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祥发沉下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回忆,半分钟后,他思索着说:“一个女的,好像是个女学生。我们二十几岁的时候虽然不学无术,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没敢真闹出大事来。 这话实在震惊,我问他到底把那女的怎么了?但是阿喆当晚喝的烂醉,断断续续说不清楚,嘴里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他有罪,厉鬼索命的话。我也第一回见他这样,又问了大半宿,才从他嘴里问出点实际的东西。他们应该是把那个女学生轮|奸了!先奸后杀。” 周徽心下一沉,随即敏锐的意识到:“他们?还有谁?” 赵祥发看着周徽紧盯着他的眼神,朝沙发里缩了缩脖子:“警官,你别这样看我,人又不是我杀的,这我真不知道,阿喆没说名字,就说还有别人,给那女的尸体分尸随便扔哪个餐厅后厨的垃圾桶了。 我当时后知后觉想起来,阿喆当时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太对劲,玩女人也没兴趣,打架斗殴也提不起精神。就是那时候,他开始没命的吸毒,粉毛就碰到三回,在巷子里吸了毒去闹事,让人给打的鼻青脸肿。诶?我劝过他几回,他也没听。 两年后回来,他像是变了个人,成熟稳重,还能帮他爸打理生意,看着还挺像模像样,他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我还挺高兴。不过之后他再也没提过那件事,兄弟不想提,我也就没问。 后来,我家里败落了,公司欠一屁股债,爸妈先后跳了楼。我年轻时候染的毒瘾没戒掉,没敢吸烈性的,但也够我受的了。当时手里一下子没钱了,毒瘾又戒不掉,入不敷出,小偷小摸进了局子,三年一关,出来全都物是人非了,爸妈没了,兄弟也散了,就阿喆偶尔还跟我喝个酒,警官,你们一定得抓住凶手,给阿喆报仇啊!”
第84章 祥哥澡堂出来, 天色已经渐黑,夕阳的余晖透过狭窄的巷口挤进来,给灰暗的小巷打上一层橘红的光晕。 喻白捏着手包在斜前方慢悠悠的走, 脚下的背影拉的很长。 周徽走在后面,边走边低头踢路边的石子。 回忆起赵祥发刚才的话,十年前的八九月份付朗喆情绪开始不稳定,那个时间段正好也是苗登入境平陵市的时间。 如果那个时间段,苗登已经和付朗喆建立关系,这次回国见面恐怕就是老友重逢。 十年前, 先奸后杀的案子, 死者还是个女学生, 指向性应该很明确,但是周徽回忆起前几天查过未结案的旧档案, 不记得当时平陵市有这么一起案子。 “你现在去哪?” 一道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打断周徽的思绪,她低垂着的眼眸看见靠过来的长影。 脚步一顿, 稍显错愕的抬头,喻白停在她两步远的距离,逆光, 有点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回家。”连轴转了几天, 她需要回去补个觉。略一挑眉,周徽问:“你呢?准备去哪?” 喻白捏着手包的手松开一只, 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啊, 我也回家, 快一个月没回去, 不知道房子翻修的怎么样,没回去监工他们肯定偷懒。” 周徽有点无奈:“你没找人监工?”她指了指巷口, 示意边走边说:“那你完蛋了,我上回找人翻修老房子,我和我爸都忙案子回不去,等我有时间回家的时候,那房子已经变成公共出租屋了。” 喻白脚步跟上,有点震惊的偏过头看她:“真的?那我得赶紧回去。” 周徽看她一脸正经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笑了笑说:“也没那么严重。” 巷子里的小店已经打开门开始做生意,炸串、炒粉、卤水的味道灌满夜色,几缕轻薄的烟雾刮过脸颊,周徽指指附近一家炒粉店:“吃点东西再回去?” 喻白不动声色的拒绝:“不了。出巷子我就……” 轰—— 疾风带过尘土,巨大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一路逼近,喻白后半句话湮没在其中,仿佛瞬间被消了音。 周徽一惊,下意识回头,明亮的大灯刺进眼球,白光一晃,放大的瞳孔里只剩下冲来的摩托,堪堪不到两米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再做出任何反应。 摩托上的人已经抓住喻白的手包,速度却丝毫不减。 “喻白!快松手——” 千钧一发之际,周徽只来得及喊出一句,扬起的尘土就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周徽只听见“咚”一声,是骨头撞地的声音。 轰—— 又一声。 刚刚冲出巷口的摩托突然又折返回来,车灯依旧大晃,但是这次比灯光更晃眼的是那人手里的长刀,目标明确,直冲喻白而来。 转瞬之间手起刀落,刀刃迎风而下,分明是下了死手。 周徽心叫不好,冲破尘土纷扬的路面,拉过喻白。但还是迟了一步,她已经听见刀口划破衣料的声音。 混沌的土雾中,摩托飞一般的消失在巷子。 周徽半天睁不开眼,终于扬起的尘土缓缓归位,视线里喻白半跪在地,低着头,肩膀轻微耸动。 刺目的红。 三寸长的刀口横在蝴蝶骨的位置,在白色西服上晕染开来。 周徽倒吸一口凉气,眼底闪过纷乱错杂的神情。 “喻白——” 喻白肩膀动了动,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没爬动。 周徽血液都要凝固,蹲下去赶紧把人扶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喻白虚弱的抬抬手,指了其中一条巷口:“不用那么麻烦,巷子里有家还没有被取缔的黑诊所。” “黑诊所?”周徽皱眉:“去正规医院啊。” 喻白挂在周徽肩膀上有气无力:“简单包扎没问题的。去打针破伤风,不然要感染的。” 眼见着刚扶起来的喻白又要倒下去,估计着最近的医院至少也要二十分钟,周徽也顾不上什么黑诊所不黑诊所,一咬牙架着她就往巷口走。 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喻白全部重量靠在周徽身上,无奈道:“仇家很多啊。所以说让你离我远点嘛!”抬了抬手指,补充:“而且这一带鱼龙混杂的,飞车抢劫,小偷小摸,都是家常便饭。赶明让你们市局派人过来扫扫?” “飞车抢劫?” 如果第一次明目张胆的抢包行为还能勉强归结于为城中村混乱的治安,第二次的砍人行为就绝不可能是普通的飞车抢劫。 想到下午来祥哥澡堂之前,喻白几次避开她,再和最近秦桦无缘无故放人联系起来,周徽终于意识到什么,皱眉看了眼怀中的人:“秦桦的人?” 喻白一脸震惊:“这你也能猜到?”她想了想,叹口气虚弱的讲:“不过也不一定,秦桦、九叔、阿左、阿右,谁都有可能。秦桦他人心玩得好嘛!谁先找到配方,谁先解除嫌疑,刚才那人估计一直跟着我。” 周徽架着她情绪复杂:“你早就知道。” “哼哼,当然知道,所以我包里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早就找银行兑了点练功券放里面,面值二百五,实际上就三毛八。” “……” 周徽发现喻白虽然现在疼的额头冷汗直冒,但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吐不出什么好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夸她,只好扯扯嘴角:“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不疼啊?” “其实挺疼的。”喻白呲牙咧嘴的说完,流露出半分遗憾:“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碰水,早知道我敲个背再出来。” 周徽彻底无语:“……” 无语过后,就突然有点火大:“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报警?” “有什么证据?”喻白截住话头,一句话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手指戳戳她警服:“你现在这样去找秦桦,他能告得你扒了这身官衣。欸?诊所到了 。” 周徽看了半天,才看到喻白指的是两个门店之间挤着的一道小楼梯,肮脏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行。 喻白从周徽身上退下来,二话没说扶着水泥墙面艰难的往上爬,周徽在后面偶尔搀扶她的同时,不由得感叹这女人真是身残志坚。 爬上二楼,喻白又挂在周徽的肩膀上,指着走廊尽头一扇黑洞洞的门:“就那。” 周徽看着那扇门,心情复杂:“这种地方你也找得到?没钱付医药费吗?你来这里看病?” 转头就要把喻白往楼下带。 喻白从周徽身上挣扎开来,撑着身后的铁栅栏,额头虚汗直冒:“很疼啊。坚持不到正规医院,来都来了,就这打吧!” “你这……” 喻白掉头扶着栅栏就朝里走,没走两步周徽追上来,认命的重新把她架肩上,“打打打,打完一针赶紧走。” 喻白抬头冲她咧了咧嘴角:“那谢谢周警官啦。” 周徽眉毛拧在一起,气得想骂人。 刚张开嘴,低头一瞟看见身上挂着的女人,长卷发挂脸上,嘴唇苍白,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白色西装沾满尘土,后背还一片血污,看起来实在有点可怜。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真有点骂不出来。 沉下一口气,掀开那条看不出颜色的门帘,把喻白扶进去。 正对着就是黑诊所的办公室加会诊室,桌子后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抬起头,一见喻白就熟络的打招呼:“诶?你又来了,小姐。这次几天一个疗程?我……卧槽!条子?” 话到一半,看到周徽一身警服的时候,瞬间拐了调,后半句话卡喉咙里,虚胖的圆脸上一脸震惊,看着喻白干笑两声:“小姐,不用这么报复我吧,我也没把你怎么着是不……” “少废话。”喻白没多少力气,说话还是一贯命令式的口吻:“打针破伤风。” 胖医生眼睛朝喻白身后一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进来吧。” 周徽扶住喻白摇摇欲坠的身子,跟在医生后面进去,皱眉问:“你还真来这看过病?刚才那医生说什么疗程?” 喻白撑着一口气,略抬眼皮无奈到:“我上个月拆石膏,来针灸推拿啊。” 周徽明显狐疑:“真的?” 喻白走到房间里唯一一张床坐下,虚弱的抬抬手:“不然呢?不信你去问医生。” 胖医生正在他一堆金属托盘里寻找针剂,闻言愣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周徽一脸憨厚的笑:“啊,是的。这一带我针灸推拿最专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输大医院那些个黑心医生。” “……”周徽撇撇嘴,“赶紧给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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