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饮料的放在桌子上,“大食堂三楼买的,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喝吗?” 没有人去碰,李扬溪率先打开了一瓶,推到了盛扶南面前,然后一个一个地分给其他人。 李扬溪边分边说:“前两天我和她在一起,可能被人看到了。” 秦琴拿饮料的手又收起来,问:“她?”问完她就很快地反应过来,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对,她是女孩子,我喜欢女生。”李扬溪说。 没有人再问你和她干了什么会被人认为是同性恋,所有人沉默地坐着。 盛扶南看不出李扬溪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只好拿过饮料小口地喝起来。 “辅导员让我安心上学,散播这件事情的人他们会找人查出来的。” 秦琴呼出一口气,和秦乐仪对视了一眼,很严肃地说:“李扬溪,我们支持你。” 李扬溪笑得很大声,“我当然知道。”然后她侧过身,戳了一下盛扶南的胳膊,问她:“那你呢?” 盛扶南也呼出一口气,“支持你。” 晚上,她们坐在一起,听李扬溪慢慢地讲。 一开始说她们在校外认识,最后说到她的女朋友现在不知道这件事,李扬溪不想让她知道,再说争取有时间一起见个面,所有人都说好。 盛扶南听得断断续续的,她始终摸着口袋里的手机,忍着没有拿出来。 一直到凌晨两点,她们才有了困意,停下来上床去睡觉。 盛扶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帘子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她听着周围逐渐平稳的呼吸,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她好像终于睡着了,然后还做了梦。 梦里的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她一直不想回去的家。 那是母亲的卧室,床上躺着的人骨瘦嶙峋,她手里拿着刀,一点点地沿着自己的手腕左右滑动,但始终没有下手。 盛扶南看到自己跪在床边,哭得很难受,一直哭到哭不出声音来。 “扶南啊,你爸爸辜负了我。”床上的女人说。 盛扶南好像站在很远的地方,她伸出手去,怎么够都够不到。 母亲终于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溅得哪里都是,溅到跪着的自己身上。 盛扶南做出和梦境中的人一样的动作,她用力地擦脸上的血,很用力地哭。 女人没有说话,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伸出割腕的那只手扼住了盛扶南的喉咙。 是和电影中一样的动作。 “盛扶南!你也对不起我!你居然喜欢女人!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女人大声地骂她。 盛扶南被掐紧了脖子,没有办法喘气,她抬手想把女人的手拉下来,可没有用。 血还在流,顺着女人的手腕流到盛扶南的衣服上,流到地上。 盛扶南只能不断地动自己的嘴唇,说的话听不见声音。 “我不是!” “我不是!” “我不恶心!” 忽然之间,盛扶南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她左右晃动着,抓自己的头发,又用手背擦自己的脸,用指甲抓自己的胳膊,说不清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然后她慌忙地去拿角落里的手机,查看很久以前的消息。 “恭喜盛扶南同学正式加入社会实践与志愿服务部。” 漆黑的空间里只有这里散发着光。 盛扶南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翻来覆去地把这条消息看了好多遍。 “段锦。”她在心里默念段锦的名字,终于小声地哭出来。
第16章 线 清晨七点,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楼道内,医院里各种声音开始零零碎碎地响起来。病房里还黑着,没有人说话。 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季阿姨走到窗边,把帘子唰的一声打开了。 段锦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弯着腰双手撑着额头,又侧过去,没有让阳光照到自己脸上一点。 三号病床上,张秋婉苍白着脸,闭着眼睛躺在上面,缓慢地呼吸着,鼻子处插着长长的鼻饲管。 季阿姨把早饭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段锦的肩。段锦抬起头来看她,季阿姨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这是一宿没睡啊,去,旁边歇着去,我来喂饭。”说完之后,季阿姨走到床尾,慢慢地让床头升高。 段锦脸上的血色没了,眼睛里挂着红血丝,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有站稳,季阿姨眼尖扶了她一把。 “你看看成了什么样子!”季阿姨扶着段锦坐回椅子上,说着说着又开始责怪自己,“说到底还是我没看住,你怪我吧。” 昨天中午,季阿姨在厨房做饭,张秋婉转着轮椅到客厅的桌子旁想要拿水杯喝水,但是离得太远,张秋婉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叫季阿姨帮忙,反而一直往前够,结果没有注意到,从轮椅上摔下来,头磕在了桌子腿上,当场昏迷了过去。 季阿姨打完120之后立马给段锦打了电话,段锦接电话的时候还在上课,听完之后立刻赶来了医院。 经过一下午的急诊和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张秋婉伤得并不严重,轻微脑出血,不用动手术,从急诊转入神经内科,插完鼻饲管之后一直在病房静养。 段锦在脑中回想昨天兵荒马乱的一下午,眯上眼睛,叹了口气,使劲摁了几下太阳穴。 “季阿姨。”段锦叫她的名字。 季阿姨还待再说话,段锦的手机响了起来。 段锦摆了摆手,快步地走出了病房然后拐弯到了楼梯间。 电话那头是最近段锦在忙的一个社会实践项目的第二负责人,一接通那头就急吼吼地喊起来,“段锦,你看到通知没,我们的项目通过立项审核了!” 段锦揉了揉自己的眉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边听出来不对劲,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段锦咳了两声让自己的嗓子变正常,继续说,“暑假我们再忙路演的事情,辛苦了。” 那边应下来,电话挂断。 段锦站在楼梯间的墙角没有动,安全门没有阖得很紧,一道光透过缝隙打在地上,段锦蹲下去,把目光收回来,抬起手捻起一缕发丝放在眼前看。 距离她们一起染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四个月,原本的棕褐色逐渐褪去,又变成以前的黑。 她松开手让头发落下去,翻开手机中发送短信的界面。 “我昨天突然有急事,没能赶过去看你的电影,很抱歉。” 打完这一段话,段锦看了很久,看自己的遣词造句,看自己是否态度诚恳,猜盛扶南是否能原谅她。 段锦的右手大拇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很久,最终按了下去。 她还是没有动,蹲着等了很久,直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盛扶南回了她的消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关系。” 段锦有些好笑地想,盛扶南可能是生气了。 可没笑多久,她把手机关上,头埋进臂弯处,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她站起来,甩了两下腿,才从楼梯间走出去。 回到病房的时候,3号床前站着查看的医生,他掀开张秋婉的眼皮看了两眼,检查完其他的东西一一做完记录之后对段锦说:“没什么大事,最多再有个两三天就能醒了。” 医生另外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段锦记下后,医生和护士就离开了病房。 季阿姨还在缓慢地往管子内部注食,段锦站在床尾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不歇一会儿?”季阿姨问。 段锦摇了摇头,“我回家一趟拿点东西,辛苦您了。” 季阿姨摆了摆手,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时间永远过得很快,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一遍,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段锦每天早上给张秋婉通过鼻饲管注食,捏腿,然后去学校上课复习,季阿姨陪着,晚上季阿姨离开,段锦就躺在行军床上陪着张秋婉,想期末考试,想项目路演和初赛。 偶尔克制地想一想盛扶南。 她好像一直很习惯这样忙碌的生活,坚强独立,所有人都需要她,而她仿佛不需要所有人。 盛扶南在这段时间内发过消息,类似于“今天去不去图书馆”等等,但都被段锦用大同小异的回复搪塞过去了。 三四次以后,段锦再也没收到过盛扶南的消息。 段锦也不太理解自己的行为,明明可以把所有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说清楚,最后却全部归咎于自己太过矫情,这样容易让自我感动。 会经常想:你看我,多坚强的一个人啊。 在期末考试前半个月,张秋婉醒了。 段锦按了呼叫铃,检查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恢复得很好,就是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保持规律作息,注意饮食清淡,避免情绪激动。 张秋婉想要回家,但是在段锦的坚持下,还是继续在医院住了下来。 又过了一周,张秋婉没有出现病情加重的情况,在医生的建议下,段锦办理了出院手续,当天晚上,段锦像往常一样帮张秋婉擦身体,弄完之后让张秋婉稍稍坐起来。 段锦坐到她身后,四指并拢,向中央聚拢,顺着张秋婉的脊椎从下往上扣。 处理的过程中,张秋婉咳了两声,段锦立马递给她两张纸。 “囡囡啊,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了,而且明天是你生日哦。”张秋婉咳完之后说。 段锦边丢垃圾边回答她,“是啊。” “之前来家里的那个女孩子呢?你不和她一起过吗?” 段锦不太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绕回来拍了拍张秋婉的手,“她最近忙着考试呢。” 段锦说完之后,张秋婉没再讲话,段锦摇动床尾的摇柄,让张秋婉躺了下去。 张秋婉经历过这一次变故之后,头发白得更多,越来越容易疲倦,晚上困得越来越早,她平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段锦把清理的东西拿去卫生间,挨着弄干净之后也躺到了行军床上,不过和往常一样,还是很难入睡。 明明张秋婉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一切都在向着良性发展,可段锦还是很焦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很乱,像无数条纷杂的线缠绕在一起,想去处理的时候,又永远找不到线头。 一直是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的状态。 今天晚上的窗户没关,风沿着窗沿吹到段锦身上,段锦正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睡着。 河州的晚上还是很热,各种飞虫和蚊子到处乱飞。 段锦好像快要睡着了,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蚊子的叫声,她侧了个身,把被子捂过头顶,暂时隔绝了一会儿让人烦躁的声音。 可很快,嗡鸣声又响起来,段锦在被子里捂得全身哪里都热,她伸出手胡乱地在空中拍了两下,声音就又消失了,段锦把头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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