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徐婕只是说她妈妈半句不好,唐吟都无法容忍,更何况徐婕用了“贱人”这样侮辱的字眼。 并非装腔作势,血气上头那一刻,她是真的想和徐婕拼命。她已经掐住了徐婕脖子,如果顾深意没有闯进来阻止,唐吟不敢想象,被激怒到顶点彻底失去理智的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顾深意说够了,可她却觉得不够。她还是太仁慈了,再恶毒点,她应该用手上锋利的美甲把那张恶心的假脸刮花,直接让徐婕这贱人毁容,而不是仅仅只弄伤一道口子,就改成扯头发扇耳光。 她没有数具体扇了多少下,次次都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看着徐婕那张浓妆艳抹的脸被打得浮肿起来,五官变形扭曲,她心里痛快淋漓的同时,皮肉还是不免遭了些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掌心的灼烧,就是她下狠手的代价。 从小唐吟痛感就比别人敏锐,看着右手肿-胀的掌心,她后悔了。还不如用指甲呢。 “下车吧。” 顾深意低缓的声音响起,唐吟混乱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了看周围都是车,才发现已经回到小区地下车库。 她竟然复盘了一路。 她们竟然也沉默了一路。 自从顾深意给她买了这瓶冰水后,唐吟心情其实蛮复杂的。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连跟她坐了一起的童伶都被蒙混过去了,没想到发现她手有问题的,竟然是对她从不关心的顾深意。 所以是因为发现她手不方便,才送她回来的吗?之前的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唐吟?”顾深意再次出声提醒身旁这个发呆的女人。 “啊?”唐吟视线从窗外收回,匆匆瞥了眼顾深意,又快速低下头。解安全带时,她习惯性想用右手,突然又想起右手肿了,还握着瓶水,准备换左手时,“哒”的一声,安全带被解开了。 看着倾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的顾深意,唐吟愣了下。 顾深意什么也没说,拔-出钥匙先下了车。 唐吟呆呆地看着绕过车身走过来为自己开门的顾深意,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享受顾小姐周到的服务,上次自己吃坏肚子,顾深意把她送去医院时,背上背下忙前忙后,做得比现在更贴心。但这次唐吟头脑是完全清醒的,顾深意还这么对她,她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是因为顾深意看她的眼神,对她说话的语气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说不清的感觉。 唐吟目光一闪,避开与她对视,下车时,低声说了句“谢谢”。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刚好把那两个字给盖住…… 不知道顾深意有没有听到。 反正她说了。 顾深意检查了一遍,确定车门都锁好了,把车钥匙还给她。 从进电梯到进家门,她们还是没有说话。 要换做以前,唐吟觉得很正常,她们本就是互不搭理对方。但今天唐吟感觉应该说点什么,她清清嗓子:“咳——” “还疼吗?” “……”突然被抢白,唐吟低头,看看自己还握着那瓶已经不怎么冰的矿泉水的右手,眼皮一撩,对上那双平静的双眸,迟疑了下。 要说一点不疼,也没这么神奇,但那种火辣辣的灼烧感确实是没有了。 思忖了下,唐吟摇摇头。 “嗯,那就好。”顾深意又恢复了那种冷冷淡淡好像漠不关心的态度。 唐吟一下子泄了气,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把那瓶矿泉水随手放在玄关鞋柜上,换鞋回了房间。 折腾了一天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她今天没怎么化妆,护肤这一步直接省略了。卸完妆已经把力气耗光,唐吟不等浴缸里的水放满,迫不及待坐进去,脖子一歪,很快睡着。 漫出的热水浸透了地板,哗哗的水流顺着地漏往下渗,蒸腾的热气渐渐充满整间浴室。 唐吟大半个身体浸泡在热水里,双目紧闭,表情痛苦地被梦魇住。 她又梦到了妈妈。 梦到妈妈在给她讲睡前故事。 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好像永远讲不完一样…… 从窒息中醒来,唐吟两只手扑腾着抓住了浴缸沿,冲出水面那一刻,求生欲很强地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哗啦啦的水声和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此起彼伏,看着热气缭绕的浴室,她才恍然惊醒。 她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也是命大。 唐吟不禁去想:如果她真的溺死在里面,怕是等到尸体发烂发臭,顾深意才会发现吧? 夜渐浓,顾深意还在办公。 审阅完新工厂那边发过来的生产计划任务书,她通过邮件给顾慕白转了一份,很快便收到顾慕白的微信消息,收到了。 顺势问他张兰有没有被安全送到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顾深意关掉电脑,放下手机去洗澡。 衣服上还有从宴会上带回来的各种味道,虽然很淡,但还是被她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于是洗的时候她用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时间,洗完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轻轻打了个哈欠,顾深意拉上窗帘,关灯上床,躺下准备入睡。 “砰”的一声。 巨大的声响瞬间把她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睡意赶跑了,她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灯都顾不上开,穿上拖鞋,打开房门。 对面打开的房门突然射过来的强光让她微微眯起眼,在这迟疑半秒时间里,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顾深意心底狐疑,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越过一片黑暗,看到了被灯光圈出一小块天地的吧台,还有坐在吧台边给自己倒酒的女人,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找酒喝,这确实是唐吟能干出的事。 刚刚那声巨响是什么?顾深意带着疑问走近,看到被砸碎在吧台洗手池里的玻璃渣,还有唐吟手里那个瓶口破碎的红酒瓶时,好像明白了。 红色液体顺着破碎瓶口落进高脚玻璃杯,唐吟倒酒的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看向朝她走过来的人:“我又吵到你了?” 顾深意前一秒还在想唐小姐是不是对红酒瓶施暴了,后一秒就听到她这么问。 为什么是“又”?因为上次,顾深意大中午的在家补觉,睡得正好时,被唐小姐怪叫声吵醒了。 她看向唐吟的眼神顿时多了几丝微妙。 唐吟洗过澡了,没擦干的头发稍显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小半张脸。吊带睡裙跟瓶子里的液体一样,明艳的色调衬得她皮肤胜雪,发尾坠落的水珠沿着她精致的锁骨没入宽松V领下的深—沟…… 顾深意只看了一眼便别开头,看向她手里的红酒瓶和酒杯,视线又转移到她素净的脸上,薄唇轻启,淡淡“嗯”了声。 “好吧。”唐吟难得没有跟她抬杠,“我小点声。” 确实小了,后半句是用的气声。 “……”看着突然变“懂事”的唐小姐,顾深意竟有些不习惯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唐吟也没理她,又往杯子里倒红酒,倒到一半才停,拿起高脚杯,眼都不眨地将那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顾深意皱眉,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唐吟下意识想说这个点对她来说还不算晚,放下酒杯,看清顾深意脸上表情时,想说的话就变成了这样:“睡不着。” “手还疼?”顾深意注意到她刚刚倒酒时用的是左手,拿酒杯也是左手,往更远了猜想,她之所以把红酒瓶口砸烂,是不是因为手疼才这么粗暴? 唐吟举起右手看了看,把掌心转过去给她看,漫不经心笑了下,说:“还行,能忍。” 这算什么回答?顾深意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又皱了下眉。 唐吟喝完半杯又倒了半杯,仰起脖子,又是想要一口干完的架势。嘴唇碰到冰凉的杯口时,她突然停下来,晃晃杯子里的酒,问站在对面一直看着自己的人:“你要来点吗?” 顾深意默了默,摇头。她本来就没有睡不着,不需要借用酒精。 她不喝唐吟就自己喝。 “为什么睡不着?” 嘴唇再次碰到杯沿时,唐吟又被她的问题打断了。 隔着两层玻璃和晃荡的液体,唐吟与她眼神对视上,突然觉得她今晚话有点多。 这种听上去像是关心的问题,顾深意从来不会主动问她的。 真的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唐吟自己。 她把杯子放下,没有了中间的阻碍,就这么笔直地望过去:“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徐婕?” 事情发生到现在,从始至终,顾深意都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以为顾深意会像之前那样,冷淡地甩出那句:跟我无关,然后她就可以很坦然地接受顾深意并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事实。 但她又一次预判错了。 顾深意看着她眼睛,看了挺久,带着点试探道:“问了你就会说吗?” 杯子里的液体晃了下,唐吟压下心底那一点点小意外,轻轻眨眼,说:“不会。” “……”顾深意顿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 她早该料到唐小姐不会好好说话。 但她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愠怒,只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是睡觉不香吗? 顾深意默默无语地转过身,准备回房。 突然又听到这个性质恶劣的女人说:“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睡着了。我又梦到了妈妈。” 她抬起的双脚就这么被一句话钉住不动了。
第27章 顾深意身体转了回来。 唐吟眉眼低垂,小小一张脸被头发落下的阴影隐藏了起来,看上去那么单薄瘦弱。 这样黯淡无光的唐吟太少见了,顾深意却一天之内见了两回。 上一次她无意间撞见唐吟做梦,还是唐吟吃坏肚子那天晚上,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心碎地喊妈妈。 什么样的梦?顾深意没有问,只是盯着她那双被长长睫毛掩盖起来的眼睛,猜测不出她有没有哭过。 唐吟丢出那句话后整个人就静止了,保持这样的姿势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才重新抬起头。 那双眼睛暴—露在灯光下,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勾人和妩媚,只有满满的惆怅和欲语还休的黯然。 她眼神里流露出的倾诉欲让人动容。 于是顾深意回了她一个愿意聆听的眼神。 短暂的目光交汇,唐吟接受到了她眼神传递出来的信息,浅浅弯了下唇,露出一个可以说是纯真的笑容。 以这个梦为起点,唐吟开始向她讲述那些久远的故事。 梦里的唐吟只有三岁,粉-嫩嫩的一团,被她妈妈唐诗悦抱在怀里。 唐诗悦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对于常年出差应酬冷落自己和女儿的丈夫,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尽心尽责照顾家庭,独自抚养他们年幼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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