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想着边在角落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另一头的段锦,等她继续往下说,也许是她注视的目光太明显,段锦突然抬头看向这边。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盛扶南下意识移开视线,但又不想让段锦认为自己怂了,只好紧紧攥着沙发的边缘,硬着头皮不动。 只差两个人便齐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五六个人的嘴硬生生弄出一台人跳舞的热闹,从吃什么聊到先去哪里拍照。 没有注意到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大概过了三四秒,段锦看着盛扶南,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盛扶南化了淡妆,扎起了丸子头,那缕白色挑染的头发也被一齐拢到后面,上身是一件鹅黄色针织毛衣,下面是一件到脚腕的米白色阔腿裤,脚上是一双厚底的白色马丁靴,又搭了一个蓝色为主白色包边的丝绒材质的手工包,用一条银色链子挂在右肩上。 盛扶南整个人,又显得温柔起来。 段锦用唇语对着盛扶南说,“很好看。” 段锦不知道她看没看明白,只不过自己说完之后盛扶南就把头换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几分钟之后,剩下的两个人齐齐从二楼楼梯往下走,盛扶南只知道其中一个是那位问自己和段锦的关系的姑娘,另外一个男生她不认识。 其余人看到他们,第一时间打趣,“小情侣就是了不起啊。” 那个男生看起来比女生禁逗得多,搂着女孩子的腰不撒手,语气得瑟得要命,指着下面一群人绕了一圈,“那可不,一群单身狗。” 一行人打打闹闹着出了门,决定午饭先在附近饭馆凑合凑合。 盛扶南走在陌生人堆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慢慢地落在了后面,没想到段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边。 段锦拽了拽她的袖子,视线朝着刚才被打趣的那对情侣的方向。 “男生叫秦昭,女生叫孟蓝朵,前不久刚在一起。” “哦。”盛扶南挺直自己的背,左手拽着包包的链子,眼神胡乱地瞟。 段锦捏了捏自己的裤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盛扶南,“那天送你去医院的男生,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她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盛扶南的性取向到底有没有变,或者说,盛扶南对自己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啊?”盛扶南被问得一愣,觉得段锦这个问题问得既离谱又生硬。 “不是,我……”她本来想说自己喜欢女生,半路咽了回去,“他就是我店员而已。” “这样啊。”段锦的回答听不出情绪。 盛扶南踢开脚边的枫叶,没头没脑地说:“你之前说你很久没回过河州了。” “对,读完研就没回来过。” 盛扶南直觉不太好,咬了一下上嘴唇,问段锦,“阿姨呢?” “在我读研二那年脑出血复发了,没抢救过来。”段锦的语气苦涩,见盛扶南的脸色不对,补充了一句,“别担心,不是因为你。” 段锦研一上半学期快放寒假的时候,某天早上她去屋里抱张秋婉出来吃饭,张秋婉像往常那样想抬胳膊搂住段锦的脖子,但是猛然发现自己的左胳膊有一点麻,使不上劲。 最初两个人都以为是睡觉压着胳膊了,没怎么在意,直到上午九点多,季阿姨打电话给段锦,说张秋婉刚刚无缘无故地吐了,胃里直犯恶心,还头痛。 段锦从实验室回了家,把张秋婉带去了医院,检查下来之后发现是脑出血复发。 但是张秋婉的情况暂时还不适合做手术,脑出血量少,反应不明显,意识清醒。医生建议先住院观察,保守治疗,服用止血和降低颅内压的药物。 段锦和张秋婉商量过后,采纳了医生的建议。 住院前一个月,张秋婉的状态还不错,按时吃药治疗,偶尔有头痛的症状,段锦每天给她按摩,拿棉签蘸水湿润张秋婉的嘴唇,实验室医院两头跑。 但是之后的一个月,正是天气最冷的时候,张秋婉的身体急转直下,说话也开始不清楚,语无伦次断断续续的。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时候,段锦第一时间去和医生沟通,打算给张秋婉做手术,但是被张秋婉拒绝了。 “不……不做……我……” 段锦拗不过张秋婉,在医生的办公室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治。可医生只告诉她如果张秋婉不做手术的话,很容易熬不过这个冬天,收到消息之后段锦没回病房,她蹲在楼梯间捂着脸,想哭也哭不出来。 段锦想不明白原因。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的颓废样子看不出来,可等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时,张秋婉颤颤巍巍地握住了她的手。 张秋婉很久之前就白了头发,近些日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愈发地差劲,全身上下瘦成了皮包骨,嘴唇发白,双眼浑浊无光。 段锦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很费力地问段锦,“囡囡啊,累不……累。” 段锦被这句话弄得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季阿姨陪在一边,见状也不便再打扰,拎起水壶说自己要去水房打水。 张秋婉又说:“对不起。” “妈,没什么对不起的。”段锦擦掉眼角的泪,抬头看张秋婉,没想到张秋婉的脸颊上也挂着泪珠。 “妈……”段锦喊了一声。 张秋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身上的医疗设备太多,段锦小心翼翼地去扶她。 她听见张秋婉很小声地在自己耳边说:“不是……不是……” 张秋婉意识到自己讲清楚很难,只好把一句话缩成几个字。 “对不起,盛……” 段锦瞬间联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因为自从上一次张秋婉脑出血之后,段锦怕她再受什么刺激,不敢在她面前提关于盛扶南的任何事情,只是试探着编造过一些学校里有同性同学在一起的事情,说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歧视没有那么大了。 可张秋婉的反应总是很平淡,就像段锦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段锦便不再抱有希望了。 此刻她不确定张秋婉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是盛扶南吗?” 张秋婉半靠在摇起的床头,小幅度地点点头。 她说:“我看见……你哭,你很……难过。” 段锦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无措地搅动着手指。 确实,和盛扶南断了联系之后,段锦总会做噩梦,梦到盛扶南骂她是混蛋,是胆小鬼,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喜欢她,再也不要见到她。 醒来之后,段锦就会在家里的沙发上愣愣地坐着,然后回过神来之后又哭得很压抑,哭得没有声音。 她没想到张秋婉会听到。 “妈,你是想跟盛扶南说对不起吗?”段锦鼓起勇气问。 许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段锦以为自己说出来会很陌生,但是没有,就像是她在心里面念了无数次这个名字一样。 张秋婉回答得磕磕绊绊,有些地方语序还有些混乱。段锦凝神听着,在头脑中把张秋婉的话捋顺。 “是。”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累,以前我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是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查了很多东西。到现在才明白,你喜欢她没有错。” 段锦凑近了,紧紧握住张秋婉的手。 “你……去找她,说对……不起。”张秋婉说。 “好,好,我去找她,我去跟她说对不起,我求她原谅我。” 随即,张秋婉慢慢地合上眼睛,昏迷过去,段锦按呼叫铃,张秋婉被推进手术室。 一切都很混乱,不过张秋婉没什么感觉。 她只记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头顶的光很亮,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刺眼,她慢慢地伸出手,手触碰到光之后,看到自己散成无数的光点。 就像段锦说的那样,张秋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负担,是累赘,她希望段锦幸福,可回过头才发现,段锦肩头的重担都是自己强加上去的。 她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看不到属于段锦的未来。 人可以不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快乐和幸福,杞人忧天没有意义。 只有好好地过好每一天,一天才能算得上是一天。
第28章 不知道 当天休息过后,几个人便带上摄像机,去了离民宿很近的一座山。 他们去的山叫吟泷山,要去山上首先要过一条河,那条河大约几十米宽,河上修建着铁桥。 到这个季节,早上和傍晚都冷,出来放松的人不多,但是下午这段时间,河州的太阳就会冒很长时间的头,让人在风里也感觉到暖和。 沿着山道上山,周围都是很多年前的旧亭子,偶尔还能听见有人在吊嗓子,大声地唱几句歌,山间的风一吹,吹得人直冒冷汗。 不过再往上走,冷汗就能被泡好的茶压下去,路边有卖茶的,刚冲好的茶冒着热气,茶叶在里面打转。不过河州这边的茶里面不止茶叶,还有桂圆,红枣,黄冰糖等等。 喝茶的时候活像在喝粥。 茶又烫又甜,盛扶南捧着碗小口喝,眼睛被热气蒸得眯起来,这时候她听见咔嚓一声,快门的声音不大,但盛扶南有些敏感,总感觉刚才相机的镜头聚焦在自己这里,不过还没等她抬头看,孟蓝朵就跑过来,兴冲冲地拉住她的手。 “盛姑娘,和我拍张照片吧。” 盛扶南知道,自己先前是答应和他们一起出来给他们当模特的,但相处这一天下来,她发现这几个根本没什么拿自己当免费模特的想法,连背景板也不用充当,更像是—— 她是作为朋友跟着段锦来的。 盛扶南不得不多想,段锦当时是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根本没人觉得她长得漂亮,适合站在镜头下。 孟蓝朵看着盛扶南有些犹豫,又自来熟地揽上盛扶南的胳膊,“我想跟美女拍照。” 哦,跟美女啊。 盛扶南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点头同意了。 然后孟蓝朵就朝远处招招手,她男朋友就跟早就等在一边似的,屁巅屁颠跑过来了。 既然是朋友拍照,没那么多讲究,孟蓝朵很亲昵地搂着盛扶南的胳膊,盛扶南最初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缓过来了。 她们原地站着,对着镜头微笑。 等孟蓝朵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照片之后,又询问盛扶南可不可以发到社交平台上去。 “微博吗?” “对,可以吗?” 盛扶南本无意暴露自己的微博号,心下一动,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想关注一下你的微博,这样我们的照片我也可以保存下来。” “好哇。”孟蓝朵美滋滋地和盛扶南互相关注了微博,关注完之后孟蓝朵才发现盛扶南的微博被很多人关注着,她看了一眼盛扶南的简介,上面写着“XX平台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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