少睡一会儿就行,两杯黑咖的事。” 柯蘅在片场与南潇雪并不热络,这时却主动走到南潇雪面前笑道:“雪姐会一起去的吧?” “不去。”南潇雪淡漠道:“睡少了影响第二天状态。” 她想走,柯蘅却拦了她一下,仍是笑得明妩:“可是雪姐,你对我的那场吻戏还没拍呢。” 音量不高,可是现在人群都围着,都听见了她说什么。 人人假装不看南潇雪,可人人都在偷偷观察南潇雪。 柯蘅说:“雪姐是不是应该跟我们一起出去聚一下,跟我更熟悉一点,再多找找戏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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