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她了。当时在见山楼中大人未曾与她同榻而眠。并且……大人当时给我银子让我去将她赎身,一些银子上刻着公主府的印。” 张纵意哑然失笑,走到桌旁将包袱取过了在他眼前打开:“这是一些药,还有这几个月你在禁军当差的俸禄。老廖,你先养好伤,我走了。” “多谢大人。”廖惟礼挣扎起身给她磕头。 张纵意穿戴好雨具,步行离开了玉屏村往南走去。杜蕙兰从厨房中跑回卧房,廖惟礼让她收好包袱中的银子。 “这,这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是银票还是银锭?” “银锭,全是银锭。” 杜蕙兰惊呼一声,廖惟礼让她看看每一个银锭底面的字。 “安国库银……安国库银……”杜蕙兰小心翼翼地举灯查看,连翻几个都是一样的字眼。 “常乐公主府……” 廖惟礼突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 杜蕙兰还弄不清楚状况,先是廖惟礼莫名其妙的被人打了,紧接着张纵意来看他,又送来这么些银子。 “等我伤好了,就又要去当差了。” “什,什么?你不是在皇宫当差吗?” “不,这次是去玉水别院。” 张纵意已经走到了玉水别院的大门外,两名侍卫见她要走正门,伸手将她拦住。 “请通报一声,我来找常乐殿下。” “若是宫里来的大人,请走侧门。” 侍卫估计是不想冷天还冒雨去找苏云琼,便直接给张纵意指路侧门。 “侧门是走不了了,还是请通报一声吧。” 她直接坐在了石阶上,摘掉斗笠甩去雨水。 两名侍卫也不去通报,就任由张纵意坐在台阶上。直到大雨初歇,黑雾蒙蒙地冒着雨丝的时候。一名侍卫见她还没走,才不情愿地去院内通报。 张纵意已经解开蓑衣,正用斗笠扇风。听见身后大门被打开,她回头一瞧,红盈正和管家出门迎过来。 “狗奴才!刚刚不去通报,白让这位大人坐在地上等了一阵!” 红盈小跑过来请她进去,管家正指着两个侍卫的鼻子严厉训斥。 “没什么,头一次走正门,也难免他们不认识我。” 张纵意开口,算是为这两个侍卫解围。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两人一改刚才的态度,冲着张纵意连连打躬。 红盈给她带路至苏云琼屋内,递上一块擦手热巾后便退下去。 “水。” 张纵意听见内间的动静,倒了一杯茶端进了屋。 苏云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本,张纵意走近,将茶盏放在她手边。 “段老帅写的《定边略》。殿下这是想当武将了?” “嗯?你……”苏云琼抬头,正好对上了张纵意带着笑意的眼睛,她一时间惊讶,“这么黑的天,外面还下着雨。你怎么来的……” “走路呗。”张纵意端起茶碗,揭开碗盖吹一吹,递到她的嘴边。 苏云琼喝了一口水,张纵意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嘴角,才坐到书桌对面。 “上回来的时候可没见到这满墙的地图,你把书房改成将军行辕了。” “兄长从府中传来的信,你看看。” 张纵意拆开信件,看了没两分钟就面露难色:“文绉绉的,好多字我真不认识……” 苏云琼笑她,随后一本正经地给她讲现如今西北的形势变化。 皇帝已经给珠沁草原新设立的庭州下发了公文印信,可过了腊月之□□州便频频传回驻守士兵的情报,说是弥佘和思摩贼心不死,仍旧在做战前准备,好像还要劫掠边城。 “看来还没真正开打。”张纵意看着墙上的舆图,心头浮现出几丝紧张,“弥佘是现在的庭州都督,他应当清楚开战的后果。珠沁草原名义上已归附安国,若不开战,每年便有充足的粮草物资运至庭州。若开战的话……” 她指着舆图上薛延陀的地盘:“必是思摩的薛延陀部先起兵!” “悬而未决不是办法,要在仗开打之前便将其先弹压下去。”张纵意起身走到桌前磨墨,“我要给雍王殿下写封信。” “我来。”苏云琼拿出纸,提笔饱蘸墨汁。 她给张纵意写好了开头格式,便示意张纵意说出计划。 张纵意沉吟片刻后,已经在脑海中计划好:“一,先派士兵押送一批粮草物资进驻庭州,亲自将物资每户下发,统计好薛延陀部的可参战的牧民人数。二,派人去检查士兵的盔甲武器,借口不合格,将部落中部分武器和工匠带走。三,叫商人去以物换物,凡是普通牧民家买纺织品一概不收钱,只收现成的牛羊马匹。” 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都已经超出了她之前作为西昌将军时该想该干的责权范围。也难怪张纵意要写给信苏云齐了,她只有借苏云齐的手行雷霆手段,或许才能将战事压下来。 苏云琼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她写完后又仔细审查了两遍,确定无误后才封存装好,喊了红盈进来取信。 “八百里加急,最多十日就送到。” 苏云琼见张纵意依旧是紧紧皱着眉,随即轻声安慰她。 “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江大人,崔大人等不可能看不到事态的严重性,怎么会任由其发展到这一步?” “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云琼俯身抱住张纵意:“兄长要真请旨调你去边关,我还真舍不得你。” “不会的,不会的。”张纵意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形势已经不一样了。庭州设立,西北现在还有康王督办军务,不会打仗了。” 张纵意的肚子在此时“咕噜”一声,打破了两人相依的氛围。 “我饿了。” 苏云琼笑出来,连忙叫屋外的红盈进来布置饭菜。 “请大人稍等片刻,奴婢这就通知厨房备菜。” “哎,不用这么麻烦。把殿下晚上吃剩的端上来就行。”张纵意摸了摸自己饿瘪的肚子,“愣着干嘛,去吧去吧。” “是。” 红盈低头答应,很快就将饭菜布好。 “苏云琼,你晚上吃饭了吗?” 张纵意看着眼前几乎未动的几盘饭菜,又看了看苏云琼清瘦的脸,有些担心她。 “给,你再吃一点。”她夹了一筷子菜,苏云琼愣了片刻,走到她身边张嘴将菜吃掉。 “再吃一点,再吃一点。”她连连喂了苏云琼好几筷,直到苏云琼摆手说不吃了,她才自己吃起来。 “你,你坐我腿上我咋吃饭呢?” 苏云琼突然坐在她腿上,双手抱住她的脖颈。张纵意夹菜的手伸至半路,又收回来。 “呦,张大人现在这么不解风情了?”苏云琼腾出一只手捏她的脸,“脸皮真厚,当时刚进长京的时候是谁嚷嚷要去见山楼的?” “那,那,那是我的计策。”张纵意心底发虚,赶忙哄她,“你说我一个女的,去那里边能干什么?” “那给姑娘赎身、脱籍、安家也是计策喽。”苏云琼捏着嗓子学起杜蕙兰说话,“恩公~” “你别……” “怎么不敢看我了,张大人。当时进见山楼估计看的眼花缭乱吧。” “没,没有。” “纵意的脸怎么红了。”苏云琼用手拂过她的发红的脸颊,凑在她耳边轻轻说,“呦,耳朵也红了。” 苏云琼的脸其实也热的发烫了,张纵意直愣愣地摸上去,一只手揽住她的肩往下压。就在两人即将唇齿相依时,张纵意的肚子又打了个响。 “咕噜。” 苏云琼伏在她的肩头笑的直不起腰,张纵意使劲揉了揉肚子,愤恨地叹了口气。 “好了,我也喂你吃。”苏云琼也学她,同样的夹菜送至她嘴里。 “你,你别喂了,我自己吃。” 张纵意突然抱着她站起来,苏云琼惊呼一声,死死抱住了她的肩。张纵意将她抱至对面的椅子上,便走回来继续吃菜。 “你生气了?” “没有。”张纵意依旧在埋头吃饭,回话也不抬起头。 苏云琼知道这人准是有气,便坐在椅子上不出声,只是看着她吃饭。张纵意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菜一扫而空,才放下碗筷,仰躺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走到张纵意身旁,用帕子给她擦净嘴。张纵意的气生的快去的也快,笑着伸开双手将人抱进怀里。 “气消了?嗯?” “没生气呢。” 苏云琼的手又捏起她的脸:“你说你家不在西昌,在齐鲁。那你到底是张意还是张纵意。” “我也不知道。”张纵意的眼垂下去,摸着苏云琼衣服上的花纹,“人死之后,如果神魂俱灭,那张纵意确实死了。可偏偏我来到了这里。张意是个女英雄,她做了很多我不敢做而且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如果我哪一天真死了,墓碑上就写她的名字吧。” “如果哪一天你死了,我一定会去找你。” “那我可不舍得死了。”张纵意看了看缩在自己怀里的苏云琼,“殿下,你怎么哭鼻子了?” “谁让你瞎说。”苏云琼恨恨地掐上她的手背,疼得张纵意差点要跳起来。 “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张纵意连忙道歉,苏云琼哼了一句,这才松手。 “你手上,好多小伤口。”苏云琼拿起她的两只手翻来覆去仔细察看,不免心疼。 “拿刀杀敌谁还没有点伤啊。不要紧的。” “我给你拿药。”她慌慌张张起身,喊来红盈将一罐药膏拿进来。随后亲自给张纵意细细抹上药。 “殿下,听声音外面好像又下雨了。” “那你……今天晚上……” “趁雨不大我快些走。明天一早要执勤。”张纵意起身走了两步,又返回给苏云琼一个大大的拥抱,“拜拜。” 屋外守门的红盈早将张纵意的斗笠和蓑衣拿好,等人出来后便帮她穿戴齐。 “奴婢已经给院中的侍卫交代了,以后大人来便从正门进。只是门口两个冲撞大人的侍卫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 红盈提着灯笼在她身侧引路,张纵意点了点头,对她说:“过两天会来个新侍卫头领,你问他吧。” 张纵意回头看了一眼,书房依旧是通火通明。她莞尔一笑,苏云琼这盏灯,怕是会永远为自己亮下去了。
第42章春风拂面 “哎我说,你们没发现张大人近日有些不一样了?” 内廷禁军营房中,许纨远正拉着换完勤的几个人闲聊。 一名禁军解下头盔,抓起茶壶喝了两口水对许纨远打趣:“当然了,大人已经五六天没点你了。” “去去去,”许纨远见众人笑起来,于是胡闹着打了那人一拳,又摆手让众人听他讲,“我是说咱大人真的不同了,最近你们真没觉着他有什么变化?”
77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