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放心,吃不了你。” 安常抿着唇角钻进片场,找倪漫拿了条浴巾出来给南潇雪。 南潇雪反应过来:刚才拍戏时濡湿了她的旗袍,而她心里装着太多事,没多在意。 她接过浴巾披着,对安常点了点头。 两人前后脚走进片场,炽烈的射灯一照,方才河边黑暗中氤氲出的暧昧就彻底消散了。安常与南潇雪走向截然不同的两边,南潇雪去换装补妆,安常去了跟她聊得最多的导演组那边。 安常想,这就是她与南潇雪真实的距离。 看似同处一个空间离得很近,其实遥不可及。 现场有深色绒布罩下的便携更衣室,安常隔着人群远远看着,南潇雪拿着服装师拿给她的一件新旗袍钻进去。 现场所有人忙忙碌碌,安常想,大概还是只有她这个“闲人”,在注意移动更衣室那微晃的吊杆,和像水波纹一样轻微拂动的深色绒布。 南潇雪在里面更衣,所有的小动作像蜻蜓一样点出了那些水痕。 安常忽然想:南潇雪的内衣是什么颜色?是成套的吗?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直到南潇雪从幕布后钻出来,一袭新的瓷青色旗袍端丽如初,冷白的脸上带着素日常见的漠然。 刚才河畔旗袍濡湿、脸凑那么近诱她亲吻的女人,已丝毫不着痕迹了。 安常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 凌晨三点多收工,安常怕那嘎吱作响的木门吵醒文秀英,手脚放得格外轻。 洗了澡躺在床上,混乱的作息让人很难入睡。 不过拍舞剧的第二天而已,昼夜颠倒的确令人神思恍惚。 喧哗吵嚷的片场是梦。 黑暗静寂的河边也是梦。 安常枕着手臂想:今天到底是谁给南潇雪打电话? 她第一次看南潇雪出现那样的情绪波动。 南潇雪回片场后,其他戏过得很顺,但那场吻戏暂且没有再拍了。 打电话的人与南潇雪出戏有关吗? 安常点进《青瓷》导演组微信群,点开群成员扫视一圈,并没有哪个看起来像是南潇雪。 又点进南潇雪助理倪漫的朋友圈看了看,多是自己的日常分享,咖啡蛋糕小猫小狗,没有任何南潇雪的踪迹。 应该都是有保密要求的吧。 安常把手机放回床头充电,觉得自己想加南潇雪微信的念头,冒出得莫名其妙。 想起南潇雪今日面对手机的倦怠模样,安常又思忖,就算加了,自己这么寡言不善言谈的人,又能与南潇雪聊些什么呢? 别想那么多了,那是一个距离遥遥的大明星。 梅雨一过,杳无踪迹。 ****** 从在剧组帮忙开始,安常的作息变为了睡到十二点起床吃午饭。 走进洗手间,发现牙膏没了。 揉着眼往堂屋走:“外婆……” 一走近已闻见饭菜香,安常:“今天怎么没等我起床就摆饭桌了?” 走进去又像见鬼一样往外跳。 靠在墙边心里砰砰两下:南、南潇雪? 她别是真出现幻觉了吧?南潇雪怎会坐在她家堂屋里,挺着背在餐桌边吃得理直气壮? 吃的就是她昨晚带去片场的卤牛肉。 文秀英走出来:“我就说好像听见你叫我,怎么一下又没影了,你跑什么?” 安常:“外婆,你刚才是自己吃饭,还是跟人一起吃饭?” 文秀英:“你这孩子是不是睡傻了,说什么胡话,你不都看见了吗?” 安常这才确认:“她怎么会在我们家?” 文秀英说得倒自然:“南小姐来吃饭呀,说昨晚见你带去片场的卤牛肉,香的不得了,想来尝尝我的手艺。” 又问安常:“南小姐是不是很大的明星?我都在电视里看到过她,倒是很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安常难以置信: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是怎么跟南潇雪联系在一起的? 文秀英又叹道:“长得真是好啊,我第一次见她就这么觉得,今天凑近了一看,真跟仙女似的。” 安常咬着后牙根:“外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是仙女,是妖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6 12:47:43~2023-04-17 14:4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活森 3个;潜水小书迷、勾芡儿的流氓兔祭司、胡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照海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拾壹壹五、回望、燕山胡骑鸣啾啾、---、照海、Detective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紧时间睡觉 68瓶;zddddulmer、siri 20瓶;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 11瓶;屋檐下泊着只船、墨宸 10瓶;空空、嗑糖第一线 8瓶;听说秋天有风 6瓶;桥七、1590、优雅洗碗工、不想社交的小谢、nnnice 5瓶;C语言大师 4瓶;nirvana、啊啊啊 3瓶;46597692、屁屁 2瓶;犯困就喝凉白开、野望、h?d?k、出门不带现金、锅包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安常匆匆往洗手间走, 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外婆,牙膏没了。” “噢,我帮你拿。” 安常拿着新牙膏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 才对自己刚起床的形象有了进一步认知。 她不是那种特别精致的姑娘, 内衣内裤不一定成套,也不会特意去买好看的睡衣, 就穿旧T恤和运动短裤, 洗了太多次, 都已变得薄而大,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穿起来很舒服, 可样子看上去实在糟糕,松垮垮的领口露出大半边肩膀,胸前的形状也一览无余。她昨晚喝了水,脸肿肿的, 发质有些硬, 刚起床还没梳过头,炸毛狮子一样蓬松在肩头, 而昨天绑过马尾的痕迹还没完全消褪。 安常举着牙刷深吸一口气:她刚才就是这样, 被南潇雪看到了。 刷完牙、洗完脸,还是没能把这幕令人脚趾抠地的画面从脑中洗去。 从洗手间出去, 刚好撞见文秀英来寻她:“你怎么洗这么久?快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安常:“我不太饿。” 文秀英微一拧眉:“不饿也要吃, 小孩子哪能不吃饭?” 人不管长到多少岁, 在家人眼里永远是小孩。 文秀英催她:“赶紧过来, 我告诉你有饭菜时好好珍惜, 不然天天顿顿给你吃姑嫂饼。” 安常:…… 文秀英回头瞪她:“快啊!” 安常:“那我换个衣服就来。” 文秀英:“有什么好换的?都是女的, 谁还占你便宜啦?” 安常心想:那可不好说。 虽然想到她咬南潇雪唇瓣那一下,也说不上是谁占谁便宜。 回房换了衣服扎了马尾,安常变作白日里见人的寻常模样。 她的底气回来了点:是啊,她有什么好躲的?明明南潇雪来者是客,她一个主人家还得躲着南潇雪走? 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时文秀英又在天井里喊:“安常!” 安常应一声:“来了。” 匆匆出去,跟着文秀英走进堂屋。 对南潇雪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坐了我的位置。” 文秀英咂了一下嘴:“安常!” 南潇雪静静抬眸看她,模样清雅极了。 冷白的皮肤在晨光里有种不一样的通透感,柔腻就像最上好的玉,五官的确长得古雅,像古时名家的工整仕女图。 安常蜷了蜷手指,执拗道:“我在家吃饭,都是坐你现在坐的位置。” 文秀英替她道歉:“南小姐不好意思啊,乡里人都说我这外孙女是修文物修痴了,太不懂人情世故,你别见怪。” 人情世故在南潇雪这里形同虚设,演艺圈那么多人精反而让她觉得麻烦,有时她对舞台的执着,也会被一些人说成是轴。 而从安常昨晚在片场吃卤牛肉开始,南潇雪就发现安常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法则。 她站起来:“没关系。” 对安常道:“我换开就是了。” 这么傲慢的南潇雪会给她让座,安常反而有些意外。 她坐过去,把南潇雪的碗筷递她,南潇雪则把她的碗筷递过来。 两人指尖又轻轻擦过,两次。 安常埋头吃饭,菜的确有些凉了。 她有些不快,却不止是为凉掉的饭菜。 她并不想南潇雪出现在她的日常生活里。 河畔,夜雨,廊桥下,甚至是片场和南潇雪的民宿房间,那一切场景都是脱离了日常的、可以被大脑处理为“梦境”的。 等梅雨季一完,南潇雪随着剧组一走,安常便可把那些“梦境”剥离出去,就像夏日午后趴在小木桌上做过的一个个梦,当时真实深刻到令人发魇。 日子一久,总会随着发丝在脸颊上压出的痕一起,越来越淡。 但南潇雪丝毫没有留在梦境内的自觉,拿着筷子吃得慢条斯理、悠然自得,安常要去夹碟子里一块卤牛肉时,还跟南潇雪的筷尖缠在了一起。 “哎呀。”文秀英道:“安常,让让客人。” “不必了文奶奶,安小姐比我小,该是我让她。”南潇雪转头看向安常,一点点挑逗意味让她左颊的浅红小泪痣晃了一晃:“来,叫声阿姐——” “阿姐”是《青瓷》剧本里穷小子对精魄的称呼。 无名无姓,亦真亦幻,看着年纪比自己长,只得带些尊敬带些距离又带着些暧昧的缱绻,唤一声南方人对姐姐的称谓——“阿姐”。 安常心里的烦闷一下子涌上来,像今日还没落下的雨。 是了,南潇雪所有的亲近和挑逗,不都为了利用她来“入戏”么 ? 安常挪开筷尖:“我为什么要叫?你到我们家吃饭,付钱了么?现在牛肉涨价了,很贵的,三斤鲜牛肉才能做一斤卤牛肉。” “安常!”文秀英无语:“南小姐带了上好的茶叶,我已经不好意思了。” 南潇雪却道:“安小姐说得对,其实算得清楚一点,我以后才好来再次叨扰。” 安常:…… 她这是把自己套进去了么?怎么就给了南潇雪个话头说起“下次”? 南潇雪放下筷子,从一边的手包里掏出手机,戳了戳屏幕递给安常:“加我微信,我转你。” 她半开玩笑的说:“按牛肉市价。” 安常一怔。 她昨晚辗转着想加南潇雪微信,这会儿南潇雪便把那套着米白色荔枝纹皮壳的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安常挪开眼:“不必了。” “我乱说着玩的,你吃吧。” 她发现自己并不敢真的加南潇雪的微信。 就像她今日发现南潇雪走入日常生活时会生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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