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种问题,应该不在对方的职责范围内吧……何况还是来自“叛逃者”的问题。 她不再多问,只是跟了上去。 湖心岛面积不大,露在水面的部分不到二十平米,其上种满了高山松,看不出人造建筑的痕迹。但只要走到岛屿中心位置,拨开荒草,便能看到一处地下电梯的入口。 那是一处类似暗井的构造,执政者先是在井口卡片检测处刷了自己的身份证明,而后又带着徐离玉,录入了访客指纹信息,电梯才从地下缓缓升了上来。 作为整个河梁的行政中心,这处地下建筑几乎将水面下的岛体掏了个空。 徐离玉倒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因为在学生时代,所有学生都会被安排参观河梁全境,只是那时候走的是地铁,和一般职工上班走的路径相同。 至于这座暗井电梯,据说除非情况特殊,基本不会采用。井口茂盛的植物算是一个证明。 看着电梯上的楼层标识,只有三个没有标注的按钮,徐离玉又是一阵奇怪。 行政中心所占空间虽大,但大部分都是连灯光都没有的黑色办公室。因为那里存放的都是自行运转的大型计算机。真正在这里上班的人,其实只有几十位而已,而他们自然是在有照明的房间。 电梯上标注的这三层,又分别代表什么?徐离玉根本不清楚,因而奇怪对方会将自己领到哪里。 执政者按下了位于中间的那个按钮,又拿起电梯里自带的消毒喷雾,对着自己和徐离玉象征性地喷了几下。 实际也没有多大必要,因为在进入河梁境内的第一时间,徐离玉作为被特殊关照对象,已经被安排着上上下下清理干净,连她的唇钉、耳饰都被摘掉了。 她原本也不喜欢那些装饰,此刻倒落得一身轻松。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已经来到了地下。执政者示意她走出电梯,自己却关上门,要回地面去。 她也没多问,径直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昏黄的走廊,走廊中段,还站着一位中年女子。 那个中年人有些清瘦,一头狼尾短发,还穿着河梁人手几件的定制工业风短外套。 没等她开口,中年人便伸手示意了身边的一个房间,她自然而然地跟着走了进去。 进门时,她看到门口有几个信号屏蔽装置,而房间门也很厚重,像防辐射用的那种铅门。 中年人按开了墙上的开关,房间里顿时敞亮起来。这间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四面白墙,就只有一张会议桌和一圈椅子。 徐离玉不是不认识这个人,甚至可以说,除了对方脸上几道陌生的皱纹,其他再熟悉不过。 因为那人正是她的“引路导师”。 就像萧道尚之于燕关雪,大部分河梁人在第一个年假,都会被自己的导师带出去游历一段时日。导师与学生之间通常是互相选择的,先由学生根据资料,选填几位中意的导师,再由导师们决定具体收谁。 而眼前这位,可能是年轻时名气大了些,单徐离玉所在那年,就收了十几个学生。佚和阿极也都在其中。 中年人随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似乎是为了让她放松下来,笑着道:“随便说点什么吧,这里面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是,海棠老师……” 徐离玉谨慎地答应着,和她隔着一张椅子坐下,但表现得很拘束。 想想也是,即便换做任何一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在面对自己的授业老师时,都会想起被指点教训的经历,条件反射般不敢造次。 海棠倒不是个严厉的长辈,见她这样子,反而也不自在起来:“算了算了,还是我问你答吧。跟做错事似的,这才七年不见,连你的脾气都小了,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跟那些家伙一样,能一辈子潇洒自在呢。” 徐离玉下意识皱起眉:“老师?您知道我不是真的叛逃?” “啊?”海棠笑着撑起头,实在没想到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事,“……你是不是对我的工种有什么误解?我又不是行者,更不是史官,我是执政者啊喂……你猜极丫头是怎么那么快找到你的行踪,还把你扔回来的?” “是您的主意?” “什么叫是我的主意?哎,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追着我喊‘大坏蛋’的那个倒霉样子……” 眼见话说得这么明白,徐离玉才松一口气,再不端着,向后一躺,脖子靠着椅背,望向天花板道:“知道了,老坏蛋。” 她渐渐明白过来什么,比如这房间根本不是所谓审讯室,而是一间保密级别比较高的会议室。 谁知海棠隔着椅子爬过来,一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嘿,也不装久点,原形毕露地太快了吧。” 她连忙捂起脑袋,往旁边又挪了几个座位。 “您,您继续……” “咳。” 到底是正事要紧,没工夫再闹,海棠赶紧从身后不知哪里掏出一叠打印纸,对着上面密密麻麻各种颜色的笔迹,就开始整理思路。 “第一个问题,在张古夏的团队里,你潜伏到了哪个位置?” 徐离玉很快进入了角色,认真答道:“混在普通雇佣兵里,没往上走。” “聪明。第二个问题,他们现在人手大概有多少,分布在哪些地方?不用太具体,就说你知道的部分。” “啊,这个啊……在哪儿我是真的不清楚,但单论雇佣兵的话,别说每个团,甚至每个连都是独立行动的,同级别之间没有直接联系,负责的内容也千差万别。要说多少人……截至目前,啊,我也是说单论雇佣兵规模,起码有十五万。” “……真有这么多?” “嗯,听我们连里一个老家伙说,他的资产有90%都用在养兵上。” “妙啊……” “妙?您倒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哪就能乱掉天下?他这点人,又不成建制行动,任何一个正经大国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他要是野心不大,做个平衡各方势力的中间人,倒也有赚头,搞下一些没名头的小国作基地,也不是不行。” “他要这么想确实好,可惜跟着他的,不乏各国纨绔,可看不上那些不毛之地。” “所以啊,我才说他野心太大。” 徐离玉不是不知道海棠的意思,但她还有点好奇:“可是咱们河梁……也算不毛之地吧……” “嘿,你个小丫头,敝帚自珍懂不懂?” 海棠又隔空伸出手去,佯装要拍,而徐离玉也很配合得往后躲了躲。 “我看你是在外面混久了,净涨了些嫌贫爱富的毛病。” “诶?您说话要讲良心啊,嫌贫爱富是人之常情吧?在张古夏手下,至少装备不缺,子弹管饱,连导弹发射键我都摸过一次呢。哪像在河梁,能VR解决的全都不用正经玩意儿,多没劲啊……” 海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抓到了一句关键信息:“等等……你说什么?导弹?他还能有那么大地盘?” “这倒没有,就是几艘游轮,常年在公海浑水摸鱼。”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那些海盗猖狂了一阵呢。哦对,第三个问题,C国那边……” “那我更不清楚了……要不是他在国内被清算,我也不用跟着赶回去C国,替他清扫后路啊,谁知道还没轮到我呢,就被您派人抓回来了啊……这些年我大都在海上漂着,那边的事,您要不去问问在那里的数学家?我听说有人在那儿混得相当好啊?” “啧,敢情你当年向行政中心申请这个任务,不是为了和极丫头赌气?而是当成军事夏令营去玩的是吧?” 徐离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么说,也没错吧……” 海棠看着她那样子,也知道问不出更多有价值东西,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不禁想起一件旧事,更气不打一处来:“呵,你要这么说,亏我还和人赌了五点能源币,赌佚丫头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极丫头呢……你这么敷衍,总感觉自己当年胜之不武……” “哈?” 没想到这句话在徐离玉耳朵里,听着宛如激将法。她几乎同一时间拍桌站起来,义愤道:“您竟然赌她赢?我哪里不如她了?” 海棠见状长叹一口气,而后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大概……讨女孩子欢心这方面……” ----
第50章 【第49章】长亭终须一别,此后折梅不老 云台观的客房都有了些年份——因为很少有游客会选择在山上留宿。如今只剩仅有的两间,布置得也比较简陋,只各放了上下两层的大通铺在里面。 床上的枕被看上去倒还干净,似乎还带着些洗衣剂的淡香。大概刚换不久吧?闻山白一一将它们从鼻尖挪开,才放回原地。 她想着,就算不怎么更换也没关系,因为一早就有准备,带了几份备用的三件套在旅行箱里。 眼下正值深冬季节,少有不辞辛苦的背包客到山上找刺激,所以这个晚上,留宿道观的游客,最终也就剩了他们一行几人而已……还各玩各的。 比如肃衣和温起去了山顶观星。而余弦从下午开始,就蹲在后山,看一位道长教文化体验班的道门爱好者武术,直到下课,她还恋恋不舍,到现在都没回来。而晚饭过后,就连阿极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早早回了住处的闻山白,只是想不明白该去哪里玩。因为去哪里都逃不过陷在自己脑海里,既看不清风景,也找不到全然的放松。 所幸久病成医,她很清楚怎样对付这样的内耗,于是不再坐着,爬上爬下地,在通铺上下层都铺了自带的床单,又着手换起枕套被套,忙活一阵。 这时她才发现山里比山下要凉许多。也不知道屋顶那台已经泛黄的老空调,能不能顶些用。 正当她东寻西找,摸到空调遥控器时,阿极却从门外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不用再一个人待着,闻山白稍微松了口气。转而发现,与阿极一起回来的,似乎还有一缕清香。 阿极方才并不知道闻山白在这儿,所以进门后,看上去有点不自然,像有些慌乱? 其实闻山白至今拿不准她的具体情绪,只看见她将手别在身后。想了想,便假装要去掩门,顺势闪到阿极背后。 就在阿极迅速将手里东西移到身前的那一瞬,还是被闻山白看见了——那是一节将开未开的白梅枝。 原来是喜欢梅花嘛,也至于这样藏着?闻山白在心底一阵笑,但脸上还是一本正经,顺手拿了窗台边的空杯子,到门外水龙头处接了一杯水,才又回来。 她故意侧过头不看阿极反应,只将水杯往前递去,装模作样淡淡问了句:“要养起来吗?说不定明早就开了呢?” 阿极低过眉眼去,坐到床边,也没说什么,只将梅枝往杯子里轻轻一放,就又去翻电脑了……哪怕并没有工作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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