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立川沉声,凡事关兵马的重大事件,他不敢托大,必亲自向雍王汇报,由她敲定。 “云琼虽然阅历尚浅,但她是个聪明孩子,下野的事情本王放心。” “立川,本王在雍州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够想明白一些事情。”苏云齐脸上挂着微妙的笑意看向樊立川。 樊立川思索一会儿,摇摇头,他有些摸不准这位主子想说什么。 “两年前凉州的飞虎军独立出来,当真是只因为叶阁老的那封言辞恳切的奏章吗?” 苏云齐慢悠悠地说着,像老僧敲木鱼般,手指不紧不慢地叩击着桌子,木制案几发出轻响。 “若是长京那位老头子也想如此呢?” 樊立川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如此……那……”樊立川声音有些发抖,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本王替你说吧,那我们所谋划成功的一切,其实那位老头子早就知道了,我们只是替他推动谋略的棋子!” 两人互相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再说话。 明明如今是三伏天,是个连盔甲都能晒化的时候,樊立川却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正一点点凝成寒冰。 待时旸拿着签好的手令回到燕王府后堂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樊立川静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显得心事重重。苏云齐散着身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正斜倚在塌上冲他笑。 时旸看看两人,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不明白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这后堂的气氛为何像弓弦一样紧绷起来。 “殿下,手令臣已经签好,粮草兵器都筹措完毕,请樊将军前去都督府调度即可。”时旸压抑住异样的感觉,将手令递给樊立川。 樊立川收好手令,朝二人抱拳便退出去了。 “时都督,还有事吗?本王乏了。”苏云齐背过身侧躺,屁股对着时旸。 一旁的侍女上前给案几的香炉点上安神香。 时旸的脸一瞬间变得铁青。 他今年四十三岁,从二十二岁踏入仕途,出任雍州任城支度使以来,为官二十载,何曾受过如此待遇。 时旸之前虽打心里鄙夷燕王,但面上还是未曾显露半分,言语礼节亦是合规。可这次他连拱手行礼都不曾,一甩袍袖便离开了燕王府。 “都督,您这是去哪儿?马车在偏门等着呢。”时旸的随从见他往正门口走,还以为是他走错了路,连忙提醒。 “没眼力见的东西。”时旸一个巴掌招呼过去,随从懵在原地,随后捂着脸朝后退了几步,打着哆嗦,腰弯的低头就能触到地面。 “本官是陛下钦点的雍州都督,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官走哪个门还需要你来指点?” “叫管家带着轿子滚到正门来!以后没有本官的吩咐,在这雍州去哪里都不准再停到侧门!” 随从哆嗦着身子答应,飞也似的从一侧跑出去。 时旸冷着脸慢慢朝正门走去,心里正盘算着如何给燕王一个警告。
第6章初遇公主 “殿下,该用饭了。”红盈小心地喊着坐在花厅出神的苏云琼。 苏云琼淡淡应了一声:“江希杰呢?” “安排在在东厢房住下了。” 苏云琼笑笑,多少带些自嘲的意味:“看来这飞虎军的门,真不是我随便能踏进去的。” 红盈瞧出她的心思,出言宽慰:“殿下今日亲自出城劳军,城中百姓都是看得见的,奴婢出门可听见不少百姓夸赞殿下。” 苏云琼摇头:“得了百姓夸赞又如何,兄长派人嘱托的事情,还是没有完成。” 红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也觉着不忿。常乐殿下今日亲自去军营,进去之后不顾身份亲自为士兵派发凉茶,可一直到出营回府,别说飞虎军的将军杨恭羽了,就连一个高级别的将领都没前来拜见和相送。 “兄长说的对,需得多费心力。”苏云琼打了个哈欠“没有胃口,晚饭先不用了,明日我们再去。” 飞虎军步兵营。 张纵意还在睡梦中,便迷迷糊糊的感觉呼吸不畅快,她猛然睁开双眼,看见一个瘦小的蓝色影子立在眼前。 崔怀谦收回捂住张纵意口鼻的手,往袖口上擦拭几下。张纵意坐起来晃晃脑袋,冲她笑笑,倒头翻身又睡着了。 崔怀谦直接提起她的衣领,拽着她往营帐外走。 “哎哎,谁啊。”张纵意被弄醒,光着两只脚使劲乱蹬,随即传来崔怀谦的冷声呵斥:“闭嘴。” “崔怀……崔大人,这是干嘛。”她反应过来,调整身体,抓住了崔怀谦扯她衣领的手,向后退几步站好。 通铺上其他人丝毫没有被影响,依旧姿态各异地在铺上打鼾睡觉。 崔怀谦低头耷拉眼皮瞥她一眼,掀开门帘走出去,张纵意挠头,赶快穿好鞋,连盔甲都来不及穿,穿着里衣就跟他跑出去。 帐外虫叫蝉鸣,天还是黑的。张纵意苦着一张脸,有些无奈:“这才什么时候?” “已是明日丑时。”崔怀谦翻身上马,从驮袋中扔出一件黑色袍子,“穿上,随我去营帐。” 说完,一夹马肚子,飞驰而去。 “哎,崔大人,崔大人,你等等我。”张纵意连声哀嚎,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只能跟在马屁股后边跑着。 崔怀谦在前边骑马跑的并不很快,本来她的营帐距离兵营是没多远的,可她偏偏绕来绕去,溜了张纵意好大一会儿,才骑到营帐前。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崔怀谦拉紧缰绳,黑马打了声响鼻停下。张纵意没一会儿跟上来,两只手撑住发抖的腿,弯腰喘气。 “醒了么。” “哎哎哎,醒了醒了,您吩咐。”张纵意直起身子挤出笑,用袖子抹把脸上的汗。 崔怀谦下马进营,提起水壶倒了杯水给她。她颠颠的随后,双手接过杯子,一口喝光。 “坐吧,将军让你跟着我,从现在开始,你便领了参谋的官职。每天都到我这来报到,这营帐有你的一张桌子。” 崔怀谦从桌上拿起一块腰牌和一张手令递给她。张纵意挠挠头,看不懂上面的字。 穿越重生后,她跟人交流没问题,语音语调还是和前世一样,她还天真的以为字也相同。 得,现在成文盲了。 也对,铁匠的女儿又能去哪里习字呢?她看了半天,脑子里也只模糊地知道张意这两个字是什么模样。 她把手令揣到怀里,借着帐中的灯,端详着腰牌,发现刻她名字那一处却有些不同。 “大人,这我名字的中间是什么字啊?我不认识。”她指着那个字。 “这是你的新名字,张纵意。”崔怀谦开口。 她的心突然一跳。 “将军说你的名字太普通,嘱咐我给你改个好名字。” 张纵意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巧啊!听崔怀谦的发音,这个“纵”字倒还真是她原本的名字。 张纵意吭哧半天,倒出来一句话:“这名字挺好,不过崔大人,您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崔怀谦坐到主位,拿起一卷书翻开:“我是将军的军师。” “我觉着您要是算命更能成!”张纵意朝他竖起大拇手指。 “我命理未得师父真传,只修得些皮毛罢了。” 张纵意细听这位大人的口气,居然还带点遗憾跟伤感。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拿着杯子给崔怀谦倒了一杯,突然间来了八卦的兴致,于是凑到她跟前:“您给我算算成吗?” 崔怀谦抬头定定地看着她,让张纵意心里一阵发毛。 “你是个可造之材。”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哈欠,似是累了,耷拉脑袋端起水杯抿一口水。 “但似乎……前运有些奇特,生死数……我看不明白。”崔怀谦摇摇头,略显遗憾。 张纵意嘿嘿一笑。 “不过这个纵字,确是你命格里带来的。”崔怀谦沉声笃定,看向她:“可若一直随性而为,却难得时得势,本是大器早成相,切莫浪费。” 老神棍,还挺会编! 张纵意假装面上吃惊,自从她这几天在鬼门关上走过几遭,她便完全放开自己的心性了。 活着的这一关解决了,那她便要在新生中追光逐日。 崔怀谦递给她一沓裁好的纸:“你现在该去习字。” “啊?” “将军说你是读过书的,结果你连字都不认识。以后除去必要的操练,还有习字练字。”崔怀谦翻到下一页书,细细看起来。 张纵意欲哭无泪,升了官又有什么用,合着自己还要跟原先一样出操,不光如此还要每日读书写字。 她只能捧着一沓纸晃悠悠到旁边的桌子上,点起灯磨墨写字。 “先照着铭牌写你自己的名字。” “唉,好。”张纵意拿起毛笔,带着一脸决绝的神情奋笔疾书。 营帐外透进来光亮,崔怀谦吹灭灯火,也慢慢看完了书。她抬头看向张纵意,可怎么也看不出这人是个写字的架势,倒像是在捉刀砍人。她起身走到张纵意跟前,桌子一角已经摞了几十张写满字的纸。 崔怀谦拿起一张看,倒是写了不少字,但没一个能叫人认出来的,通篇都像鬼画符。 她摇摇头,教张纵意如何正确握笔,如何发力,待张纵意终于写出一个像样的字后他便朝外走。 “崔大人,我写完就能走了吧,还有操练。” 崔怀谦没回头,推门望一眼外面,听得帐外两声喜鹊叫,便抬脚踏出门去:“不用了,今日有贵人来,你就待在这里。” 老骗子,这破地方谁会愿意来。张纵意心里愤恨,笔却没停,还在老老实实练字。 不知道写了多少张,她一歪头,睡倒在桌上。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张纵意支起身子晃晃脑袋,还以为是崔怀谦。 她练了一宿的字,又趴在桌上睡了不知多久,本就头晕眼花,帐内突然大亮让她的眼更难受了,揉了半天才模糊地看见是两个女人的身影在晃动着。 “唉?你俩是谁啊?”张纵意脑子一下灵光了。 苏云琼见对面那人拨浪鼓似的晃着脑袋,又揉半天眼才看见她,不免觉着好笑。 “大人,我是苏云琼。”苏云琼露出笑容,全然没有公主的架子。 她姿态放的很低,今日来军营她没有再像昨日一般浩浩荡荡出城劳军,而是点了几样名贵东西,进营亲自送来。 一旁的红盈皱眉,这人也太无礼了,公主殿下亲自来探望,居然不赶快行礼,还直勾勾盯着殿下看。 “噢,你或许是找崔大人?她不在,出去了。”张纵意转动发酸的脖子,又拿起笔机械性地写自己的名字。 “大胆,这可是……”红盈刚要说出苏云琼公主的身份,便让苏云琼抬手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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