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分不清盛扶南是在说讨厌烟还是自己,只好找一个能够接受的答案安慰自己。 最后她还是没有控制住,点燃了一根烟。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民宿一楼的门又被人推开,盛扶南正举着手机讲话,“对,我回河州了。” “出来玩嘛。” 电话的另一头不知道问了什么,有好几道声音,混乱得很。 “知道了,我……”盛扶南的声音在看到段锦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段锦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袅袅上升。她低着头眼尾向下,手机屏幕的光只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然后段锦抬头朝她笑笑,又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不会偷听。 “待会儿再聊。” 盛扶南很快就挂了电话,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假模假样玩手机的人就明白了,盛扶南大概是在打微信视频,然后她又很快地将烟掐断,捏在手里不动了。 盛扶南朝这边走过来,手机举起来又放下,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解释刚才的事情,“我在跟李扬溪她们打视频。” 段锦有一瞬间怔愣,盛扶南还以为她是把李扬溪忘了,又急忙说:“我大学舍友。” “没,我记得。”段锦往左边挪了挪,用右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秋千不宽不窄,盛扶南也不再扭捏,坐下之后右手抓着秋千绳,随着段锦脚尖点地的动作慢慢前后晃起来。 那些飘渺的烟雾慢慢消散掉。 “我以为你们已经失去联系了,是后来又找到她了吗?”段锦轻声问。 盛扶南点点头,视线落在段锦捏着的烟头上,零碎的火星很快就被湿润的空气打灭了。 “对,我们几个人去了她家。后来李扬溪重新考了一所本地的大学,念得还不错。” 就是那些失去的,再也没有人会给她补偿回来。 或许是周围太安静,安静到心跳声都听得见,盛扶南抬起头看着远处,企图用更多的声音掩盖。 “她和她对象还在一起,现在在同一家公司找了工作。” 段锦用力地掐住香烟的尾端,“她们……” “她们父母知道。” “这样么,那……很好。”段锦的话语被盛扶南的动作打断了一会儿,又重新续上。 因为盛扶南握上她的右手,把烟拿了出来。 “别掐了,要断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段锦以为盛扶南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以前的事情,因为这样的场景确实很适合算旧账。 安静,无人知晓。 像她们分开那天一样。 “段锦。”盛扶南突然叫她。 没等到段锦回答,她又自顾自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我妈妈去世之后。”段锦回答。 盛扶南晃了晃,说:“这样啊,你给我一根,我也想试试。” 段锦没有接话,也没有给盛扶南拿烟。 盛扶南猛吸了一下鼻子,空气中残留的烟味统统灌进鼻腔。 “你留下的烟味淡了,再给我一根吧。” 段锦没有办法,只好给盛扶南点燃了一根烟递过去。 “第一口别吸太猛。” 盛扶南接过来后没有动,先是看了一会儿,才学着段锦的样子把烟抿在嘴唇那里。 她慢慢地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烟雾被喉咙阻挡无法向下,而后被猛烈的咳嗽推出。 段锦无措地坐在原地,帮盛扶南拍了两下背。 盛扶南挥挥手,让她不要在意。 “我妈去世之前的那几个月,也很喜欢吸烟。当时她的卧室里面,哪里都是这样的味道。盛国平……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但是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都有烟味。” 盛扶南任由手里的烟燃烧,没有再去碰。 “我就一直在想,烟对于人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前几年盛国平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当时我早就跟他没了联系,但是他的律师找到了我。” “他告诉我……我需要去处理盛国平的财产问题。” 段锦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去打断,只是时不时点点头,告诉盛扶南自己在听。 “说来也很可笑,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是盛国平唯一的亲人了。 “盛国平出了事情之后,公司里的各位董事就成了豺狼虎豹,嗅着金钱的味道扑上来。” “不过还好盛国平留下的那个律师团队还算靠谱,七七八八的事情处理下来,也不算太费劲。” “在那期间,我喝了很多酒来应酬,不过烟,我碰不下去,因为我知道那没有用。” “对吗?” 段锦点点头,回答她:“对,没有用。” 盛扶南对以前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段锦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疼,忍不住问:“你……盛先生的那些情人,有刁难你吗?” “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永远都不是难事。”盛扶南回答。 段锦明白了,那些缠上盛国平的人本来就是见钱眼开,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下一代,不过据盛扶南所说,她们到盛国平死,也得不到名正言顺四个字。 盛扶南继续说:“酒和烟都一样,当这些东西失去快乐意义的时候,就只有麻痹的作用,但麻痹没有用。” “事情发生过的已经过去,终究要发生的躲不过。” 段锦有些晃神,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青协招新的那天晚上,盛扶南站在台上缄默不言,只能吭吭哧哧地说:“我想。” 段锦不知道盛扶南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她原谅了过去的事情,还是过去根本就不重要。 盛扶南最后站起来,把手里的烟抖了两下,递给段锦,“以后别抽了。” “好。”段锦回答得很乖巧,甚至没有疑问盛扶南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如果她去问盛扶南,盛扶南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偷偷找到段锦的微博主页。 右下角的回关摆在那里,盛扶南的大脑有些加工不过来。 直到她往下翻了翻段锦的微博,微信视频电话响起来,她拿着手机往门外走,看到秋千上的段锦的那一刻,盛扶南才后知后觉地得出一个结论。 段锦一直在关注她。 没有忘记她。
第30章 重燃 国庆七天假期过得很快,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会在放假第七天的上午回连海,休息一下之后众人就会再次回归社畜的生活。 等到第六天晚上八点左右,他们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凑在客厅玩游戏,而是回来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她把行李箱放在床边,然后把带来的衣服铺在床上,再一一收纳进行李箱。 叠到一件咖色风衣的时候,门外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盛扶南停下来去开门,门外站着段锦。 段锦穿着一身黑色的棉绒睡衣,头发像是刚洗过,站在门外,看着孤零零的。 她把自己手里的摄像机往前递了一下,“要看看我这些天拍的照片吗?” 这句话对于当下的场景来说很突兀,盛扶南甚至想问问段锦,你的聪明脑子都用在哪里去了。 不过盛扶南还是侧身让段锦进来,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坐那里吧。” 盛扶南的床上还有零星几件衣服,她走过去把东西往一边挪了挪,坐在了床上。 段锦适时地把相机递过去,盛扶南接过来,看到的第一张照片是吟泷山附近的那座铁桥。 因为桥底下的河很宽,所以桥修得也很长,段锦大概是站在离桥墩不远处的公交站那里拍的。 那时应该是她们要走了,镜头里还有行人弯着腰躲进屋檐下,朦朦胧胧的雨丝飘在空中。 盛扶南低着头继续往下看,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段锦看着盛扶南在灯下专心的眼神,很自然地开口问:“这几年有回学校看看吗?” 盛扶南摇头,“没有,这几年很忙,没什么时间回来。” 盛扶南就像和其他人聊天那样,很顺口地问:“你有吗?” “我研究生还是在河师大上的。” “哦。”盛扶南拿不准段锦到底是不是想和她回忆往昔,干脆不说话了。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一通对话干巴巴的,气氛让人窒息。 段锦想了想,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想回去看看吗?我们可以明天下午再走。” “我……”盛扶南有点想笑,拿不准段锦是不是要和她回忆同窗往昔。 叮铃铃的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盛扶南的回答,盛扶南皱起眉头,拿过摆在桌子上的手机。 “我先接一下。” 然后她走到窗边,按下接听键。 段锦自知不该再继续打扰,只好先离开,但是把相机留在了盛扶南的床上,一副任盛扶南摆弄查看的态度。 屋内盛扶南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威胁。 “骆言,我警告你,你最好有事。” 骆言在那头大惊失色,“谁惹你了,你说话好冲。” 盛扶南无语了,叹了口气,“说正事。” “行。之前你不是让我把店里的账对一遍吗?账不对。”骆言说完就不动弹了。 盛扶南听得眉头紧皱,“然后呢,现在怎么样了?” “查完了,不查完我敢给你打电话吗?” 盛扶南想顺着网线过去敲开骆言的脑壳,看看里面灌的是不是水。 “你记不记得周叔和陈阿姨有个儿子?” 窗户没关,咧咧寒风死命往屋里吹,盛扶南感到头疼,用力关上了窗。 盛国平成为植物人之后,盛扶南便把他送到了城郊的私人疗养院,陈阿姨是专门照顾盛国平的人。即使盛扶南去疗养院去得不多,两年多下来盛扶南和陈阿姨也该认识了。 陈阿姨最开始以为盛扶南是无双亲照料的可怜姑娘,每次盛扶南去看望盛国平的时候,陈阿姨都会说一些话来安慰盛扶南,说盛国平会醒过来的。 不过盛扶南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去盛国平的屋里坐着,往往什么都没想,只是放空,看看窗外,再看看盛国平身上多而繁杂的仪器,超不过一个小时,盛扶南就会从疗养院驱车离开。 这么下来几次,陈阿姨也能感觉到不对,便不再多说,只是每次盛扶南离开的时候,陈阿姨都会来到门口送她,像上次那样,天气不好的话,盛扶南就会拿走一把伞,然后在之后有时间的时候亲自送过去。 至于周叔,他是陈阿姨的丈夫,盛扶南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谁对她好盛扶南还是分得清的。 在和陈阿姨熟识后,盛扶南了解到周叔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工队伍,盛扶南正巧要扩建酒吧,开一个分店,便将装修的工作交给了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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