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段锦得瑟死了。 回到家已经六点了,院里的小孩正摇着仙女棒,点点火花闪烁在黑夜中。 段锦折腾年夜饭,盛扶南打下手,张秋婉早早地打开了电视,等着看春晚。 盛扶南往外端菜,正巧看见窗外绽开的烟花,源源不断地出现在黑夜中。 “快出来快出来,放烟花了!”盛扶南小跑着去厨房。 不过她只记得分享,忘了厨房外面就能看见小区院里。 “看见了看见了,来,把这个端出去。”段锦回答她。 桌子上的饭热气腾腾,三个人吃完之后就凑在一起嗑瓜子聊天。 等晚上八点一到,春晚就开始了。 盛扶南很久没看过春晚了,她听着电视机里的人们欢声笑语,看着她们载歌载舞,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笑。 她们一起守岁,放烟花,眼睛里始终亮晶晶的。 她想:这是个热热闹闹的年。
第14章 海星 新年一过,河州的天气开始渐渐回暖,原本光秃的树冒出新芽。 打开公交车的窗户,清爽的风吹进来,盛扶南清醒不少。 段锦和盛扶南坐在一起,李扬溪她们坐在她们两个人后面的位置上,正拿着手中的稿子兴奋地交流。 “拍完这部电影,我们全都是影后!”秦琴大放厥词。 段锦转过身去,对着后面做白日梦的三位说:“对,可把你们厉害坏了。” 进入大一后半学期,教思修课的老师给他们留了一项期末作业,让他们自己组队,写剧本拍电影,电影时长限制在十分钟以内,等到期末前统一放映,评比出的小组电影成绩大概占百分之三十的期末成绩。 盛扶南对拍电影这件事情很感兴趣,显得格外上心,她和李扬溪她们早早商量好,由盛扶南用一个月的时间撰写剧本,剩下的三个人出演,而李扬溪饰演电影的主角海星。 段锦作为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学姐,友情赞助她们,从昌明照相馆那边借了摄影机过来,全程陪同。 在约定好时间后,周六早上八点,她们乘坐公交车前往第一个拍摄场景——石泉公园。 站点到达后,盛扶南背着书包下车,段锦伸手拉了她一把,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还想吐吗?”段锦问。 盛扶南接过水摇了摇头,“往前走吧。” 石泉公园中央有一处喷泉,清凉的水珠正不停地向外奔涌,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光。 盛扶南把背包放在地上,在开拍前给李扬溪讲戏。 “你周围是没有人的,但你要装作周围有人。” 李扬溪点点头,把外套递给了盛扶南,准备好之后,坐到了喷泉不远处的长椅上。 段锦调试好设备,开拍后镜头紧紧地跟着李扬溪。 长椅上的人身边有一个书包,她穿着一身白裙子,望着很远的地方,眼睛一动不动的,大概持续了三四秒的时间,她低下头翻开放在腿上的本子,撕下了一张纸,身子往旁边侧了一点,开始说话。 “你看,我画的画好看吗?” 没有人回答她。 海星继续说:“好看的吧,我可以教你。你看,就像这样。” 段锦将镜头拉近,海星拿出兜里的小刻刀,低下头开始在纸上划。 原本洁白平整的纸被割得一塌糊涂。 她举起白纸,眯起眼睛,看着刺眼的阳光透过划开的缝隙。 “你看,多好看。”她说。 “好,停!”盛扶南大步走过来,就着段锦的手看起录像,其他人也凑过来。 秦琴说:“可以啊,真影后!” 李扬溪被夸得有点飘。 接下来是秦乐仪,她也穿着一件和李扬溪一模一样的白裙子,坐到了长椅上。 她坐在刚才李扬溪的位置的右边一点,开拍之后,秦乐仪一直看着左边温柔地笑,时不时点点头。 最后她低下头,把视线放在长椅上说:“好看。” 拍完公园的场景之后,她们收拾好东西,往公园附近的一个小区走过去。 小区内有许多公寓出租,盛扶南提前在这里预定了一间屋子。 通往六楼的电梯门打开,盛扶南带着她们走到预定的房间好门前,输入密码,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安置好带来的东西之后,李扬溪走到门外的走廊上,秦琴站在屋里的阳台上。 盛扶南对秦琴说:“你虽然是被想象出来的,但在你这里你是真实的,你是两个人的结合体,温柔和暴力都是你的特质。” 楼道内是黑的,盛扶南没有让她们大声呼喊把灯打开。 “对于你来说,回家的时候,你的快乐是逐渐消失的,你的母亲在你的眼里是很虚幻的,因为你知道她是假的,孤独和无助占据你身体的很大一部分,所以你的动作是很慢的,你一点都不想进到那间屋子。”盛扶南说。 段锦跟在李扬溪的身后。 海星沿着走廊慢慢走,随着脚步声的响起,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的。 她晃晃悠悠的,摇着自己的脑袋,手中那张被划得破烂不堪的纸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 即使她走得很慢,但是她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但是她在门前低下头站了很久,没有再前进。手中的纸被她用力地挼烂,塞进了口袋里。 敲响房门之后,她没有等待屋内的开门,而是自己拿出了另一个口袋里的钥匙,插进了门锁内。 玄关处有一个白色的架子,上面有很多塑料花,她换了拖鞋,在玄关处走了很久很久,这里明明很短,可又好像很长似的。 屋内的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她,依然站在阳台上说着些什么。 阳台和客厅之间有一道玻璃门隔着,只有一些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阳台上的女人脚上踩着一双拖鞋,穿着褐色的西装,蓬头垢面的。 “我知道……时间……没有问题!”最后一句她强调得很大声。 正穿过玄关准备上楼的人脚步顿住,不过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她继续往上走。 海星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墙上挂了一幅画,画的是一列静止的火车。 而画的右边,有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全身镜的左右两边垂着两条收起来的白色的帘子。 她走到镜子前站了一会儿,看到自己皱着眉头,歪着肩膀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 海星让自己站直,双手离开书包带着,放到两边的嘴角上,往上拉,尽力笑得很温柔。 可她的笑始终是苦涩的。 海星把笑收回去,猛地伸出手把帘子拉下来,挡住了那面镜子。她走到自己的书桌旁坐下,拿出书包中的画本和铅笔摆在了桌子上。 放在口袋里的纸也被拿出来,她用力地将揉皱的纸铺平。 书桌靠着窗,窗外很嘈杂,海星停下来,把窗帘给拉上了。 屋内还是有些亮,她低着头,眼睛很用力地盯着那张纸。她将纸铺平用了很久,最后停下来,用手掌在表面轻抚过去。她高兴起来,拿着铅笔沿着那些划痕一点点地描。 “你看,我教会你了吧。”她愉快地说。 因为只有一架摄影机,同一个场景从不同的角度拍了很多遍,李扬溪一直保持着在戏里的状态,此刻已经很累了,段锦提出要去外面吃饭,她下了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 “十一点了,我们出去转转。” 盛扶南说好。 公寓楼下有各种摆摊的小贩,但她们没有转,而是挑了一家店,一进去,服务员就走过来问她们需要什么。 李扬溪现在很饿,只想要一些能饱腹的东西,她点了一碗面。几个人等在座位上,而盛扶南什么都没有要,转身走了出去。 段锦拍了一下李扬溪的肩,“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 盛扶南蹲在店外的台阶上,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肚子。段锦把装满热水的保温杯递给她。 “你怎么什么都有?”盛扶南问。 段锦在台阶上坐下,“还不是为了照顾你。” 盛扶南没有说话,她慢慢地沿着杯口喝了两口水,把杯盖重新拧上了。 段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起那天晚上一直往前低着头走的盛扶南,想起除夕夜。 她只能说这部电影的剧本印证了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因为秦乐仪的角色人设,跟自己太像了。 盛扶南看着自己的鞋尖,慢悠悠地开口,“你觉得他们能看懂我在讲什么吗?或者说这个剧本合理吗?” 段锦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能,起码我看懂了。盛扶南,你很厉害。” 盛扶南站起来跺了跺脚,棕色的短发一晃一晃的。 她看着段锦说:“我记得很久之前看过一句话,他说好的作家要学会剖析自己,手中握着的笔是刀,要先把自己割开,直到流出血来。” 段锦说:“我知道。” 盛扶南盯着段锦的眼睛说:“段锦,我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 段锦还是说我知道。 回到公寓后,她们分别在两间卧室里的床上休息了一中午,午觉睡醒之后,拍摄就又开始了。 原本在阳台上的人挂掉电话,她走出来,朝着楼上大声地喊:“下来吃饭!” 二楼坐在窗前的人深深地喘气,她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下了楼。 海星一直在餐桌上静静地吃饭,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到她的母亲烦躁地叫她,然后递给她一把刀。 刀上淌着血,她浑身战栗了一下,没有去接。 海星看到自己的母亲站起来,最后举起那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她的母亲倒在地上。 她也从椅子上摔下来,捂着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也和母亲一样喷溅出血液。 她急促地呼吸。 忽然之间,有人叫海星的名字。 “海星!下来吃饭!” 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桌子上放着那张已经用铅笔描好的纸,此刻是彩色的。 窗帘仍然关着,她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下了楼。 海星走到餐桌旁,母亲正在等着她。 “愣着干什么,给你筷子。” 她接过那双筷子,又吃起饭来。 “你下午有事情吗?” “有,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待着。”她的母亲回答。 她只好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咽回去。 “吃完饭记得睡午觉。” 海星说我知道,二楼卧室内的那幅画里的火车,轰隆隆地动起来,冒出黑烟。 海星又问:“你非要出去吗?” “什么叫我非要出去,这是公司派给我的任务。” 火车开始从车头爆炸。 她猛地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捅向了自己的喉咙,血液喷溅出来,她看见母亲惊慌地抱住她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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