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婉摆摆手说:“名字哪能随便改,这是父母给的,改了是大不孝。” 段锦听到这里耸了耸肩,盛扶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都认为子女和父母没有多大关系,顶多是登记在同一张户口本上有血缘关系的两代人,再多一点,是同居在一个屋檐下互相倾倒感情的人。 只不过这时候她的情商突然在线了,知道这话不能当着张秋婉的面说,听起来像是顶撞,盛扶南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秋婉又问了些类似于盛扶南大几了,老家在哪里,来河州这段时间适应不适应的问题。 盛扶南一一回答了。 在扯到适应问题的时候,张秋婉开始问:“在学校谈恋爱了吗?” 盛扶南拿包子的手顿住,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段锦,发现段锦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对于张秋婉提出的话题不感兴趣似的。 她缓慢地摇头:“没有。” “那需不需要阿姨给你介绍啊?” “啊?”盛扶南发出疑惑的一声。 张秋婉来了兴致,把手里端着的白瓷碗放下了,段锦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马上有好戏看了。 “咱们这个小区啊,有不少跟你一个年纪的大学生,你要是想谈,阿姨带着你去楼下广场转一圈,保准儿能碰见不少呢!” “阿姨,不用了吧。”盛扶南不知道这是不是中老年人的通病,不敢随便答应,立马摆手。 奈何张秋婉热情不减,“你别害羞啊……” 段锦看着盛扶南一张脸从耳垂那里慢慢地红起来,随着张秋婉从结婚描述到生子,那片红一直蔓延到脖子,这个时候她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妈,你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 牵红线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一顿热热闹闹的饭伴着太阳升起结束了。 八点半的时候,护工阿姨来了,段锦带着盛扶南碰过面之后,收拾好回学校了。 一楼楼梯下面停着不少车,段锦拿钥匙开了一辆普通黑白自行车的锁,费力地推了出来。 她看着盛扶南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她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说:“上来。”然后带着盛扶南出了旧小区。 盛扶南的腿要是伸直的话,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只好忍者疼,小心翼翼地曲起腿,把双脚放在后轴上。 “你这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以后上课我送你。”段锦骑了一段陆路之后说。 河州清晨的风很凉爽,舒服得盛扶南眯起眼睛,她伸手搂上段锦的腰,侧着头靠在了段锦的背上。 “很麻烦你。”盛扶南违心地说。 段锦被盛扶南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握着车把的手有一瞬间不稳,车子的前轮晃晃悠悠的。 盛扶南却一点都不害怕。 段锦把车稳住之后空出一只手来戳搂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结果摸到了一片冰凉。 “缩后面去,前面风吹得冷。” 盛扶南任性地说:“我不,我害怕你摔了我。” 段锦终于想起来教育她:“还摔你,你刚才动倒是告诉我一声啊,还好现在路上车不多。” “还有,没有什么麻烦的,你如果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提出来。” 尽管提吗?盛扶南心想,把侧着的头转了过来,整张脸埋在段锦的后背,潮湿的呼出的气体让她靠近的这一片逐渐升温。 段锦里面穿着一件薄秋衣,外套也不厚,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慢慢变痒,她刚想开口让盛扶南换个姿势的时候,盛扶南说话了。 “其他的我不需要,你帮我在图书馆占座吧。” 段锦知道每天去图书馆学习的人很多,她想起来自己之前因为要照顾张秋婉,就算早起,也根本来不及占座。 那一片变得粘腻腻的,段锦受不了地往前弓起腰。 “可以啊,你还有其他要求吗?”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盛扶南想起段锦昨晚临睡前不甚清楚的承诺。 于是她强调:“记得帮我过生日。” 段锦加快了脚下的动作,两个轮子的车飞速地往前行驶,呼喊的声音散在风里。 “我没有忘!”
第9章 玫瑰 图书馆里很静,声音被人们封印在胸腔里,纸笔摩擦的声音像落叶轻吻大地。 屋外的天是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雨,厚重的帘子拉到两旁,窗子也是打开的,带着水汽的风轻轻吹进来。 盛扶南坐在窗边,抄一会儿诗,再抬头看一眼对面的段锦。 她们已经像这样在图书馆自习了很多天。 面前的人正垂眸认真地整理笔记,或许是注意到了盛扶南的目光,段锦放下手中的笔,抬手轻轻地敲了一下盛扶南的头,把一张纸条推了过去。 纸条上写着——“不要老是盯着我看。” 盛扶南低下头去在纸条上写字,然后马上抬起头,把纸条推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段锦好笑地往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在纸条上笃定地回答。 “因为你面前只有我。” 段锦今天提前占的座位地理位置非常巧,位于图书馆一楼的南边角落,两边都是嵌着窗子的墙。 盛扶南嘴硬不过去了,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今天晚上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自从上次跟段锦提过生日之后,盛扶南发现她一直记在心上,为了今天晚上给她过生日,连家都不回了。 段锦落笔落得很快,“我记得我跟你强调过好多遍了,季阿姨今天晚上会留在家里。” 季阿姨是那天盛扶南在段锦家门口见过一面的护工,盛扶南只好把心放下来,问段锦:“你在做什么?” “复习,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盛扶南给她回了一句,“可是心理学好难,尤其是心理学史的老师,他好严格。”她把纸条推过去后,双手拄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段锦。 盛扶南没意识到,自己的纸条上的话加上现在的动作,在段锦的眼里已经属于撒娇的范畴了,段锦跟哄她似的,直接不在纸条上写了,伸手捏盛扶南的耳朵,小声地跟她讲:“你好好学呀,不要害怕。” 盛扶南马上把头低了下去,装作认真抄诗的样子。 “你不要碰我,我是个笨蛋,会传染你。” 段锦被逗得捂着嘴才能不笑出声。 从下午到傍晚,外面的天变得愈发阴沉,空气静止不动,变得闷热,这个时间点图书馆里的人大多都去吃饭了,周围安安静静的。段锦背书背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趴下去用指尖缠绕自己的头发。最后又用手拢了一把,毫不意外地在自己手指缝间发现了几根头发。 她用一种悲伤的语调跟盛扶南诉苦,“盛扶南,我要秃了。” 盛扶南下意识地后背一紧,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意识到原来段锦也会因为秃头这种事情困扰。 段锦的头发又黑又长,看不见丝毫染发烫发的踪迹。 “可能你的头发在打仗吧,输了的就要掉下来。”盛扶南一本正经地说。 段锦以双臂伸展在桌子上的姿势趴着,她低下头去,往盛扶南那边凑了凑,“你帮我劝劝它们吧,它们的主人好伤心。” 盛扶南很配合她,嘴里吐出一些说不清是到底是哪国的语言,像是在施法一样。段锦听得一愣,抬头问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正在施法的人昂起头,用很得意的语气说:“我的语言。” 段锦笑出声,把面前的东西收拾好,“走,出去溜溜,咱俩快给闷傻了。” 盛扶南还了书,跟着段锦出了图书馆。 闷热的空气被一阵风吹走,天空中零星地飘下来几滴雨,段锦和盛扶南也不着急,沿着学校操场的跑道边缘慢慢地走。 “我好饿啊。”盛扶南揉揉自己的肚子。她们特意把肚子空出来,计划着晚上给盛扶南过生日的时候再大吃特吃。 段锦说:“要不然咱们先偷偷吃点吧。” 盛扶南摇头拒绝了,“我怕晚上吃不过她们。” 段锦被盛扶南突如其来的胜负心逗得直笑,她开始面向盛扶南倒着走。风和她的反向反着来,把段锦散着的头发吹得挡住她的视线。段锦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管,她张开了双臂,风吹得愈发张扬,段锦的衣袖开始猎猎作响。 “盛扶南!” 段锦叫她。 “怎么了!”盛扶南大声地回应。 段锦在风中睁开眼睛,突然朝着盛扶南的方向飞奔过去。 她们之间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段锦奔跑的这几步所跨过的时间在盛扶南眼里无限延伸,最终成为以后很多年的梦境。 画面定格在段锦拥抱住她,在她的耳边气喘吁吁。 天很冷,拥抱很暖,几乎要烫坏盛扶南。 盛扶南被往后撞得退了几步,段锦说的话顺着耳朵在每处血管如烟花般绽放。 “生日快乐!” 盛扶南在回宿舍的路上的时候,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她摸了摸手里的方形木制盒子,仍然觉得自己在梦里。 “段锦,你送了我什么?” 段锦有些好笑地回答她:“八音盒啊。” “段锦,你把我撞傻了吧。”盛扶南这个抱怨属实是有点好坏不分了。 这个棕褐色的音乐盒不算大,一系列装置摆放在中央,一个小小的工人弯着腰在一旁采摘着玫瑰园盛放的鲜花。 音乐盒的盒底装着发条,一拧动,整个底盘开始转动,音乐播放。 盛扶南接过这份礼物的时候,以为自己收到的只是音乐盒,但当她站在跑道上伸手拧动下去,传出来的歌是属于段锦的声音。 可声源并不来自于她手里的东西。 盛扶南抬头看过去,段锦站在她面前,轻轻地哼着一首歌。 “Beautiful You The only thing I ever wanna do Beautiful You ……”① 太阳下了山,细微的小雨也停了。 段锦的面孔隐藏在灰暗里,竟然连声音都显得很轻。 盛扶南没有听清,问她:“这首歌叫什么?” “你猜?”段锦笑着说。 盛扶南赌气似的把八音盒装藏到背后。但离开操场没一会儿,她克制不住地把东西又放在了面前。 “欸,听过一遍就行了啊,怪尴尬的。”段锦看盛扶南跟没过瘾似的,赶紧伸手要把音乐盒抢过来。 盛扶南往后躲了一下,“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这个是怎么做的?我记得一般八音盒的音乐是固定的吧。”盛扶南倒是很好奇这个八音盒是怎么放出这首歌的伴奏的。 段锦跟她解释:“这个八音盒是我找了一家店做的,里面有个圆柱形的东西叫音桶,上面有许多颗粒状的突起,和它相触的是音板,音板长短不一,拧下发条,音桶被齿轮带动起来,拨动音板,就能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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