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近二十年来,公主难道从未与南方百姓打过交道? 她可是听说教公主作诗的先生是南方有名的博学大家。 既是当地鸿儒,年纪必然年长,就避免不了会带有口音,没道理公主的口音却还保持得如此‘端正’。 姜帛转头盯向青雨,只见青雨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视线,仍淡淡注视前方。 犹豫片刻后,姜帛还是试探问道:“公主,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南方的事。” 姜帛的试探是很拙劣的,或许她并不擅长刺探人心,又或者她其实并不想让自己怀疑青雨。 她打从心底希望青雨就是真的安平公主。 然而她既没有听青雨叫过矜帝一声父皇,也没听青雨自称过一声‘本宫’,给姜帛的感觉好像是青雨并不想进入这个宫廷,甚至想要和宫廷划清界限。 青雨怎会听不出姜帛的试探,她曾见过最黑暗的权谋,她知道像姜帛这样的人在世上已经不多见了,看来姜帛并没有遗传到老矜帝的城府和残暴,很多时候姜帛做事更像她祖父姜行鞅,但比姜行鞅更为果断,或者说是—— 无畏。 此时这个因无知而无畏的年轻人在青雨身旁问道:“南方是什么样的?好看吗?” 当青雨还是青鸟的时候,她曾飞往南方,见过湖泊、树林、高山、流水,姜帛的问题让她想起她飞过金灿灿的麦田上空时的感觉,她久违地流露出温柔的神情,望着远方,轻轻道:“南方,风调雨顺。” 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第23章 诡谲之事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许多词都可以表达同一个意思, 但通常有其特定的用法,好比寻常百姓在形容气候时,或许会说‘冬暖夏凉, 秋收冬藏’, 只因冷暖和粮食丰收乃他们平日关心所在, 而青雨却用了‘风调雨顺’。 对于姜帛来说,什么时候她会听到这个词呢? 父亲去外地巡查回城时。 陛下收到地方奏折时。 户部向朝廷汇报民生时。 也就是说,风调雨顺这个词本身是宏大的,意味着用这个词的人是以由上而下的视角。 这已经不是姜帛第一次感到奇怪, 公主固然是公主的气质, 但有时又会让人觉得公主似乎已经做好了成为女帝的准备。 仿佛只要将一国重担放在她肩上,立刻她便能承担得住。 但姜帛觉得,没有人生来就会处理政务。 她不知道公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如果一个人的眼里没有光,那一定不是因为她生来就看不到光,而是一路走来将她眼里的光都消磨掉了。 姜帛看着青雨, 不知怎的就感觉有点难过。 然而这天从城外直接回宫后, 姜帛忽然得到被允许进入梧桐殿内, 再也不用在殿外扫落叶了。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荆泉回到住处告诉姜帛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姜帛这几日趁着青雨住在侯府用了什么法子讨好青雨。 姜帛正坐在桌边摆弄一只小花盆, 闻言抬头道:“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敢对她做什么?不过就是我的善良和真诚打动了她呗。对了, 你能在梧桐宫给我寻一片地么?” “干什么?”荆泉脱下帝卫的银铠, 换上常服。 姜帛将手里正在打理的小花盆朝荆泉的方向推了几公分, “梧桐种子发芽了, 我想将它移栽到地里。” 荆泉瞅着那截还没手掌长的小苗, “等它长成树苗还早着呢, 这么早物色地做什么?” 姜帛没有回呛她,反而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枚种子从发芽到长成巴掌长只用了一天呢?” “这不可能。”荆泉虽然没有下地耕作过,却也了解作物生长规律。 “这是真的。”姜帛说,“就只有一天。” “姜小帝卫。”这时有宫人在门外唤道。 不等荆泉继续追问,就见姜帛朝门口跑去。 门开后,姜帛脸色微微有一点变化,她本来以为是公主遣人来找她。但不是,站在宫人身后的是李宴然。 前几天被囚禁在相府的事,在她二人之间从未被主动提起过。 “我有话跟你说。”李宴然站在门外,冷冰冰地说。 荆泉从门后面冒出半个身子:“进来说呀。” 李宴然置若罔闻,只对姜帛道:“我单独跟你说,你出来。” 荆泉察觉她二人的气氛不妙,而荆泉是个直肠子,当即便问道:“你俩怎么啦?吵架了?” 李宴然没回答,姜帛将荆泉推进门去,“你别跟来。” 说完姜帛便朝李宴然走去,两人一起离开了咏尘侧殿。 李宴然:“你不想知道那天为何我父亲要关你么?” 两人在池边的假山上,这里放眼望去尽管只有月色,却能将四周一切尽收眼底,选在这里是因这里视野开阔,不会有人偷听而不被发现。 姜帛坐在石头上,“我后来想了想,那件事是我不对,当时我头脑一热,只想着护卫公主,却没考虑你的处境,说实在的,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你想害我,你也不能真的违背你爹是不是?毕竟你爹那么凶。” 李宴然站在姜帛身边,“我爹为人其实是很好的。” 姜帛不信,李丞相从来就看不惯她,姜帛同样嫌弃李丞相整天板着张脸,小时候姜帛每次来相府找李宴然玩。 若不巧撞上李丞相,李丞相那脸就仿佛被鞋底拍过,似乎认为姜帛耽误了李宴然的课业。 “我知道你不信,”李宴然又继续说道,“我不能说我父亲这辈子没做过任何违背本心的事。毕竟你知道,能以旧民身份在新朝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可能一点城府都没有。我今天要告诉你的,正是关于我父亲,但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那天你是怎么将消息传给公主让她来救你的?” 姜帛‘唔’了一声,“不是你带公主来救我的吗?” 李宴然似乎意识到什么,只见她眉头皱了起来:“不是我,我没想去救你,是公主拿相府威胁我。” “她威胁你?”姜帛好奇。 “她说我们三个之中,只有我父亲是读书人出身,她喜欢读书人,故此给我选择,还说叫我日后不要后悔,她这是在用相府的前程威胁我,若不放你,她便会让我后悔。” 姜帛低声琢磨了句:原来她喜欢读书人啊…… “我觉得她或许并不是这个意思,”姜帛说道,“兴许她是真的喜欢读书人。” “那你知道公主又是怎么让我父亲放了你么?”李宴然道。 姜帛当然很想知道青雨是怎么从相府将她救走的。 但她问过青雨好几次,青雨从来不回答她,有时候姜帛会猜想,是不是公主和李丞相谈了什么条件、做出了什么牺牲。 倘若真是那样,她就只能更喜欢公主了。 “不知道。”姜帛回答。 “她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姜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拿什么?” “公主当着我父亲的面,将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李宴然重复了一遍。 姜帛:“……” “那天我父亲拿我威胁你,其实你也知道,我父亲不会真的伤害我。但你还是屈服了,因为你不敢冒险,父亲就是拿捏了你这一点,才能轻易使你束手。 而公主在面对我父亲时,用了同样的方法,她对我父亲说,若是他不放人,我脖子上便会多出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这是我父亲当时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姜帛当然记得,就是这句话,才让姜帛被关在地牢饿了两天。 李宴然:“父亲并不了解公主,他不知道公主会做到什么地步,他不敢赌。” 姜帛:“所以他只能将我放了。” 李宴然:“对。” 姜帛似乎在回味一个有趣的故事,“公主居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可惜我没能亲耳听到公主说那句话,想必是威风极了。” 李宴然见姜帛还没有反应过来,遂蹲下身,直视姜帛的眼睛:“姜帛,你还没有听出来问题所在么?” 姜帛睫毛簌簌眨了一下,“什么问题?公主比你父亲还懂得拿捏人心吗?” 李宴然叹了口气,“不是啊,姜帛,我父亲捉拿你的时候,公主根本不在现场,她是怎么知道侯府里发生的事情的?她是怎么知道我父亲说过的话?怎么知道我父亲是拿我威胁你的?你还没明白吗?” 【作话】 前几天有事耽误,没来得及更新,抱歉。 感恩追文。
第24章 神之诡秘 因为我可爱啊!. 姜帛双眸如同静止, 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李宴然。 那晚她跟踪宴然去到相府,什么人都没有告诉,她也确定身后没有任何人尾随, 所以除非公主在相府布有眼线, 否则不可能知道她去了相府, 也更不可能知道相府发生的事情。 李宴然见姜帛终于回过味来,才继续方才的话道:“公主在侯府下榻后,有一半的安防是我布置的,我特意选在看守交替时引你出来, 就是防止有人发现你的行踪。 以你的轻功更不可能被人跟踪, 何况公主腿上有伤,而那几日公主没见过任何我不知根底的人。所以公主究竟是如何知道你在相府?” “我想起一件事,”姜帛道,“我被关在地牢的最后一天,有没有人给我送过饭?” “什么意思?”李宴然怀疑的眼神看着姜帛。 “我本来以为是饿出了幻觉。”姜帛说,“可后来替我洗衣服的柳妈告诉我, 说我身上的烧鹅油渍是洗不掉了, 而我只在你家地牢里吃过烧鹅,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味道,就是尚膳监的刘御厨的手艺, 后来我特意找刘御厨问过, 他说那日他的确做过烧鹅, 但是是送到公主那里的。” 李宴然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如此她对青雨的怀疑更为深重:“既然你已经怀疑过公主, 那么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今天真正要说的事情。” 姜帛:“前面都是铺垫?” 李宴然没理会姜帛的打岔, 只道:“还记得上次你问我为何身上会带有赤小豆吗?” 姜帛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不会是公主给的吧?” “对。就是公主给的。”李宴然说,“那天公主先是遣人给你送了有毒的鸡腿,没多久她又让我将殿中一个罐子送出去扔掉,说是里面装的赤小豆会使人呕吐,这时尚膳监来报,说是气味官突然暴毙。 于是我立刻去阻止你,没想到这赤小豆就派上了用场。后来我不是查了很久都没查到投毒的线索么?” 姜帛记得那阵子李宴然每天都在宫里搜查毒物来源,每天都会被矜帝痛骂。 然而即便是那样的压力之下,李宴然竟也没能查到半点关于投毒的线索。 “因为那毒根本就是公主自己下的。”李宴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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