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沉香亭,见洵楠竹身边既是冰镇瓜果,又是宫人对冰摇扇,不得不感叹他自在惬意。 “还是爹爹这里凉快。” 越瑾璃挥手示意宫人不必行礼,拉着青竹坐下就拿起盘中葡萄解暑。 “现在还未到真正热的时候,我看你就是心浮。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几日你当真有好好练习功课?” “咳咳……” 越瑾璃被洵楠竹这话噎住,葡萄冰凉的汁水呛得她直咳嗽,眼角不由得挤出几滴泪花来。 “当……当然有了!” 听着越瑾璃突然拔高的音量,洵楠竹就知她这是心虚,转而看向一旁的青竹。而青竹眼见就要与洵楠竹对上,赶紧挪开视线。 “义父,您这池中的花真不错。” “也罢,明日我亲自去永安宫看着你们两个。” “您可真是亲爹啊。” 越瑾璃一听这话,就知好日子到头了。 “说起这亲爹……” 洵楠竹本想继续,但见周围宫人,还是掐住了话头。 越瑾璃见洵楠竹屏退左右,只留下他们三人,就知洵楠竹这是有大秘密要说。 “我不是您亲生的?” 越瑾璃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小心凑近,轻声问道。 “你……” 见洵楠竹瞪眼,看来自己应是猜错了,而后越瑾璃再问。 “青竹是您生的?” 话到此处,洵楠竹忍无可忍,伸手就将越瑾璃教训了一通。青竹只在旁看着,笑她活该。 “你给我正经点!我是想问你,既然入宫已有时日,你对皇位是何看法。” “爹,您想篡位啊?” 越瑾璃揉着挨揍的地方,继续笑问道。 “我闲着没事,篡你娘的位做什么?我看你现在就是皮痒,欠收拾。” “爹,您骂人。” 见越瑾璃没个正形,洵楠竹气急,但细想方才所言,确实有些歧义。 “我是说,我好好的,篡你母皇的皇位干什么。你毕竟是皇女,有争储的权力。若是真有想法,亲爹我自然会为你谋划。” “作为亲爹,您应该劝我别争那个位置,我可不想要那个短命的皇位。当然,我这也不是咒母皇短命,只是这段日子每每去紫宸殿请安,见母皇办公的桌案上堆满了奏折文书,实在辛苦。您也晓得我打小自在惯了,做不来这些。何况,那尹贵君要是知道,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当真不要?” “不要,坚决不要。” 见越瑾璃态度坚定,洵楠竹竟是松了口气。 目送两人离开后,洵楠竹收好握在手中的玄铁令。这些年来,他虽在江南,却也不忘于京中朝堂培植势力。这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做打算。他知道女儿总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若有心皇位,他自然会支持。 只是没想到,世人梦寐以求之物,她却并不在乎。不过这样也好,过自在日子,省得他日后忧心。至于玄铁令的秘密,就让它随时间湮没吧。 “阿璃,就这么放弃,你真的甘心?” 青竹知道越瑾璃的性子,可如今事关皇位,他也不确定越瑾璃是否真的心甘情愿放弃。 “当然,女皇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们还把我当小孩而已。” 回永安宫的路上正巧遇见越瑾琏和林墨。越瑾璃奇怪这几日他们夫妻二人入宫频繁,打听了才知道,再过些时日便是薛贵君的寿辰,他们进宫来是帮着打点的。 这薛贵君就是越瑾琏的父君薛裕熙。薛家几乎世代皆为文臣之首,实力不容小觑。若说皇位的有力争夺者,越瑾琏必是一位,只不过,她无心权势,自请出了宫。而她这不争的性子大概就是受薛裕熙的影响,这位薛贵君素来心境平和,处事淡泊,又御下仁善,深得宫人爱戴。 寿辰这天,玉福宫中张灯结彩,宫人个个皆是喜气。入夜开宴时,席间一派祥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而后便是些闲聊之语。 “璃儿,你回宫也有些时候了,日后可有打算?” 越瑾璃毕竟已然成年,若是继续赋闲宫中难免遭人口舌。越宸宁此问也是想为她安排一二。 而在座之人中,最为关心的自然是尹瑞晗与越瑾玹。尹瑞晗看向越瑾璃,神情紧张;越瑾玹似是无意地瞟过,等待着决定日后命运的答案。 “不怕母皇笑话,儿臣想像大皇姐一样过潇洒自在的日子。” 越瑾璃感受到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说得虽都是心里话,可被如此看着,也是不好意思起来。 凭着洵楠竹受越宸宁盛宠,越瑾璃完全可以争夺储位。然此言一出,大家多是诧异。尹瑞晗以为自己听错,转而看向越瑾玹,但见女儿点头,他仍是不敢置信。 “你倒是个会享福的。” 越宸宁听后,见洵楠竹默认,也知越瑾璃性子,便有了安排。 对于越瑾璃一事,在场除了洵楠竹与薛裕熙,并未惊讶的就属越瑾琏与林墨。经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知越瑾璃洒脱坦荡,与他们是一路人。且日后她出宫建府,想来两家必不会离得太远,平日里还能相互走动,也是极好。 寿宴散去,出了玉福宫,越瑾璃见越瑾玹跟在身边,似有话说。 “二皇姐,可还有事?” “你……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那个位置,没人能比二皇姐你更合适。而且,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它。” 原来,从担心越瑾璃会争储位的那一刻起,自己便已经输了。他们想些什么,她都知道;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她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越瑾玹待在原地,可笑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 第二日早朝,越宸宁下旨命工部重新修整她尚是亲王时的府邸,又命礼部准备封王立储一事。 若只是封王也就罢了,可如今竟连同立储。想着原先进谏多年,越宸宁皆不予理会以致储位空悬,现尘埃落定,群臣怎能不激动。 越瑾玹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名副其实地坐上储君之位,一时间竟难以适应,眼中泪水险些不受控制。而尹家和俞家得知此事,自然也是欣喜不已。 说起这立储还得多谢洵楠竹。那晚,他与越宸宁于昭华宫为越瑾璃的封号和府中安排商讨一夜。考虑到即使越瑾璃封王出宫,只要储位一日未定,这前朝后宫就会有人难以心安,若时日一久,谁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于是,他暗示越宸宁顺便连同储君之位一起定下以安众人之心。 至于修整王府的工期,工部回复须等一月。在这一月中,变化最大的当属尹瑞晗。如今的他不仅神气十足,对越瑾璃的态度也和善不少。青竹私下打趣,说他变脸比翻书还快。 封王立储这天,越瑾璃换上暗红色亲王礼服,头戴束发王冠,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英气。辰时,她随身着太女王服的越瑾玹一同进殿受封。 主礼仍是裴佑云,她先宣读亲王册文。关于越瑾璃封号,越宸宁与洵楠竹想了许久,最后定下为“安”,意一世长安。此外,越宸宁将她指去礼部任职。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越瑾璃的任命其实与静王越瑾琏在翰林院任职一样,都是挂名而已。 授完亲王册印后,便是越瑾玹太女册文的宣读。裴佑云每说一个字,越瑾玹心中皆是感慨万千。当拿到太女印信时,看着越宸宁对她肯定的眼神,越瑾玹觉得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仪式结束,越宸宁退朝。群臣恭贺完越瑾璃纷纷转向越瑾玹那边,唯独裴佑云先是贺完越瑾玹,便一直待在越瑾璃身边。 “恭喜殿下。” 初知越瑾璃封王时,裴佑云倒是为她庆幸。毕竟那尹家和俞家可不好对付,如今便是最好的局面。而今日又得知越瑾璃要在礼部挂职,她心中更是雀跃。虽然只是虚位,但她与越瑾璃之间的关系总归比旁人要近些。 “多谢裴大人。只是不知去了礼部该做些什么,还望裴大人明示。” “殿下什么都不用做,若是遇上重要场合,下官自会请殿下亲临。哦,对了,每至月末、年终时,殿下须来礼部巡视。” “原来如此,本王记下了。可惜今日还有些出宫事宜要办,无法再与大人多言。” “殿下请便。” 裴佑云望着越瑾璃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阵。 “你看什么呢?” “看美……我说何大人,你们御史现在管得这么宽了吗?连朝臣看些什么都关心?” 裴佑云反应过来,身边与她勾肩搭背之人正是御史大夫兼损友何靖笙。 “旁的大人看什么倒是无妨,唯独你裴佑云,万一看些什么不该看的,败坏我朝官员形象,这就不行了。” “我看你是欠揍。” “你就横吧,等辰安回来,有胆你当着她的面横。” “她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听映洁说,短则下月初,长则下月末。” 何靖笙口中之人便是翰林院学士蓝映洁,她们四人加上国子监祭酒赵乔羽、大理寺卿董楚非,是一群至交好友,准确点说,可能是一群损友。 宫门送别,虽说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可越瑾璃还是不舍,洵楠竹宽慰她多来宫中走动便是。 望着队伍离去,洵楠竹偷偷揉眼,他心里又怎会舍得。 “既然放心不下,怎么不跟着一起过去看看。” 越宸宁站立身侧,暗示洵楠竹可随着出宫去看着越瑾璃安置。 “孩子长大了,路总要她自己走,我不能陪她一辈子。” “但我能陪你一辈子。” 说着,两人笑颜回宫。 亲王府前,管家陶然领着一众侍人已等候多时。越瑾璃下了马车,与大家寒暄几句,再见眼前众人,上至管家,下至杂役,个个身形稳健,步态轻盈,洵楠竹果然没骗她,都是精挑细选的练家子。然而,她不知的是,这些人原是助她夺位的利刃,如今都是来保她平安的。 入府后,越瑾璃在忆园安顿下来,青竹则去了兰园。忆园雍容,兰园清雅,越瑾璃原先难以抉择,还是让青竹先选了一处,这才定下。 第二日,群臣及宫中皆送来贺礼。接待道谢了一整天的越瑾璃此刻正瘫坐着不想动弹,她看着青竹与陶然在旁清点。 “朝臣中裴大人还真是大手笔。” 听闻青竹所言,越瑾璃翻阅礼单。果然,裴佑云此番出手豪气。 “大概也算是礼部同僚,所以多照顾些吧。” 越瑾璃如是推测。 “除开诸位大人皆是送亲王贺礼,若单说在礼部的职权地位,裴大人似乎要比殿下高上些,这……” 经陶然提醒,细想下来确实如此,但其中深意,仍是难以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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