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喜……喜欢她吗?”张秋婉咬着牙发问,仿佛喜欢两个字是多么不可启齿的东西。 “妈……”段锦的侥幸彻底被击碎了,她无力地抬起手又放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答我!”张秋婉用力地敲自己的腿,瞪大了眼睛。 过了半晌,段锦小幅度地点头。 得到答案的同时,张秋婉捂住自己的脸埋头哭泣。 “怎么会喜欢女人呢?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段锦快步走过去扶着张秋婉的肩膀,用力地捏了捏。 “对不起,妈,对不起。” 张秋婉突然爆发,猛地将段锦推开,身子一抖,整个人摔在地上。 段锦也倒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想把张秋婉抱起来。 张秋婉仍旧是把她推开,大声地喊:“滚开!” 段锦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你没有对不起我!”张秋婉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很大声地吼,“你没有对不起我!” “去,跟你爸说,跟你爸说你喜欢女人!你对不起的是他!” 段锦坐在地上,渐渐地视线有些模糊,缓慢地环抱自己的双腿。 “妈……” “不要叫我妈,我没有这么恶心的女儿,我没有!!!”张秋婉伸手够桌子上的碗,用力地甩过去。 段锦没有躲,甚至想就这么死了多好。 可瓷碗砸在墙上,发出的声音很大,碎片溅得哪里都是。 卧室内盛扶南被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段锦。”可没有人回答她。 她猛地坐起来,门即将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从客厅传来的。 “妈,我不恶心,我不恶心。”段锦哭着重复。 “你不……”张秋婉的呼吸变得急促,即将喘不过气来,见状段锦爬过去将张秋婉从地上扶起来,一下一下地给她顺气。 “不着急,不着急。”之前张秋婉脑出血,医生已经叮嘱过段锦,不要让患者情绪激动。 张秋婉整个人瘫软着,双目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你不恶心,可只有你觉得不行啊,别人怎么看你啊?怎么看我的女儿啊?!” 张秋婉无力地留着泪,段锦抱紧她,额头紧紧地贴着她的。 “妈,我不在乎,因为我喜欢她,我真的很喜欢盛扶南。” 门把手像起了静电,盛扶南猛然松开,往后退了两步。 张秋婉一巴掌打在段锦脸上,狠狠地瞪着段锦,“不许,我不允许!” “你只能喜欢男人,和男人结婚,然后生孩子。”张秋婉越说越急促,“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段锦还待开口,张秋婉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可张秋婉没有停,依旧说着那些“我为你好”的话。 “囡囡啊,我是为了你好,你跟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那个盛扶南来往了,好不好?”张秋婉哀求她。 段锦说不出话,也摇不了头。 “妈……” 张秋婉看她这么犹豫,一瞬间心脏跳得飞快,眼看就要晕过去,不知道从哪里爆发的力气,居然挣脱段锦,伸手去拿地上的瓷碗碎片,作势要往自己手腕上划。 “我当时就不该活下来啊!” 段锦大脑一瞬间空白了,哭得更狠,猛冲过去握住张秋婉的手,用力得手掌心冒出血丝。 她只能回答:“妈,妈,你别激动,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她了,不会了!”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段锦用几个小时建立起来的勇气碎得彻底。 她什么都不配得到。 盛扶南呆立在门后,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冲出去说些什么的。 那说什么呢? 说同性恋不恶心,有谁会信吗? 盛扶南最终转过身,躺到床上,用被子彻底蒙住自己的头。 她好像看见了一片碧蓝的海,海面下着暴雨,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在雨中连翅膀都伸不直。 她重新落入了深海,更加无力地下坠。 盛扶南麻痹自己是烧糊涂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 没有听到段锦说喜欢她。 也没有听到段锦说再也不敢喜欢她。
第23章 日记 人之间的相处似乎很奇妙,想要见面的时候无论何时,受到多大的阻碍都可以见得到,当不想见到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碰不到一面。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的第二天早上,盛扶南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段锦,也很自觉地没有去联系,只是在收拾好卧室后碰见了在客厅吃早餐的张秋婉,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让盛扶南和她都好好维护了自己的体面。 盛扶南自己一个人回了学校,她们貌似很默契地不再联系,盛扶南骗自己只是忙到没时间发消息,不是刻意地去躲避。 盛扶南猜,段锦大概也是这样想,也这样欺骗自己。 开学第二周的周六,图书馆外阳光正好,盛扶南特地选了她从来没坐过的位置自习了一整天,等到了晚上的饭点,图书馆没有人之后,她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去食堂吃饭。 路过上课的特教楼那边,盛扶南注意到外面摆放了将近一周的彩色海报还没有被挪走,而且海报摆放的这个位置让来来往往进出特教楼的人都看得见。 立牌的内容是心理学院团委学生会将于今晚八点进行纳新的通知,上个学期末学院团委学生会进行换届选举的时候,盛扶南成功竞选了青协负责人,在暑期和段锦完成了工作交接,而段锦成了她的分管主席。 盛扶南盯着那张海报看了一会儿,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她已经早早准备好宣讲稿,可此时此刻,她打了退堂鼓。 她不愿意,不想看见段锦。 盛扶南一点都不想去,甚至冒出要不要找人替讲这种离谱的想法。 但到最后,她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晚上七点四十,盛扶南到了礼堂,礼堂内几位负责人正凑在一起聊天,见她来了,兴冲冲地招呼她过去。 盛扶南记得当时段锦坐在第一排从右往左数的第三个位置上,离礼堂门口很近,于是她往左侧多走了两步,在最远的最旁边的位置落座,一旁直接挨着过道。 盛扶南有一瞬间恍惚,想到是不是李扬溪不走的话,自己的身边坐着的一位部门负责人应该是她,不过盛扶南很快就回过神来,和其他负责人聊天。 她很努力地投入,但是当礼堂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时,她还是不自觉地后背紧绷,注意力全部放在门外。 “今天我可不紧张,我……我又不用上台。” 是段锦的声音,有一瞬不自然的停顿。 盛扶南的眼神迷茫起来,开始想段锦是不是看到了她,所以才这么不自然。 身边艺术中心的负责人拍她的肩,“回神,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盛扶南摇头,“没事。我自己待一会儿。”说完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但是她给自己营造的“谁都看不见我”的错觉很快被人戳破,一旁有人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起来一下,我进去。” 盛扶南几乎是一瞬间就判定段锦是故意的,故意从左边进到中间的位置去。 因为她已经特意挑了离礼堂门口最远的位置,也不存在什么段锦不想和不熟悉的人交流的情况,所以按照习惯,段锦一般都会选择直接哪里离得近走哪里。 她忽略掉段锦故作的熟稔,不去看段锦空荡荡的不饰一物的耳垂,劝自己段锦就该这样干净,什么都不该拖累她。 盛扶南沉默地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两步。见状,盛扶南旁边的人也稍稍蜷起腿,方便段锦进来。 段锦边往里走边很自然地问:“最近怎么没给我发信息?” 盛扶南差点笑出声,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刻薄,很想反问她,“不是你说以后不会再跟我来往吗?” 不过到最后她笑得很自然,她配合段锦的表演,微微低下头,说:“最近太忙了。” “哦。”段锦回复得不痛不痒,再没说什么。 盛扶南又重新坐下去闭上眼睛,想:果然,装瞎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陆陆续续地,礼堂内进来了很多人,纳新很快就开始了。 按照惯例,青协的负责人是第四个进行纳新宣讲,等到第三个负责人快要下台的时候,盛扶南打起精神,在主持人邀请青协负责人上台的时候,盛扶南很快地站了起来。 “我是盛扶南,是社会实践与志愿服务部的负责人……”盛扶南的声音洪亮,段锦坐在台下紧紧地看着,有些发愣。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扶南好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今天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背带连衣裙,扎着丸子头,显得小巧可爱,但她的身高接近166,身材适中,衬得整个人异常大方得体,盛扶南站在台上可以侃侃而谈,可以散发魅力,把那些萎靡不振和不善言辞统统丢掉。 段锦有些可悲地笑自己,想起这些天自己的刻意疏远,盛扶南的懂事配合,如果是以前,盛扶南会带着礼物冒冒失失地堵在自己家门口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段锦记得当时自己很懊恼,很心疼,现在的她也一样。 不过她再也等不到盛扶南主动来找她了,因为盛扶南不再需要段锦了。 宣讲完后台下的反应很热烈,甚至有男生起哄,很大声地冲着台上喊:“学姐,可以追你吗?” 盛扶南显然是不善于应对这种场面,不过她保持镇定,还是冲着台下笑,说出一句可以让自己立马后悔的话,“可以不可以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单身。” 她看着段锦说完后半句,随后很快移开视线。 起哄声越来越热烈,主持人维持场面,让纳新尽快进入到下一环节。 纳新有条不紊地进行,盛扶南在本子上记录了自己比较中意的几个同学的名字,打算和她们提前聊一聊。 礼堂只开了一个门,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往外挤,盛扶南看着人头攒动,胃里有些难受,只好坐在原地等待,打算等人少了再出去。 不过某人似乎看不出她想独处的想法,坐到了她的身旁。 盛扶南立马起身,结果被拽住了胳膊。 “你今天很好看。”段锦说。 门口的人还没走干净,盛扶南不想多说什么,但是实在忍不住想让段锦难堪,“用不着你说。” 随后段锦欲言又止地问:“你觉得今天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你要把他招进青协吗?” 虽然没有提名字,但是盛扶南知道她说的是今天第一个起哄的那个男生。 她大力地甩开段锦的手,“不用你管!”明明不久之前说你别不管我的也是她。 盛扶南朝着礼堂门口快步走过去,没有回头。 往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管是什么事情,两个人都要参加的组会,抑或是学院组织的学姐学长经验交流会,还是学生会团建,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一直是这样,碰面了也不交流,一交流就充满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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