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张纵意捂着鼻子,“庆子……你撒开我,太味儿了兄弟。”伍庆身上的盔甲上的血虽然已经干涸,可腥味儿还是一阵阵地往张纵意鼻子里钻。 伍庆连忙撒开手,带着歉意看向她,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的“意哥”其实是女子。 张纵意擦了擦鼻子:“你说我们赢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伍庆高高举着拳头,神采飞扬:“我是听我爹说的!中军的亲卫营遇见了铁甲马,靠着长斧果然势如破竹,北胡的骑兵根本越不过咱们的防线一步。” “两翼的兄弟打的也好,听说北胡骑兵来了五千,咱步兵硬上,愣是没叫骑兵占着一点便宜!” 伍庆说完看向张纵意,可后者没像他预想中的那样露出来笑容,反而是紧锁眉头。 “怎么了?”伍庆歪着脑袋,显得很疑惑。 “噢,没什么,咱们赢了就挺好。”张纵意冲他笑笑,摸摸自己的肚子,“走吧,从早上打到晌午。洗手去,咱也该吃饭了。” “今天咱们打了胜仗,肯定有肉吃。”伍庆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转头要去吃饭,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马嘶。 “你便是张纵意?” 转身还未看见人,远远地便传过来一声女子的凌厉问语。张纵意停下脚步,一匹黑马已经缓蹄停在两人跟前。 马上面跳下一人,瘦小的身材裹在一身宝蓝色长衫中,面白,眼神沉沉的,不见半分生气。 要是不说话,张纵意真以为这是个死人。 “是。”张纵意点点头。 “杨将军要见你,跟我走吧。”来人利落地上马,直接弯腰抓住张纵意的肩膀,竟然一下将她提上去了。 “哎……”张纵意还来不及让伍庆帮她把刀收起来,那人已经调转马头朝中军帐一路奔去。 不多时,张纵意就被女子从马上拉下来,推到帐门前。 “将军,人已经到了。” “进来吧。”杨恭羽浑厚的声音透过帐门穿过来。 张纵意晃晃脑袋,定了定还在颠簸中的五脏六腑,拉开帐门走进去。 “张……意,见过将军。”张纵意进门便朝杨恭羽有些生疏地跪拜。 “起来吧,这场仗听说你打的不错,杀了不少北胡人。”杨恭羽不咸不淡地问,他正伏案写字,并没有抬头看她。 “是,属下侥幸活下来。”张纵意低着头,悄悄抬眼望向正在写字的杨恭羽,难不成叫她来就是说这个的? 杨恭羽慢慢地写完字,将笔搁下,又拿起来写好字的纸吹了吹。 “长斧克敌的办法,你讲的不错。本将军的亲卫营用上之后果然将铁甲马阵脚破开。本将军要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赏。” 杨恭羽放下纸,旁边的亲兵随即递上一方将印,他拿起来矜上印,又细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错字,却迟迟不见低头的张纵意说话。 “张意,本将军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他又重复了一遍。 “属下,属下不想要赏赐,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张纵意深吸一口气,弯着腰低头朝杨恭羽拱手。 “可以。”杨恭羽突然来了兴致,自己要给赏赐,旁人居然不要,却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属下今日在前方杀敌,发现了怪事。虽然是北胡人先来袭扰下野,可北胡人似乎并没有进攻我们的意图。两军接触时,他们并未有明显的进攻,反而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朝西侧前进一步,只要我们的人退到接触线以东,就基本没有北胡人来犯。” “属下想不明白,既然是北胡人进攻下野,又为何不肯前进呢?” 第4章各怀鬼胎 杨恭羽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没想到,你倒真是块打仗的材料。怀谦,你进来吧。” 张纵意回头,帐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刚刚那个白面长衫的“活死人”。 “我刚和怀谦打赌,怀谦断出你是个可造之材,我只当你是个读了些书的兵卒,倒不想真如他所言,你真的不要赏赐。” 张纵意愣了半天才慢慢琢磨过来,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不要赏赐明明是自己想借着一个问题让杨恭羽亲自定下来,现在反倒成了自己不爱名利了。 她不是不图名利,只是不知道要多少才合适。 这事儿得你说才好啊将军!谁不爱钱啊! 那就借坡下驴吧,她瞬间摆出一张忠义的脸,看了杨恭羽一眼,随即抿嘴低头算是默认。 杨恭羽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让张纵意坐下。 “张意,名字倒是简单。”杨恭羽慢慢念着她的名字,张纵意原本坐在一旁,听到自己名字后突然站起来。 “坐下,我不是让你坐下吗?我倒是很好奇,你有这份见地,为何还是个普通士兵。” 得,该煽情了,谁让她现在顶的是张意的身体呢。 张纵意又站起身,“噗通”一声朝着杨恭羽跪下,一字一句的说: “我本是雍州西昌城人,父亲是个铁匠,一年前北胡人进犯西昌城,父母都被北胡人所杀。我被他们藏在放刀的暗格中,因此侥幸活命。寻到机会我便拿着刀进了军营。我没有什么求取之心,只想着替父母报仇。” “父母的恩情,我此生难忘,即使明天会被敌人所杀,那今天我也会拿着刀上战场!” 杨恭羽点点头,心里暗声赞叹,当真是一位好儿郎! “张意,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一直当普通的士兵,那你总会死在战场上。”立在一旁的崔怀谦幽幽地开口,饶是张纵意被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但此刻听着崔怀谦的冰冷的语调,还是让她打了个寒战。 “为兵者,不过一命换一命。可你若为将为帅,亦或者为谋士,便可运筹帷幄。上者伐谋,下者伐兵,若你真想报仇,就不应该压着自己的能力。” “张意。你可愿意做随军参谋,替本将军出谋划策?”杨恭羽神色凝重。 张纵意长舒一口气,她自然是愿意的。 她心里暗藏的那一头狮子,此时正蠢蠢欲动。 “愿意。”张纵意俯首重重拜下去,杨恭羽亲自将她扶起来。 “好,你明日就跟着怀谦。先回去吧。”杨恭羽冲她露出一丝微笑。 张纵意朝两人行礼完毕后,便退出去了。 “这里。”中军帐旁的伍庆焦急的等待着,见张纵意出来,连忙冲她挥手,随即迎上去。 张纵意看着伍庆朝自己挥手的身影,跟前世中自己被人叫去责骂,朋友着急的样子重叠在一起。 她跑过去笑着拍了拍伍庆的肩膀:“放心吧,没事。” 俩人一面走着,伍庆一面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刚才我爹来给我们送饭了,说来找你的那人叫崔怀谦,是杨将军身边不常露面的军师,外号崔判官。” 张纵意笑起来:“崔判官?嘿!名字挺好玩,要是不说话,单看她那副样子倒真像个鬼。” “咱们将军的军令有不少出自这位大人的手,一笔定人生死,要不怎么叫判官呢?” 两人走进营帐,有不少士兵已经吃饱饭,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张纵意同还在吃饭的几名士兵打了个招呼,便捧起碗大快朵颐。 伍庆打了个饱嗝把碗放下,拿起桌子旁的水壶,却不想倒出来的不是白水,却是凉茶。 他一愣,赶忙喝下去,端着碗美滋滋的说:“今天饭够丰盛的,不仅有肉,还一人一壶凉茶。” 张纵意扒着碗底的几粒饭,有些诧异,茶叶在军营算是金贵的东西,平常吃完饭想喝点带滋味的东西,也就是用水冲冲碗中的油汤,哪有给士兵喝茶的? “还真是茶。”她也倒了一碗喝,咂咂嘴,“要是每天都能喝到就好了。” 一旁的士兵看着俩人高兴的样子,鄙夷道:“也不知道你俩人干嘛去了,这茶是公主殿下特意送来劳军的。” “啊,下野城的常乐殿下?她还会来咱这地方呢?” 飞虎军中军帐。 杨恭羽打了个手势,一旁的亲兵立刻出了营帐把守着。 “刚才张意的话你也听见了,这次北胡人来的的确奇怪。”杨恭羽皱着眉走到书案前打开雍州的地图。 “下野在这里,”杨恭羽指向下野的位置,又提起笔画出一道黑线,“这是北胡人的行动路线。” “将军是想说西边的上陵城吧。”崔怀谦也走到案前,指着地图,“上陵城的位置在下野西,地形开阔,比下野更适合北胡骑兵奔袭。” 西路军元帅王池飞邳州战败,便率军退至上陵。 “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若是飞帅的兵马溃败到上陵,为何北胡人不会对西路军赶尽杀绝?反而好像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防止我们去西边。而且这仗打的也太顺利了些,骑兵对步兵,骑兵竟然不利用战术来绕开步兵夺城,竟然正面应对,一味地防守拦截。” “下野和上陵,飞帅如此安排两支兵马,想必是让两城互为犄角之势。北胡若想攻下雍州,必会遭遇两方兵力夹击。” 说完,崔怀谦的手慢慢朝北滑动,已经越过了地图,正点在地图北方的桌面上。 雍州北方正是邳州。 “我有个说法,可解将军疑惑。” “说吧。”杨恭羽不明白崔怀谦指邳州,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军可想过,假使邳州一战根本未败呢?” 杨恭羽愣了两秒,突然笑起来。 “哈,怎么可能?邳州未败,飞帅怎么可能亲率兵马前来雍州上陵?”杨恭羽笑出声,随即摇摇头说道,“怀谦,我还当你有何等高明的见解,若是邳州未败,我何至于率领飞虎军数百里奔袭,日夜兼程从凉州南下到这雍州来?” “起初我也同将军是一样的想法,可这数百里奔袭未免太长了,到了下野,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崔怀谦从案几上拿过来一张西北四州的地图,直接铺在雍州地图的上边。 “邳州如今的情况,将军可知道吗?西路军的副帅段典,根本没有来上陵,您猜猜他如今在哪儿?”崔怀谦拽着右手衣袖,提起笔圈住了邳州。 “怎么,依你所言,段副帅如今还在邳州?这怎么可能。” 崔怀谦咧开嘴角,渗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段典每月必会调遣飞鸽给我送信一封,将军请看。”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杨恭羽。 杨恭羽狐疑的接过信,默读几遍,都是些日常问话,甚至连战事都未提及。 “此事我知道,可这不过寻常书信而已,你从何断定段副帅还在邳州。” “宪宗开威十五年,我尚在玉屏山研学,师父便断定我这位师弟性矜高。我们师兄弟三人,虽说是潜心问道,可他吃穿用度都极其讲究。邳州地处西北,虽然墨和纸皆是寻常物件,但他研墨用的水却是鹿泉井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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